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节课,路时遥都是在紧张刺激里度过的。

  他的好兄弟嫌弃他的矿泉水,但是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一整节课!!

  ……虽然是兰笙单方面的。

  但这可是一整节课啊!

  眉来眼去啊!

  换哪个正常男人夹在中间受得了!

  路时遥时不时心虚地瞥一眼最后一排靠窗的谢逢歌……对面好像没注意到兰笙炽烈的目光一样,神情始终淡淡。

  哦不,这次他一整节课都没戴口罩,以往绷得冷淡的眼尾,显露了几分松弛感,没那么不好接近了。

  路时遥再看看兰笙,还是那个撑着下巴的懒散样,另一只手悠闲地转着笔,偶尔跟着克劳德走动的步子往后面看几眼,还笑眯眯的,一副卖乖样。

  今天搭错哪根神经了……

  还偷拍谢逢歌。

  还把偷拍照放最心口最珍贵的位置。

  还一直看一直看!

  路时遥夹在中间当透明人僵得脖子梗住,实在硌得慌,嘀咕:“……你好奇怪,盯一节课了,还能不能低调了。”

  兰笙还在盯,完全没听见。

  路时遥想用点激将法:“儿子?爹和你说话呢。”

  兰笙继续盯。

  “……”路时遥:“爹……”

  兰笙敏锐地扭头:“怎么了?”

  路时遥:“……”

  “我说,你能不能别看他了?再看上学校匿名区论坛了……你上课就专门看谢逢歌来了是吧?”

  兰笙一顿。

  路时遥预感到似乎有什么大事隐隐不妙……

  “你……你还真是为他来上课的????”

  还不等他震惊出个七大姑八大姨来,左边身子一重,兰笙就蹭过来了。

  “唔……他好说话吗?”

  路时遥盯着面前这双求知若渴的眼睛,觉得要完。

  “……你自己看他好说话吗?”

  谢逢歌高冷不好亲近,金融系独狼的名头总不能是别人瞎诌出来的吧?

  要是好说话能一天到晚戴着口罩?浑身上下的冷气三尺以内都没人敢靠近。

  再说了,谢逢歌是学院尖子生,每年拿的都是特等奖奖学金,还斩了好多国际大赛的金牌,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兰笙还是常年混迹表演系、混校外的,在金融系都被说成是混世魔王了。

  谢逢歌那种卷王学霸,怎么可能会和他们这类人有话说啊。

  路时遥一肚子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正要讲,就见兰笙朝他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路时遥:“?”

  兰笙目光落了一瞬在谢逢歌脖颈上,那上面和下颌连接的皮肤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红色。

  很浅,但不知怎么地,兰笙眼尾余光一扫过去,就看到了。

  现在天气也不热,还是大晚上的,总不能是被自己盯红的?

  真的假的,这么害羞。

  谢逢歌还没干什么,兰笙自己先不好意思了。突然觉得盯着人一节课的自己有点像那种变i态……

  兰笙心虚地摸了下鼻尖,轻声:“看起来有点内向。”

  高冷还能解释成这样。

  路时遥:6。

  “……”路时遥:“那他是有点社恐在身上的。”

  “啊……?”

  “哦不是,是有很多社恐在身上的。”

  “哦。”兰笙默了两秒,感觉老黄交代他的事情有点棘手。

  长相气质是完美符合“赫蒙洛夫”不错的,但是“社恐”的话……直接去找他说会不会把人吓跑了?

  或者根本就不愿意和陌生人交流什么的。

  兰笙皱眉,有点怀疑,但想到路时遥素来“校园百事通”的称号,又把眉头压得更重了……

  再想想凭谢逢歌这样的姿色都没被他注意到,可能确实对方为人比较低调内向。

  再有他脖颈上的红……啧,现在连耳朵根都红了。

  “……”兰笙纳闷,自己怎么又往那边瞥了。

  正巧谢逢歌撩起眼皮。

  这一秒视线相撞。

  兰笙脑子里轰地一下,后脊梁上跟着一阵燥。

  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紧张感。

  吓得他赶紧错开目光。

  原先不知道谢逢歌内向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一听说人是社恐,就总觉得自己是个不正经的臭流氓。

  “……”兰笙突然发觉,自己再也不能直视谢逢歌了。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至少,他不能像之前那样坦荡地直视谢逢歌。

  兰笙安分地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一会儿,等感觉到那股冷淡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时,他那种臭流氓般的紧张感才稍稍缓和。

  但回过神来,他才发觉自己后背出了层薄汗。

  ……这大晚上的,怎么还挺热人的。

  老黄也是,一眼看中了个社恐。

  没有说社恐不好的意思,就是要兰笙一个社牛去劝一个社恐来舞台上演戏,多少有点强人所难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之前不知道谢逢歌社恐。

