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谣一愣,喻晟央的眼睛弯成月亮的样子,坦坦荡荡、毫无芥蒂地对祝谣道:“我就知道是你。”

  他眨了眨眼睛,睫毛就像扇子一样任性地在笑容中灿烂起伏,喻晟央好像只是为了确定自己是对的,并没有打算下一步要做什么,用一种在祝谣听起来有些费解的快乐语气认真地道:“我理解,我会保密的。”

  喻晟央站起身来,就在这样对祝谣发了一通莫名其妙的宣言之后,真的没有做任何评价,也没有任何打算要发表,就这么回去了。

  祝谣还在茫然,却看见走了一半的人又转回头来,那张恣意好看的脸皱起眉也还是很认真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帮我做过喷泉,还有教室办公室门口那次?”

  祝谣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个,还是看着喻晟央,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前都没有跟你道过谢,” 喻晟央陡然很郑重地说出很幼稚的话,“谢谢你帮了我,祝谣……”

  最后两个字以气音的方式被压在了少年的喉咙里。

  但是祝谣从喻晟央那张发光的颜和翘起的唇角中读出消失的字眼——

  “姐姐。”

  这种说话方式真的很做作。祝谣叹了口气,再补充上了一句,还很欠揍。

  他对着窗外开始思考人生,这种莫名其妙的结果,到底是该发愁,还是该发愁,还是该发愁啊。

  对于喻晟央会保密这件私事,祝谣一开始其实是全然不信的。

  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无非就是被大家带着有色眼镜看待,他本人并不在乎,只是担心祝言因此在高一被欺负。

  但是奇怪的是,这件事真的完完全全没有泄露丝毫。甚至连宁思洲和彭聿也不知道。

  喻晟央真的没有告诉任何人。

  说实话,虽然喻晟央短暂地有过两次相遇,现在也成为了同班同学,但是祝谣对他其实没有任何了解,印象在此之前甚至都停留在不太好的那一层面。

  要是整合祝谣本人对喻晟央的看法关键词,那就是逼王、打架、帅哥、学渣。

  倒也不是祝谣只轻信学校里关于校草的不良传言,他更愿意相信的既定事实也摆在面前——

  就这不分青红皂白搞错人性别的智障,能甜美善良到哪里去?

  但喻晟央真的就给予了与他人设全然不匹配的体贴和善意,让祝谣没有遭遇丝毫想象中的难堪。

  而让人更加意外的是,喻晟央居然本身真的就是这样一个并不难相处的人。

  只要你看懂了他的千层套路。

  刚来班上的第一周,迫于处分和传言的压力气场,除了旧识宁思洲之外几乎没有人和喻晟央说话。

  喻晟央也没有和大家做朋友的意思,独来独往,自认为英雄就该不问出处。

  喻晟央每天都会拍着一个篮球上学,从校门口一直拍到座位上,很流畅,篮球在他手上转得很好,从来都不会掉。

  然而祝谣从第一次撞见的时候实际上就觉得无比扰民,但是他以为喻晟央加入了诸如篮球队这样的社团,打篮球是坚持下来的兴趣。

  不学无术的人一般都致力于体育,祝谣腹诽,没有去细想从心里莫名冒出的一丝慰藉感是什么。

  抱着同样想法的当然不只祝谣一个人,在体育课篮球赛的时候,因为缺人,身为体委的彭聿很自然地就招呼喻晟央一同上场。

  等校草光芒万丈地站在球场中央之后,围观这场无关紧要比赛的人陡然增多,几乎围满了整个篮球场。

  但是所有人在五分钟后都在心里发出了灵魂疑问:这是在干什么?

  喻晟央完全不会打篮球,站在原地像个独自美丽的木桩,无论是队友还是对手一概都不理;到他手上的球只有被验证了弹性一流,拍得噼里啪啦的倒是挺流畅。

  彭聿崩溃了,“你不会打篮球啊?!”

  “我本来就不会,” 喻晟央面无表情地站在球场中央,“我只会拍。”

  像拍篮球上学这种毫无意义的装逼行为,喻晟央做得太多了,但是祝谣其实觉得每一件都无比智障。

  比如从来不好好下楼,非要半坐在楼梯的扶杆上滑下去;书包从来不愿意规规矩矩地背上,要在手肘中转一圈再单肩挎住;打扫的时候一定要把扫把先放在地上,故意拿足尖一踢,等扫把在空中转一圈后再伸手——接住了这个人就会自以为没人发现地得意一笑,接不住就轻啧一声皱起眉,非要踢到能接住了,然后才能不情不愿地开始扫地。

  ……

  太智障了,看得清清楚楚的祝谣每次都会发自内心地感慨,真的太智障了。

  然而这些傻逼又弱智的男生行为,却迅速就为喻晟央赢来了雄性群体的接纳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只宁思洲和彭聿会和喻晟央玩在一起,班上也有越来越多的男生会聚在他周围,自然地把喻晟央融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不仅因为喻晟央和传言中一点都不一样,更重要的是因为男人的快乐是群体性的低智返祖,祝谣很懂,高中男生都是量产的笨蛋。

  但是也有例外,祝谣很意外地发现,喻晟央这个傻逼在女生面前就完全会是另一副样子,校草包袱很重,从来不装逼,只是自以为是地装酷。

  但他本身其实并不是一个那么酷的人,常常毫无所觉地露出色厉内荏的真相,被人不经意发现藏得稀碎的温柔。

  祝谣可能是最早明白这一点的人,但他一点也不想体会。

  因为喻晟央不愧是傻逼,连温柔都很任性,很二,很智障。

  就在 “暴露性别” 后不久的一天,祝谣在课间去上厕所,察觉到喻晟央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地跟在自己后面。

  祝谣不知道他又抽什么风,皱着眉往厕所的方向走。

  快要进去的时候,喻晟央突然拦在他前面,沉着脸道:“等一下。”

  祝谣知道男厕所是学校小规模斗殴的常见地点,不知道喻晟央什么意思,顿了一下,继而抱着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然而喻晟央没再说什么,先祝谣一步走进厕所里,转了一圈又出来了。

  “有一个隔间的门今天坏了,” 喻晟央看着祝谣,“不过现在里面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