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溪也赞同把那人打出门去,可这话也只能在自己家里说说罢了。

  且不说他的老娘和和孩子还在这儿,就是周遭那些世世代代守着死板规矩过日子的村民,也大都会抱着劝和的态度。

  果然,第二天他们去田里干活时,就听到了路边有不少村人唠着这事儿。

  “听说郑家那男的回来了?真的假的啊?”

  “真的!二虎他娘看到了!也没个动静,悄摸摸回来的,听说跛了一只脚!”

  “大概是在戏班子里出了啥事儿,被人家撵回来了,哎!你们说!他好歹也跟了那女的七八年了吧?那时哑妹才一丁点大,结果被人家说踢就踢了!果真是戏子无义,啧啧!”

  “他也是活该!哑妹她娘受了这么些年罪,一个人带着孩子照顾他老娘,到头来还要伺候他,真是命苦!”

  “还好啦!家里多个男人好歹壮个胆,跛了脚轻巧的活计也不耽误干,这下再也不用担心他会跟别人跑了!”

  “也是!哪家的男人没点花花肠子?能够收心回来好好过日子就行!”

  沈轻舟:“……”

  这特么吃了吐吐了吃的垃圾玩意儿还当成个宝贝蛋了?

  孟小溪拽着他,放低声音道:“走了沈大哥!她们已经认定了那些固有的观念,谁也改变不了的。”

  郑家的大门关了两天,一开始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后来偶尔会响起几声那男人的叫骂。

  两三天之后,哑妹还是照常出来放羊,见到孟小溪也笑,可总感觉她笑得有点勉强。

  耿素莲还是照常出来干活,额上带了新伤,神色倒比以前温和了一些,见了人还会主动打招呼。

  看来她对那个烂男人接受良好,沈轻舟有些无语,但别人的家事终归与自己无关,可能她有自己的难处,也可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

  虽然并未成亲,但两人已经算是正式在一起了,今年的中元节沈轻舟和他一块儿去上了坟。

  孟小溪在爹娘坟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包括长工隐瞒的事情,还有今年家里的变化,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他的终身大事。

  回去的路上沈轻舟有些啼笑皆非:“你怎么连收了多少麦子交了多少粮税都要和他们讲?”

  看来以前也是个爱跟爹娘撒娇的小孩。

  “要说的。”孟小溪认真道,“今年比去年多收了那么多麦子,不管是田里、家里还是山地,一切都在变好,这都是沈大哥你的功劳,我同这么厉害的人在一起了,爹娘知道了也会放心。”

  “既然你把我说得这么好,那——”

  “要不要让别人也知道呢?”沈轻舟转过身看着他,“小溪,我什么时候能见光?或者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成亲?”

  在坟地旁边求婚,他大概算头一份儿了。

  虽说如今这样,沈轻舟已经很知足了,但总感觉有点偷偷摸摸,见不得光。

  人总是贪心的,他想要的不仅是得到,还想要被周围的人承认,接纳,像寻常夫妻那样,正大光明的牵手,搂抱,亲吻,大大方方的宿在一个房间里。

  “对不住啊沈大哥!”孟小溪微微红着脸,同他解释着:“我爹故去整好三年,刚刚才过孝期,我怕旁人说话难听,从诸多方面挑你我的刺,毕竟同男人成亲的太少了,附近也没有这样的事情能参照。”

  “再等等吧!等天冷一些再加上田里不忙的时候,年底或是过年开春都行,天凉时席上的菜也不会坏,这样行吗,沈大哥?”

  依他家现在的条件,成亲的酒席上各种肉菜都不会少,天热时办比较麻烦,容易变质,让别人吃坏肚子就麻烦了。

  沈轻舟有什么不行的?他就是想要个承诺而已,心里安定一些。

  怪不得之前在外面躲躲闪闪不让亲,原来还在孝期里。

  “你答应了就好。”沈轻舟松了一口气,“那,为了让他们慢慢接受,咱们以后不用那么避讳了吧?”

  说着牵起了他的一只手,“就像这样。”

  “嗯!”孟小溪抿着笑,默认了他的行为,“走吧!”

  两人牵着手回了村,挨得极近。

  经过的路上偶有村人,在他们身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一般,在好事者的努力下,这事儿不过一两天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你听说了没?小溪和他家那个长工应该是在一块儿了!直接攥着手走路!”

  “哪个啊?大的还是小的啊?那个小的同他差不多年纪吧?”

  “不是!那小的他才认识几天?还是小屁孩儿呢!是那个壮的,去年来的那个沈轻舟!俩人还一同去上了坟,看来连父母都拜过了。”

  “原来是小沈呐!小沈壮得跟山似的,小溪看来要在下面了。”

  “你这话说的!他那小模样,不管跟谁都得在下面吧?哎!陈嫂子,你那时还成天张罗着要给他说亲,看来这份谢媒的礼钱你是拿不到喽!人家自个儿解决了。”

  “咱也不缺那点钱!”柳金芝慢条斯理绣着帕子,“才捉个手而已,你们在这胡乱猜测了半天,万一不是呢?”