  要知道他社恐,刚刚点名的时候,兰笙就不会公然在课堂上出言调戏他了……

  他一站起来浑身上下没一根汗毛是和社恐搭边的,要不是看到谢逢歌脖子上耳朵根被盯出来的红,差点以为他是个装逼高冷男。

  要不然兰笙才不逗他。

  某一瞬间,兰笙有种恍然大悟的畅通感,虽然隐隐觉得哪里还有些不对劲,但总归还是悟了。

  这件事还是有必要和老黄交代一下。

  于是兰笙敲字到微信上:[好消息,看到真人了,确实是完美赫蒙洛夫不错]

  黄老:[?]

  兰笙:[坏消息,他看起来有点内向,跟百事通打听了一下,是社恐。]

  黄老:[……]

  兰笙:[我知道您着急,但您先别急。我会把人骗回来的]

  兰笙:[改字,勾搭回来]

  兰笙:[不是,吸引]

  嗯对,要把人吸引过来。

  所以……内向的人应该怎么接近比较好?

  兰笙撑着下巴,素白指尖有节奏地轻轻敲着。

  他在话剧团担任学生组织副导的这三年,除了日常一些话剧表演,更多的是组织剧团招贤纳新,顺带物色一些演员。

  有些时候,黄老忙着没空来剧团,他也帮着新演员找找感觉、尽快入戏。

  形形色色性格的他都接触过一些,别的不敢说,交际能力实打实是被黄老给带出来了。

  对面要是个高冷不好亲近的,他就能装出一副卖乖样,找着点多挑逗几句,再高冷的人在他跟前都要脸红。

  对面要是个位高权重的掌权者,酒桌上三杯两盏,谈吐时彰显些理性的分析,表明自己是“孺子可教”,但不过分显露锋芒,也马上能套到自己想要的角色。

  至于性格内敛的,兰笙也有自己的技巧,细心体贴获得好感,真诚耐心建立信任,最重要的是找到共同的兴趣爱好,这样才能快速熟络起来。

  千奇百怪的人,对兰笙来说,性格内向的最难攻破,也最难从他们身上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一旦成为朋友,就很可爱了。

  但大学城“大眼睛剧场”的话剧比赛再有三个月就进入票选环节,《伟大艺术家》选角迫在眉睫。

  实在是没有时间给兰笙慢慢来和内向的谢逢歌培养感情。

  课桌上撑着下巴的青年人有些懊恼地咬了下指尖。

  这是他焦虑时惯常喜欢的小动作,要是能抽根草莓味棒棒糖就更解压了。

  兰笙摸了摸口袋,没找到糖。

  那算了。

  现在他是见色起意臭流氓,明目张胆拿眼神去勾搭谢逢歌他是不敢了,只敢暗戳戳瞟一眼。

  啊……口罩什么时候戴上了?

  啧啧啧,谢逢歌好极品一男的。

  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就怪这破口罩。

  “明天学校‘百团大战’,好多社团都摆摊招新,你和我一起去守摊呗?这个月教超和食堂算我的。”

  兰笙顶着肩膀去蹭路时遥。

  [哟,这时候想起你爸爸我来啦?]

  路时遥可不敢在克劳德教授的课堂上说小话,装模作样在聊天框里敲字。

  兰笙继续讨巧地蹭蹭,小声:“一起去吧?把你之前组队打过商赛的金融系学霸叫过来一起呗,让他带带谢逢歌,他们都是学霸,肯定熟的吧?”

  算盘在这儿打着呢……

  路时遥心说,还真不一定熟。

  毕竟谢逢歌是真独狼……

  “一个月零食哦~”

  “食堂的大鸡腿香香~”

  兰笙甜着嗓子笑眯眯,一会儿靠着自己的好室友蹭蹭肩。

  路时遥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敲字:[不行]

  兰笙:“?”这还拿不下你??

