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裴开车,把颜言和瞿光送到酒店,路上李栖问颜言这次来东城干什么,待多久。

  颜言说来度假,待多久还不确定。

  至于瞿光,他八成是跟着颜言来的,并没得到颜言的同意。

  瞿光年轻、任性,追着颜言的时候根本不管自己的前途。

  颜言眉眼有些疲惫,瞿光不说话,隐在阴影里,神态有些冷硬。

  李栖没有多问,靠着座椅用一双猫儿似的眼睛看着颜言。

  颜言看着他,笑起来,道:“一会儿出去喝酒啊。”

  李栖点点头。

  对于李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换了新男朋友,并且男朋友还是前任好友的情况,颜言接受的很快。

  他并未发表看法,连问一句也没有。

  颜言到了酒店,放下行李箱,他下来的时候看见李栖和徐裴坐在酒店大堂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见颜言过来,徐裴就提出要先走,他倒是很清楚,接下来的时间属于李栖和颜言。

  李栖点头说好,徐裴用手指蹭了蹭李栖的侧脸,有点说不出来的亲昵。

  夜风又热又燥,人声嘈杂喧嚣,颜言和李栖随便找了家露天的烧烤摊,烟味、酒味和烧烤味粗糙又霸道,勾引来往的每一个人。

  烧烤摊上菜挺快,两大盘小龙虾、一大把烧烤串、几碟凉菜和啤酒堆满了不大的一张桌。

  颜言开了两瓶冰镇啤酒,一瓶给了李栖,跟他碰了碰,“今年夏天最后一顿小龙虾,我特地来找你吃,够意思吧。”

  李栖拎着牛肉串,牛肉串又烫又辣,滋滋冒油,李栖吃的龇牙咧嘴,他很久没来这里吃过烧烤了。

  颜言看着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怎么搞的,李栖,你连个陪你吃烧烤的人都找不到吗?”

  他知道李栖经常出入高档场所,但是穿着整齐的西装端着洋酒应酬是一回事,在夏天的夜晚吃热辣重口的路边摊又是另一回事。

  他其实想问的是,李栖,你怎么还是有点孤单的李栖呢。

  李栖带着一次性手套剥小龙虾,道:“这不是有你陪我嘛。”

  颜言笑起来,烧烤签子指了指他,“徐裴的事情,交代交代吧。”

  李栖丢下龙虾壳,喝了口啤酒,先跟颜言说起了顾成川的事情。

  他谈起顾成川,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描述,几句话,喝了半瓶酒。

  颜言对他跟顾成川分手的事情不惊讶。

  “顾成川可真不是个东西,”颜言骂了一句,道:“分手了也好,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但你怎么会这么快就跟徐裴在一起了?”颜言问道,按照李栖的性格,顾成川这件事他得有段时间走不出来。

  “因为,”李栖拿着剥好的龙虾肉,“因为......”

  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拿着龙虾肉,也不知道吃,就笑。

  到这个份上,颜言还能说什么。

  李栖从小到大喜欢的都是这样的人,他追着高中的学长进大学,因为没考上东大而葬送朦胧的少年情丝。大学里喜欢大他两级的师兄,师兄跟他暧昧了一段时间后出国留学,于是初次恋爱惨淡收场。

  后来他遇见顾成川,毋庸置疑,顾成川是精英教育的佼佼者,可是冷漠和自私也是嵌在他骨子里的东西。

  他们身上吸引李栖的东西大都差不多,抛弃李栖的原因也都一样,徐裴会是例外吗。

  看着傻乐呵的李栖,颜言气不打一处来,“你就吃一堑又一堑,永远不长记性。”

  “徐裴跟他们不一样的。”李栖咬着龙虾肉含含糊糊地说。

  “哪儿不一样?”

  夜风变凉了,吹过来有点凉爽,李栖一只脚搭在凳子横梁上,摇晃了两下。

  “徐裴在意的东西跟他们不一样。”

  在遇见徐裴之前,李栖跟顾成川的矛盾就发酵了很久,很长一段时间李栖陷在挣扎和纠结里,生活无聊无趣,他进不了退不了,眼看着自己慢慢发霉。

  “徐裴这个人,我最开始真嫉妒他,”李栖道:“你能想象吗,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自己想做才去做的,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情都可以不做。跟他一比,我多尴尬。相形见绌。”

  “我还有点怕他,”李栖道:“他那个人,眼睛毒嘴巴毒。我本来觉得我的生活挺美好的。但是在他眼里,我维持的平静生活在他眼里是一潭死水,我认为的我和顾成川的完美恋爱破绽百出,自欺欺人。”

  李栖夹了个盐水花生豆,“事实证明他说的是对的,所谓生活美好八成是加了十好几层的滤镜。”

