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栖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的,喜喜趴在柜子顶,安静地望着李栖。

  李栖走过去揉了揉喜喜的脑袋,随后脱掉外套走进卧室。

  他没开灯,躺在床上被子蒙过头,蜷缩成一团,枕着徐裴身上的味道睡觉。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李栖觉得自己做了很多梦,醒过来又都忘掉了,喉咙干痒,头痛欲裂。

  卧室亮着一盏不太明亮的床头灯,徐裴端着热水和药进来,说:“你发烧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穿着家居服,一点也没有在酒吧里的戾气。

  李栖坐起来,接过徐裴给的热水和药。

  徐裴掀起他的头发摸了摸他的额头,道:“要吃点东西吗?”

  李栖摇头,他把药吃了,又把一整杯热水喝完,手脚沉重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徐裴让他再躺下,继续睡。

  李栖脑袋疼,睡不着。

  徐裴出去又回来,拿着平板坐在床边的椅子里看东西。

  李栖睁着眼睛看他,看久了徐裴的身影就觉得眼睛发酸,眨眨眼依然觉得干涩。

  徐裴放下平板,凑近摸了摸李栖的面颊,他的手掌有薄茧,从皮肤上划过,有点痒。

  “我做了个梦,”徐裴说:“梦里你说,我对你不好。”

  “你没有不好,”李栖低声道:“是我的问题。”

  他侧着身体,脑袋枕着一只胳膊,“徐裴,会对我有一点失望吗?”

  徐裴注视着李栖泛着潮红的脸,“那只是一个想法,你并没说出口,不作数的。”

  “但是你知道,”李栖道:“那跟说出口没什么区别。”

  “就是说出口了,也可以装糊涂。”徐裴道。

  貌合神离的夫妻,互不待见的父子,权衡利弊的情侣,所有的亲密关系摊开来看,其间多不堪。

  李栖不说话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徐裴把他的手拿下来,放进被子里,道:“杭迎一在我开始恋爱之前就担心你会受不了我,他说我琢磨的太多,把人看的太透,这样的人太可怕,不适合谈恋爱。”

  “李栖,你觉得我可怕吗?”

  “有一点吧,”李栖道:“颜言以前就跟我说过,情侣之间不要搞摊牌那一套,摊得太开不好的。”

  徐裴笑了一下,“照我说,他在感情上,倒是比你成熟很多。”

  “但是徐裴,你想要的感情,肯定不是这样的,对不对。”李栖看着他,“爱就是爱,不是权衡利弊的爱,不是装聋作哑的爱,不是拥有了其他所有东西之后,用来锦上添花的爱。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徐裴默了默,“我不要求一定如此,我不追求至高无上的,完美无瑕的爱,我要的是具体的人。而只要是人,就没有完美一说。”

  李栖摇摇头,“我不懂,这算一种退而求其次吗。”

  徐裴一愣,竟然没有答上来。

  李栖长长叹了口气,“我的爱浅薄,你的爱极致,那怎么办?”

  李栖问他,好像他能解决世界上所有的事情,“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徐裴没有给出回答,他选择了沉默,陷入了沉思。

  于是李栖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李栖因为生病,请了两天假,两天没上班了,第三天他去公司,被费总监夹枪带棒地呲了一顿。

  李栖无所谓,回到电脑前,打开电脑,拉出辞呈。

  阿雅劝他忍一忍,好歹干到年底,拿到年终奖。

  李栖拒绝了阿雅的好意,他把辞呈递上去,老板很快批了。

  收拾完东西离开公司,李栖去了附近的商场取东西。

  商场里有活动,大屏不断闪过明嘉玉的脸,好多粉丝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李栖站在大屏前看了一会儿,两个女孩子过来问李栖是不是明嘉玉的粉丝。

  李栖说不是,她们可能是觉得自己误会了,给了李栖一张明嘉玉的条幅,说有时间可以了解了解明嘉玉。

  年轻人的喜欢总是热烈又赤诚。

  取完东西,李栖去江边吹风,他给颜言打电话,颜言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颜言把新找的工作辞了,理由是本来就是混日子用的工作,没什么发展前景。之后要做什么还没想好,但他想匀出一些时间陪父母。

  李栖告诉他自己升职无望,空降领导一点也不友善,于是干脆递上辞呈走人。

  “人生进程的三分之一,爱情事业双崩盘。”颜言还乐呵呵的,“咱们哥俩,难兄难弟呀。”

  真是越惨的时候越能笑出来,李栖拿着一个小石子抛来抛去,“才三分之一啊,感觉一辈子都快过完了。”

  颜言笑了一下,道:“那你跟徐裴,算是分手了?”