  [不是,我是说,你到时候别乱来,学霸大佬们听不得骚话……]

  兰笙立马端正态度:[明白明白,正经人嘛,内敛,我懂]

  “……”路时遥一看旁边那吊儿郎当的坐姿,就知道他懂错了。

  [行吧,那我约一下陈谨闻]

  陈谨闻就是路时遥比较熟的另一个金融系学霸。

  谢逢歌来不来就不知道了……

  兰笙觉得有戏。

  美滋滋地偷看一眼、再偷看一眼最后面的谢逢歌。

  这时下课铃响,克劳德虽然严厉却没有拖堂的习惯,一秒钟也不耽误就出了教室。

  教室里哗哗啦啦一阵响,兰笙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杂乱而多,大概是学霸们都挺惊奇他这二混子怎么今天跑来上课了,上课时间不好张望观察,一下课就多打量几眼。

  兰笙坐在第一排无所谓地玩着手机,等路时遥收拾好书包。

  学霸们过路时口中讨论的什么地产泡沫、股价走势、证券投资,没一个是他爱听的。

  就这几秒钟的功夫,他又开始担心起就他这性格能和好学生谢逢歌聊一块儿去吗?还劝人演戏呢。

  后排俩傻逼前室友路过时,特地还眦了兰笙一眼,恶心人的目光想忽略都难。

  兰笙一手掌着手机,慢悠悠撩起眼皮,和那两道恶心的目光正对上,在对面持续发酵越来越恶心的目光中,兰笙往椅子上一靠,另一手大剌剌在桌面上一摊。

  “这么好看?再看收费了。”他一挑眉,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怎么收费,说:“五十块钱一秒钟,这么喜欢看,应该不贵吧?”

  俩傻逼室友一副吃了苍蝇的恶心表情。

  兰笙立即皱眉,把手一收。

  人都走了还要故意大声:“唔……五十块钱还嫌贵啊,这么穷。”

  “噗——走了走了,和傻逼说这么多。”路时遥收好书包挤着兰笙出去。

  大教室里乌泱泱一群人往门口挤,鞋跟抵着鞋跟的。

  谢逢歌站在人群的末尾,眉尾不经察觉地微微松弛,那股子冷气好像也淡了不少。

  兰笙不好意思盯着他看之后,就留给他更多自由的余地将视线落在兰笙身上。

  前面兰笙举着手机翻之前没看的聊天记录,扭头问路时遥:“你说谁好吓人、记录暗鲨名单啊??”

  路时遥一怔,想起来谢逢歌当时那个眼神,明明没有任何波澜,但他就是觉得莫名有种震慑感,特冷。

  想着他就打了个寒噤,下意识扭头看了眼,结果更毛骨悚然了。

  “靠……就就就……谢谢逢歌?好巧啊,顺路一起回宿舍呢?”

  兰笙莫名,顺着路时遥视线往自己旁边看了眼,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谢逢歌站他身边了。

  刚刚走廊上乌泱泱一群人都没注意到。

  谢逢歌比兰笙还高了半个肩头,垂眼睨着身边青年深黑色柔软的发漩,总觉得配合他刚刚一蹭一蹭的动作,表情还劲儿劲的骄傲样,像只坏脾气的猫主子。

  这会儿近距离地看见兰笙望过来的眼睛,那玻璃球一样透亮的漆黑珠子,总觉得像盛星星盛月亮的夏日夜幕合成一个墨调蔚蓝色。

  睫毛还长,让人忍不住想抬手去碰一碰。

  谢逢歌的眼神太稳了,这让兰笙有些心虚,毕竟他对某人还心怀不轨来着。

  猫猫笙缩着脑袋就往路时遥那边挤了挤,“好、好巧啊哈哈,你也住宿舍。”

  说完他自己就先闭目了,这不废话呢吗,学生不住宿舍住哪里啊……

  可恶,没发挥好。

  失败的搭讪。大失败!

  路时遥也觉得尴尬,打着哈哈维护自家崽:“哈哈可不嘛,大家都住宿舍嘛哈哈。”

  哪知谢逢歌就点了下头,“没,过去开车。”

  啊,原来是把车停宿舍区。

  路时遥瞬间慕死,在他每天被食堂十块钱的大鸡腿馋哭的时候,人家学霸已经开上小汽车,校外自由快乐去了。

  兰笙抬指触了下鼻尖,不知怎么,明明谢逢歌现在还戴着口罩,可刚刚他开口讲话,兰笙莫名觉得一阵耳热。

  好离谱,总不能是嘴巴里的热气,隔着口罩还能透出来沾他耳朵上吧……

  兰笙没忍住,又默移了指尖去捏一捏自己的耳骨。

  大概是热的,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尖泛着粉色,耳朵也覆了层薄粉。两者捏在一起的时候,莫名养眼。

  谢逢歌垂眼睨着这一动作,喉咙深处溢出一丝浅笑。

  兰笙:??

  他诧异地望入那双垂睨下来的深黑色眸子。

  愣了半晌,等谢逢歌都走了,路时遥来推他,兰笙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刚刚那是……嘲笑是吧?

  “他身高多少?”

  “啊?怎么突然问这个?上学期体测那会儿是说184,这学期好像又长了,估计……186往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