沈扶打开荷包一看,里面确实有两吊钱,但除此之外,还有五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

  沈扶再一抬头,试图去寻那姑娘,可是哪里还能寻得到她的身影?

  ***

  午后的太阳十分毒辣,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沈扶继续走在官道上,往城外行去。

  不远处一间房屋的屋顶上躲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暗中注视着沈扶的一举一动。看着沈扶渐渐走远,那男子得意洋洋地道:“方才你哥哥我的演技如何?是不是很不错?”

  “不错你个头,”那女子小声嗔怒道,“你亲就亲,舔老娘一脸口水做什么?下流!”

  说着,那女子嫌弃地抹了一下早就已经被擦干净的脸颊。仔细看去,此女子赫然就是方才被那大汉调戏的布衣女子。而那男子竟然是方才的大汉,只是脸上的络腮胡子不见了,露出一张年轻潇洒的脸。

  “这是主子吩咐的啊,做戏要做全套。”男子摊手,十分无辜。

  “别把主子搬出来,主子没让你舔我一脸口水。”女子瞥他一眼,十分嫌弃。“还有,谁让你报我爹的名字的?说什么你家主人是凤京府尹,我爹认识你吗?”

  男子闻言一乐,不由打趣道:“哟,现在承认他是你爹了?前几天不是还闹离家出走,可是哥哥我好心把你收留在飞鱼营,你不以身相许就算了,还骂我。”

  “滚!老娘入飞鱼营是主子同意了的,关你屁事!就你这歪瓜裂枣还想娶本姑娘?”说着,女子举起拳头猛捶。

  男子一边挡一边道:“干嘛,你都能以身相许沈大人,许我就怎么了?要是让主子知道了你想嫁沈大人,还不把你关到诏狱里去。”

  女子彻底怒了,开始对他拳打脚踢:“你才想嫁给沈大人,老娘这就杀了你!”

  两人打架间,女子一个不稳,眼看着她就要从屋顶上摔下去,纵然以她的武功摔下去也不会受伤,男子仍然一惊,纵身率先翻下屋顶,接住了女子。

  “好了好了别闹了,我不想嫁沈大人,想嫁你,这样行吗?”男子安抚道。

  女子面上一热,哼哼了两声没说话。

  男子见她不生气了,又补了一句:“乖,想嫁给沈大人的那是咱主子。”

  女子一听,终于被逗笑了。

  ***

  凭空多出来五千两银子,沈扶也不必再去想办法弄银子了。出城之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入了夜,天也冷了,于是,沈扶就想先找个地方歇下,明日再赶路。

  如今他已经无官职在身,驿站是住不了,只得去住客栈。郊外的客栈没什么人,也简陋了些,不过沈扶是不在意这些的。

  入夜后,沈扶毫无睡意,便只身一人走到了客栈后方的山林里。此处地处凤京府城郊,背靠燕山,环境倒还算幽静。沈扶抬了抬眸,恰见一轮圆月悬于天上,方才想起今日恰好是初一。

  距离新帝践祚,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月了。这个时候,他不由想起了两个月之前的事情。

  当日,燕梧铁骑的大军踏入皇城,整个皇宫都乱了。延熹帝早已病入膏肓,太子软弱,后宫嫔妃也吓得如同惊弓之鸟,宫里连个能主持大局的都没有。

  东宫的几个幕僚四散奔走,只有沈扶留在段明煜身边。眼见玄羽司要来抓人了,沈扶无奈之下,想带着段明煜离开东宫,可是却在人群中走散了,最后,沈扶被玄羽司抓住了,段明煜不知所踪。

  沈扶眼底无悲无喜。仔细回想起来,这场宫变,其实是延熹帝一手促成的。若非他一纸圣旨叫宣平侯楚临遥召回京城,楚临遥怎会把兵权悉数交予段明烛?十二万燕梧铁骑驻守在北境,又怎会突然回京,踏入京城?

  归根究底,这一切都是延熹帝咎由自取,并不能完全算在段明烛头上。君逼臣反,在那样的情势下,段明烛不得不反。

  沈扶眼神暗了暗。他明明已经想过,既然已被革职,今后朝局如何,自然与他无关。可是不知不觉间,他怎的又想起了这些事情,想起了段明烛。

  还有白日里发生的那件事情,让他凭空拿到了五千两银票,究竟是谁所为?若是京城里其他故交想要帮他,断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难道是……

  沈扶心底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答案,却又不确定。

  恰在此时,沈扶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风声。他倏然间回头,只见白刃雪亮,已经近在眼前,他神色一变,电光火石之间仓皇躲闪,敌人的刀刃落了空。

  沈扶一惊,如今他已无官职在身,一介白衣,究竟谁会想刺杀他?

  不待他思考,那名想要刺杀的人一击不中,再次向他举刀砍来。

第9章 临安引(二)

  沈扶并不会武,方才堪堪躲过那一刀,已是侥幸,然而如今利刃已经近在眼前,想要再次躲过这一刀,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然而下一刻,但闻“铛”的一声,似乎是一块石子打在了刀刃上,那刀刃失了准头,刺入了沈扶身侧的树干上,一瞬间簌簌木屑不断落下。

  沈扶抬眸看向面前执刀之人,但见那人一袭黑色夜行衣,黑巾蒙面,完全看不出面貌。随后他偏头望去,借着月色,看清了他手中的兵器。

  是墨翎刀。

  只有玄羽司的人,才会使用墨翎刀。而玄羽司都指挥使栾青山,恰是栾太后的侄儿。

  万万没有想到,栾太后将他赶出皇宫,却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他,而是派了玄羽卫前来刺杀。

  他正在思索该如何逃脱,与此同时,几道黑影一齐从树林中窜出,手执明晃晃的白刃,同时刺向沈扶。

  沈扶倒是不知,想要刺杀自己这个不懂武功的文士,何必劳动这么多人出手。

  四面八方都是刺客,躲也无处可躲。沈扶心道,或许今日他即将命丧于此了。

  先前被段明烛困在养心殿,他求死不成,如今若是死在这里,许是他命该如此。

  沈扶没有再躲闪。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破空声,羽箭从四处射来,夜色深沉,几名刺客一时不慎,中箭倒地,另外几人将箭挡掉,并纷纷机警起来。

  随后,那些弓箭手从树上飞了下来,他们拔出兵器,与那群刺客缠斗起来。

  那刺客的头目眸中一凛,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起了疑。很快,这片林子里开始了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

  沈扶并不知道是谁想置他于死地,他现在已经无官职在身,性命又值几个钱?至于这伙出手保护他的人,他更不知道是何人了。

  沈扶正欲趁乱离开,那刺客头目瞅准时机,一刀砍来,一声刺耳的金属交鸣声,一柄长剑挡住了那墨翎刀。沈扶定睛一眼,一个身量高挑、黑巾蒙面的人救下了他。

  双方你来我往地打了一炷香的功夫,始终不分上下。见刺杀无法完成,最终,刺客头目吹了一声哨,几个刺客训练有素一齐纵身而起,随后不见了身影。林中只剩下了沈扶和那伙救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