  “和平分手,”李栖声音低低的,“我觉得我和徐裴都应该好好想一想。”

  颜言道:“这么说,算你甩了徐裴,恭喜你,终于不是被甩的那个了。”

  李栖低着头,不说话。

  “舍不得?”颜言一点也不意外。

  “舍不得,”李栖道:“再也不会有一个像徐裴这样的人了。”

  颜言道:“既然舍不得,干嘛要分手?”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李栖道:“我害怕拖到最后会变成和顾成川那样,那么难堪。现在结束的话,可能以后徐裴想起我,会多想我一点好吧。”

  这话说的也对,以前觉得两个人纠纠缠缠死活不放手就能有结果,现在回过头看,不如一开始就分干净,平白耽误人家那么多年。

  “算了,分就分吧。”颜言道:“不就长得好看点,学历高一点,气质迷人点,有什么的呀。”

  李栖捂着心口,难过的要死。

  晚上回家,李栖收拾行李箱,喜喜总往里面跳,它现在吃的很胖了,一趴下来成一大团。

  李栖把它挪出去,它又自顾自地跳进去,揣着手趴着,一双绿莹莹的眼珠看着李栖。

  徐裴从阳台走出来,身上有股呛人的烟味,两根手指夹着一支烟。

  李栖不常见徐裴抽烟,徐裴没有烟瘾,很偶尔的时候才来一支烟。烟气缭绕间,他的神色懒散疏离,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徐裴怎么那么好看,李栖想,我真的好喜欢徐裴呀。

  他把行李箱拉起来,看着徐裴,“我走了。”

  徐裴掐灭了手中的烟,“需要我送你吗?”

  李栖摇摇头,“不用,我叫了出租车,”

  徐裴点点头,神情看起来像在思索什么。

  大门口,喜喜蹲在行李箱上,李栖没办法,只好把它关进笼子里。它在笼子里细细甜甜的叫,叫的李栖心都要碎了。

  徐裴默不作声地跟在李栖后面,李栖站在门口,心里好难过。

  他真舍不得,走出这个门,徐裴就不是自己的了,那样好那样好的徐裴,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他会找到自己想要的那种爱吗,在飘雪的天气里,他还会寂寞吗?

  “徐裴,”李栖回过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分手之后还可以做朋友吗?”

  他对朋友的要求,至少没有那么高吧。

  徐裴手插进兜里,“我想上你,这怎么做朋友。”

  李栖悻悻的,他知道徐裴心情不好,也知道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就是自己。

  “那,我走了。”

  他第二遍说这句话。

  徐裴冷眼看着他,那么依依不舍,也不见说要留下来。

  难道分手不是他提的,难道要走不是他做的决定,他现在这种情态,是指望徐裴给出一些缠绵悱恻的回应,作为他午夜梦回的题材吗?

  李栖,你真是好样的。

  “手机带着吗?”徐裴问。

  李栖愣了一下,“带着呢,手机肯定不会丢。”

  徐裴点点头,他上前一步,手掌托着李栖的下巴,拇指蹭着他脸颊的皮肤,眷恋的姿态一如往昔。

  “李栖。”

  徐裴连名带姓叫他,李栖抬眼看他,徐裴却没说什么,笑着道:“去吧,栖栖。”

  伴随着关门的一声咔哒,房间里倏地静了下来。徐裴又抽出了一支烟送到嘴边,牙齿很用力地咬着烟蒂。

  他走到猫笼前,打开笼子放出叫个不停地喜喜,喜喜凑到徐裴脚边,又很快跑开了。

  徐裴没理,他走进卧室找打火机,心里有些烦躁。

  打火机没找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纸船,纸船里有一个燕子形状的祖母绿胸针。

  徐裴微愣,他在床边坐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栖学会了叠纸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份离别礼物。

  他把纸船拆开,上面有李栖写的一行字。

  希望你能找到愿意停留的地方,希望你不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