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祝谣外婆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在一次摆早餐点的时候突然倒了下去,被周围人送到医院后,从学校急着赶过来的祝谣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一夜,后来就说什么也不让外婆再出去挣一分钱了。

  自己的学费还可以靠学校的奖学金补助,祝言上学还能用祝小晴留下来的那一点钱。然而这就已经十分捉襟见肘了,走投无路的祝谣心想自己一个未成年,到底要怎么才能维持三个人的基本生活。

  一开始祝谣尝试做家教,但是根本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他根本没有那么多的空余时间,而且不论他成绩有多好,家长都会更愿意找大学生。

  普通的打工更不行,没有人会冒着风险招还在读高中的学生。

  高一结束的第一学期,眼看家里连吃饭都快要成问题,祝谣虽然在学校里平平静静地上学考试,但实际已经快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他甚至偶尔会开始认真地怨恨,既然祝小晴从来没打算过负责任,为什么就不能干脆把自己再早生一年。

  就是这个节骨眼上,祝谣第一次接触到了其它的赚钱方式。

  那个时候,祝言还在另一所初中上初三,祝谣去接她放学,祝言的学校对面就是大学城。

  祝谣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有一个穿着精致的漂亮学姐过来,向他要联系方式。祝谣本来不想理,但是对方很热情地问祝谣想不想兼职挣一点零花钱。

  祝谣沉默了一会儿。他不需要零花钱,但是他需要所有的钱。

  出乎意料的是,学姐居然真的不是骗子,在请祝谣认真地吃过饭后,又联系他约拍,并付了在祝谣看来完全不值这么多钱的报酬。

  祝谣平时连网都不怎么上,第一次知道通过这样的方式也可以挣钱。

  不过要怪就只能怪祝谣的 2g 网络通得太缓慢,不然他早就该意识到除了成绩,他还有很值得别人付出金钱和时间欣赏的其它东西。

  祝小晴别的什么也没留下,唯独把她又自怜又自怨的美貌留给了祝谣和祝言。

  而且如果这美貌有十分,祝谣比身为妹妹的祝言占得还要更多一分的漂亮。

  他和祝小晴长得极其相似,尤其是挺又小巧的鼻尖,有一点微微的翘,一颗泪痣缀在瞳色很浅的眼睛下,皮肤很白,要很仔细看才能看出属于男孩子的棱角在缓慢成熟。

  祝谣后来见喻晟央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很帅,是因为他觉得喻晟央有一层少年人的挺拔和硬朗,不像自己的外表带着些许苍白和羸弱,并不锋利,看上去也并不强大。

  即使如此,颜控的伯乐仍有不少,后来祝谣也拍过淘宝店铺、宣传,甚至是网络推广。

  但是找到他的都是没什么风浪的小创作,这让祝谣暗自感到幸运。他想挣这一份报酬,但并不想受这一种名声。

  然而因为话题本身太糊了,没什么关注度,自然钱也就给的不多,不过对于当时的祝谣来说,已经无异于救他出困境了。

  外婆的病还需要再检查,在祝谣最临燃眉之急的时候,是秦涟帮了他。

  那个时候,秦涟通过微博私信找到了他,自称是学摄影的在校生,问祝谣有没有兴趣拍一组创作,还很慷慨诚恳地报了价格。

  祝谣看过私信,以为是骗子,根本没有回复。

  直到对方锲而不舍地给他发消息,并附带发了自己学生证的照片,祝谣才半信半疑地戳进这个人的主页浏览了一圈。

  居然还是个 V,但是微博流量挺惨淡。粉丝数很多,但是原创条下根本没什么评论。

  是买的吧。祝谣了然。

  他已经很熟悉这些套路,然而比起这个,更让他在意的是——

  这个人拍的这些照片……

  就在祝谣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秦涟锲而不舍地继续刷屏——

  “你看了吗看了吗看了吗?”

  “我不是骗子吧!”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觉得你很适合!非常适合!”

  祝谣打从心里面不想参与这么奇怪的事,但是掂量对方给的报酬,他又犹豫了,试探地问道:“你拍的这些…… 都是男孩子吧?”

  秦涟回道:“是啊。怎么,你会感觉不舒服吗?那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这是我毕设的表达理念和部分想法,不过事先声明我是正经搞创作的,不是 k 手营销女装大佬的那种!”

  这一点祝谣倒是没怎么怀疑,他一张张地翻过那些大胆地放在首页的照片——蕾丝手袖下的宽大腕骨,被过膝袜包裹的修长小腿,红色礼服裙下能看见硬邦邦的胸膛轮廓……

  看得祝谣有点难过,又觉得确实或许是美的。

  这个时候秦涟又发消息过来:“以示尊重,先发重点。我一般都不会找非 trans 或者没有表达意欲的模特,但是你真的太特别了,如果你感到任何不适请前期就直接拒绝我,不然到了后面会更麻烦。我有一个导微电影的同学对你也很有兴趣,只不过酬劳稍微低一些,我可以帮你联系。但是我真的觉得你很有灵性,能让人产生很多新的想法,期望有机会能够跟你合作,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

  祝谣对灵性和想法都毫无触动,犹豫半晌,还是败在了钱上。

  他试探地回复道:“可我还在上学,不是很想给自己找现实生活中的麻烦,这个有办法解决吗?”

  “啊?你不会还是未成年吧?” 秦涟立即抓住重点,顿时间变了风向,有点惋惜地开始打退堂鼓,“我看你镜头感那么好,以为你从业好几年了呢。”

  祝谣敏感地察觉到煮熟的鸭子要飞,立刻道:“是未成年。但是不到一年就要满 18 岁了。”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网页上关于陌生单词的百科介绍,咬了咬牙,又继续打字,“而且我确实是 trans,也有表达的欲望。”

  后来秦涟还是没能抵挡住偶然发现的宝藏带给他巨大灵感的诱惑,以高昂的酬劳和祝谣达成协议,也承诺会把祝谣保护好,发出去的照片全都不会拍到脸。

  秦涟为此还曾假装正经地慨叹一番:“我对你的脸没什么兴趣,可惜你长这么漂亮了,但是你们这个群体最好看的还是身体啊,相信我,不要害怕,勇敢去展示自己!”

  并不能共情的祝谣完全没有被这性骚扰一样的口号鼓舞到,愈发觉得秦涟恐怕是个兴趣诡异的变态。

  第一次拍摄的时候,秦涟问祝谣在哪个城市,自己飞过来找他。

  那时祝谣已经收到了一半的定金,在感慨艺术家真有钱的时候,也没什么犹豫地就给了地址。

  “咦?” 秦涟道,“原来你就在 A 市啊,我堂弟也在 A 市,而且也上高二,好巧,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

  祝谣完全没当回事,这么大的城市有 100 多所学校,自己所在的高中一个年级有一千余人,再怎么也不可能有这种巧合。

  秦涟是个完全不差钱的大少爷,搞艺术除了败家就是败家。他对祝谣一开始就有碰见缪斯般的热情,拍过几次后更是直呼挖到了灵感喷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