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的?”段明烛睨向他。

  “属下奉栾指挥使之命,给陛下送来此物。”

  那名玄羽司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呈上。侍奉在旁边的一名宫女将那物接了过来,呈给段明烛。

  段明烛一看,原来是一把钥匙,随后他莞尔一笑,心里想着栾鸿和栾庆山办事还挺麻利。

  “朕知道了,回去罢。”

  那玄羽卫低头行了一礼起身离去。

  段明烛手中把玩着那把钥匙,很快御辇就回到了养心殿。

  解下了狐裘,段明烛屏退下人,走进内殿。沈扶没有习武之人的机警,再加之他精神不佳,完全没有发现有人走了进来。

  段明烛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沈扶,只见他倚坐床前,手中执书而阅,神色很专注。

  段明烛没有立刻走上前,而是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打量着他。

  沈扶此时未曾束发,青丝如墨,流水般披在肩侧,薄唇微抿,比常人少了几分血色,一双狭长眸子幽远而深邃,打眼望过去,因多了几分病态,他好似落入凡尘的谪仙,光风霁月,清雅绝尘。

  显然,他平静看书的样子比动怒的样子要好看数倍。

  段明烛换了个姿势,倚在墙上抱臂欣赏着他的先生。不知为何,他此时却突然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作为舞姬所出的皇子,他幼时并不受宠。延熹九年,段明烛八岁,延熹帝草草地给他安排了一个初入翰林的年轻进士当他的先生,那个人就是沈扶。

  同年的进士,有的也被安排给了别的皇子。这些年轻的翰林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心高气傲。段明烛是他的学生,那他就要把段明烛教成最优秀的皇子。所以,他也是最严厉的先生。只有把皇子教好了,他才能被他的座师向涟看重。

  但是如此一来,受苦的就是那可怜的小皇子了。每天不到卯时就得起来背书,什么时候背会了什么时候用早膳。段明烛小时候那是对背书半分兴致都没有,有一次趁沈扶不注意,还没做完课业,就带着一群宫女太监到院子里斗蛐蛐去了。那是沈扶第一次动怒,他自忖对这位皇子已经足够容忍了,于是冒着被皇帝怪罪的危险,用戒尺将段明烛狠狠教训了一顿。年仅九岁的段明烛疼地哇哇大哭,扬言等他长大了就抄了他的家,诛了他的九族。

  等他哭累了,迫于沈扶的威慑,可怜的小皇子仍然不得不用那被打得通红的右手噙着眼泪把当日的课业完成了。

  事后,不出所料沈扶被他的老师也就是前任内阁首辅向涟说了,但好在目的达到了,段明烛听话了不少,至少不再无故旷课、上课睡觉、不做课业之类的。

  就这样,沈扶当了他六年的先生,他十五岁的时候,跟着宣平侯楚临遥去了北境,也是那一年,沈扶被提拔为翰林院掌院学士。

  逐渐飞远的思绪被扯了回来,段明烛取来昨夜曾经用过一次的伤药,走到床边落座。

  沈扶余光已经看到了那一抹玄色的衣角,也猜到了来者是谁,遂一句话都没说。

  “该换药了。先生是自行脱衣裳,还是朕帮……”段明烛顿了顿,“帮你叫个宫女来?”

  “不敢烦劳陛下。”沈扶面无表情道。

  “意思就是自己脱?”段明烛挑了挑眉。

  沈扶无动于衷。

  段明烛无奈扬声道:“来人。”

  两名宫女碎步从殿外走了进来,行了一礼。来的人是段明烛的心腹。自从他登基之后,太后没少往养心殿送人,全被他打发到后院做事,前殿只留了这几个他登基前就跟在他身边的人。

  “服侍沈大人把衣裳脱了。”

  “是。”

  那两名宫女走上前来,正欲伸手去解他的衣扣,沈扶被人触碰的一瞬间拧紧了双眉,随后抬手挥开那二人,眸中流露出一道冰冷的目光,将那两名宫女吓得跪倒在地上。

  段明烛叹了口气,让那二人退下。随后他走上前去,敛目看着他,淡淡道:“不上药,伤口溃烂,还是会发烧。”

  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段明烛坐在床畔,将他手中的书拿开。

  沈扶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眼睛里划过一丝厌恶情绪。

  “不好意思让朕看你的身子?”段明烛笑笑。“昨夜你昏迷的时候,朕已经看过一次了。”

  沈扶脸色一黑。

  “先生应该不希望朕用些手段将你弄晕过去再上药吧?”段明烛歪着脑袋瞧他。

  沈扶没再说话。段明烛见状,上前来亲手替他解衣裳。

  段明烛一心关怀他的伤口,未曾设防,在碰到他衣襟的一瞬间,沈扶眸中划过一分狠戾,倏然间将不知何时藏的一块碎瓷片刺向他脖子。

  等段明烛发觉时,那瓷片离他颈间已不逾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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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出现的两个机构:玄羽司和缇行厂。因为后文还会继续出现,所以解释一下。

  玄羽司在《侯爷难撩》中出现过,≈锦衣卫。

  缇行厂≈东厂。

  上榜前日更,上榜后每周3-4更,按照榜单任务更新~

第3章 行路难(三)

  段明烛到底是武将出身,虽未防备,好在反应及时,他面色一凛,抬掌挥开他胳膊,却是为了不伤到他留了两分力。

  “你干什么!”段明烛怒视着他。

  沈扶知道凭借自己这一幅文人之躯,根本伤不到他半分,趁他愤怒间,沈扶转而将那瓷片划向自己颈间。

  段明烛一惊,伸臂护向他的脖子,碎瓷片立刻他胳膊上划出一道红痕,好在沈扶病中没什么力道,那道红痕虽然长,但并不是很深。

  段明烛却愤怒至极,强行抓住他手腕,夺回了那枚瓷片,掷向一边,仍紧紧钳制着他的腕骨且越攥越紧,怒火中烧:“沈青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