  当然,是的话更好,小溪家里那近百亩地,目前看着也只有沈轻舟能打理得顺顺当当,能干,强壮,长相也端正,除了不能生孩子,哪哪都好,两人倒是十分相配。

  依她来看,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不是的话,你就再帮他说一个呗!”

  “以前倒罢了,现在嘛!我可不做那讨人嫌的事儿。”

  柳金芝收着线,“可能很快要办喜事喽!凌水村又少了一个光棍儿。”

  “不对!是两个,”她又纠正道。

  ——

  绿豆收完收黄豆,黄豆种得多,有好几亩,要割下来铺在门口晒,免得把家里弄得刺挠挠的,晒干以后拿木棍捶,或是用石磙子压,压出来的黄豆粒再晒一两天就能装袋了。

  沈轻舟终于看见了那个男人,又矮又瘦其貌不扬,拄着单拐,目光阴森地盯着他们家这边看。

  就这也有人能看上他?真是不挑,可能戏班里缺个演杂耍的猴子吧。

  不过沈轻舟他们根本没功夫理会他,黄豆收完没两天,花生又要收了。

  “沈大哥来这边快一年了吧?”孟小溪给他们盛着饭,想起去年的情景。

  “嗯,还有几天就到了。”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沈轻舟恍若做梦一般,这一年发生太多的事情了,那个令他惊艳又给他温暖的少年人,如今每晚都躺在他的怀里,予取予求,又乖又软,无比鲜活。

  当时还以为他是个孩子,不过确实比他小很多,真是造孽。

  沈轻舟一边自责一边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隔壁郑阿婶家的那个人,那个男的,”姚康一边吃饭一边跟他们说道,“我见他拿石头砸咱们家的鸡,鸡和鸭子又看不住,有时会跑到他们家门口。”

  “那有没有砸到啊?”他爹问道。

  “没,我给赶过来了,赶到山地那边去了。”

  孟小溪叹了一口气:“以后只能躲着点了,小时候我娘就不让我在门口玩,怕不小心惹到他,他脾气不好,现在看起来更神经兮兮了,不定会发什么疯。“

  说出去也是好笑,他家这几个人,个个比他高,却还怕招惹到他。

  沈轻舟倒是不惧,但他不能时时在家守着,所以,还是不打交道为妙。

  但有些麻烦,不是想躲就能躲掉,几人去田里收花生的第一天,晚上回来后发现少了一只鸭子,只剩九只了,塘子边草丛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只好自认倒霉。

  第二天孟小溪没去田里,在家摘花生,没出什么事,第三天家里没调料了,要去镇上买调料,结果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鸭子又少了一只。

  这他喵的!

  “明天我装作不在家!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玩意儿搞得鬼!”晚上吃饭时,孟小溪怒气冲冲道。

  沈轻舟有些不放心:“还是我——”

  “嘭嘭嘭!”

  外面响起了拍门声,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一块儿过去开了门。

  耿素莲闪了进来,把一串铜钱塞到孟小溪手里,面带歉意道:“是他打的,鸡他追不上,所以捉了鸭子,我从地里回来得晚,已经被煮着吃完了,只剩一堆毛。”

  “阿婶你——”孟小溪感觉自己一肚子话,却问不出来,只问了句,“阿婶你这些天没事吧?”

  “我还好,你们放心,明天我把他锁家里,不让他出来。”

  耿素莲顿了顿,最终没再说什么,急匆匆地回去了。

  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反正接下来的几天,鸡和鸭子都没有再少。

  一转眼到了中秋,今年中秋也逢农忙,晚上吃饭时,三叔家的玉秋才得空送了月饼过来。

  “顺便在这儿吃点吧,玉秋!”孟小溪招呼她道。

  “我都吃过了,小哥。”

  孟玉秋嘴上说着,眼睛却止不住往桌子上瞟,一眼瞅到了剩的半盘虎皮鸡爪,嘿嘿笑着抓过一只,不好意思地朝几人点了点头,边吃边往外走,“我再尝尝你做的,就尝一只!”

  “这丫头!”孟小溪笑着又把她叫住,“那几只都端去呗!我们都要吃好了。”

  “不用不用!我手上的吃完就回,我娘看到了肯定要骂我——”

  “哎哟!我的鸡爪!”

  孟玉秋刚到大门前就被人撞了一下,鸡爪掉在了地上,元宝眼疾嘴快地叼起来就跑。

  孟小溪听到声音后连忙跟了出来。

  却见哑妹慌张又无措地站在门边,一看到他出来,连手带嘴地着急比划着:“碟——卖、卖——我!”

  “什么!你爹要卖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