  “谁会愿意跟这种人玩,”颜言不理解,“好像有读心术一样,一眼就看透人心里最不好的地方,这种人一定没朋友。”

  “你不觉得他对生活的那种讥诮而嘲讽的态度很迷人嘛?”李栖手挥舞着,像是强调什么,“大哲学家,大艺术家。”

  颜言撑着头哭笑不得,比起他描述的徐裴,还是眼前李栖的模样比较可爱。

  夜色渐深,桌上的小龙虾变成一堆虾壳,烧烤签子乱七八糟地堆在桌子上,旁边一桌的老哥开始唱歌,撕心裂肺的。

  李栖和颜言肩并肩往江边走,手里各自拎着一瓶啤酒。

  江边长阶上这会儿人已经不多了,江面还是光影斑驳。

  李栖一屁股坐下来,搭着颜言发呆。

  颜言搭着李栖的肩膀,忽然道:“李栖,我辞职好不好,从星城过来陪你。”

  李栖回神,“什么?”

  “你都结束你觉得难受的关系了,”颜言抱着酒瓶,“我是不是也应该做出点改变。”

  李栖喝了酒,脑袋懵懵的,他记得徐裴说过的话,“改变好,有改变是好事。”

  颜言翻白眼,“你被徐裴洗脑了,徐裴想要你分手,所以跟你说有改变是好事,道理那么多,他只挑对他有用的。”

  “才不是。”李栖道。

  颜言哼了一声,喝了口酒,又道:“你跟顾成川分手,会有点难过吗?”

  李栖愣了愣,他想起顾成川,心里还觉得堵,那些话像是刀子一样往他心上捅。

  他喝醉了,防御机制薄弱,没法说服自己不在意那些话,就捂着心口,想暖一暖。

  暖了半天心里还觉得难受,他摸出手机,给徐裴打电话。

  “徐裴,”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来了,“你在干什么?”

  徐裴听见了电话那边呼啸的风和身边酒鬼含糊不清的呓语。

  “我在给喜喜梳毛,刚刚给他喂过吃的,一会儿要把喜喜送进房间睡觉。”徐裴问:“你呢,你在干什么。”

  “我在喝酒。”李栖眯着眼,一只手撑着头,“喝的我有点难受。”

  他说话带着哭腔,但是他自己没发觉。

  “是胃里难受,”徐裴轻声问,“还是心里难受啊。”

  李栖跟朋友见面,会谈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顾成川。他现在这番情绪,八成也是因为顾成川。

  李栖没说话,电话那边只传来李栖轻微的呼吸声。

  徐裴对李栖的缄默嗤之以鼻。

  “那怎么办,”徐裴说:“你为前男友难受,总不能找现男友求安慰吧。”

  电话那边安静了片刻,李栖小声说,“徐裴,可以不用反问吗?”

  徐裴一愣,他靠着沙发坐下来,忽然觉得心有点软。

  “你在哪儿,”徐裴道:“我想见你了。”

  “我在,”李栖还没回答,就道:“我们才刚分开啊。”

  “但我现在就是想见你了。”徐裴道。

  李栖笑起来,道:“那你来接我吧。”

  他贴着手机,小声的像是分享一个秘密,“我也有点想见你了。”

  徐裴从江边接到李栖,李栖身上的味道快被风吹散完了,手里还仅仅攥着一瓶啤酒。

  他和颜言坐在江边,头靠着头,肩靠着肩。

  徐裴眼皮跳了一下。

  他走过去,扶起李栖。

  李栖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被人叫醒,他的眼睛微红,年轻的鲜活的面容安静而舒展。

  他闻到徐裴身上的味道,在徐裴的手腕处嗅了嗅,睁开眼看着他。

  徐裴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了?”

  李栖摇摇头,轻轻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盈。

  他和最好的朋友喝酒聊天,想见的、喜欢的人很快很快就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快乐压过了对于世界的困惑,这一刻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生动有力。

  颜言站起来,身上酒气很重,但是目光清明。

  徐裴低头和李栖说了什么,才抬眼看向颜言,“我来接他回去,路边还有一辆车,可以送你回酒店。”

  “谢谢。”颜言点点头。

  徐裴带着李栖要走,颜言犹豫了一下,“李栖他,”

  徐裴回头看颜言。

  “李栖是不能受委屈的人。”颜言抓着酒瓶,他不打算在徐裴和李栖之间掺和太多,斟酌了一会儿才道:“你看顾成川就知道了。”

  徐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颜言,颜言知道顾成川和李栖的事,但放任李栖装聋作哑。他现在知道了自己和李栖的事情,怀疑和不安藏都藏不住,但还是一句阻拦都没有。

  徐裴由此察觉到一点颜言对于李栖的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