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童年, 但每个人的童年都几乎无法复制。春纤和黛玉都有童年,只是她们的童年相差甚远。

  春纤记得以前听家里老太太说起过,她三岁上的幼儿园。春纤想以林家这种门庭, 黛玉三岁时应该也启蒙了。

  不过同是三岁后读书上学, 她和黛玉的发展方向和结果真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

  六岁上小学时那会儿自己是什么文化程度,春纤已经懒得说出来灭自己的威风了。但不得不说的是六岁入府的林黛玉小朋友已经读四书这种事儿还是挺打击人哒。

  现代人的法定结婚年纪最小是2X岁, 古代…好像除了特殊时期会采取一些强硬手段,其他时候就没有太多要求了。

  如今看来,春纤与黛玉虽然年纪相差了好多,眼界阅历又相隔千百年, 但在心智成熟上,其实也没差几岁。

  此时俩人一边牵着手往丫头群房走, 一边举着灯笼说星星。

  春纤告诉黛玉, 她小时候都会和小伙伴抢星星,哪颗是她的, 哪颗是小伙伴的。她给星星起了好多名字。

  春纤还说,小时候,她一直以为白马王子就住在星星上, 等着她去拯救。

  “白马王子?”黛玉歪头,不太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白马王子就是,就是,”春纤想了想, 脑子转了半天才想到一个黛玉能听得懂的形容词, “白马王子于平民女孩的意义, 就跟唐僧之于西天路上的妖精。”

  不是想将其做熟吃了他,就是想抢回去当压寨夫君。

  “其实我以前看《西游》时一直有个疑问。爹和娘亲从不叫我看这类书,所以就算有问题也不敢问他们。”听春纤说起唐僧, 黛玉自然而然的想起幼时看西游时产生的各种疑惑。

  “是有后台的妖精都被救走了,还是没后台的妖精都被打死了?”春纤闻言笑嘻嘻的将后世经典台词说与黛玉听。

  “不是。”黛玉发现春纤举灯笼的手一直在往袖子里缩,再看看自己抱着手炉的另一只手,便知道春纤这是冻手了,于是贴心的要跟春纤换着举灯笼,抱手炉。

  春纤摇头,没同意。只说快到了,叫黛玉说她看西游时到底疑惑什么。

  “以前看书时,都说野人与妖怪都是茹毛饮血,残忍至极。那为什么西游记里的妖精非要吃熟的呢?生的唐僧肉不能吃吗?”

  春纤:妹子,你发现了华点。

  “都成精了呗。可能是也想要用唐僧肉烹饪八大菜系,体验一下人类的快乐?”春纤说这话时又贫又不走心,“这算什么,还有更搞笑的呢。比如说一株长在河边的仙草因着某个大仙身边的小厮多事的经常给她浇水,后来仙草修炼成形,就在那小厮下凡时跟着去了下界,说是报答灌溉之恩。”

  “长在河边还经常被浇水…能修成正果,应该很不容易吧。”她一个不懂怎么种花养草的人都知道,这么不管不顾的浇水,时间长了,就很容易烂根。

  “谁说不是呢。”春纤耸肩,笑问黛玉,“你说这仙草是不是又傻又缺心眼。”

  “…傻。”不去报仇,却去报恩,确实有些道理不通。

  不知道为什么黛玉总觉得春纤问她的这个问题有些意味深长。而她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之感。

  “小朋友,你说的太对了。”哦呵呵,没有什么比忽悠不知情的黛玉说自己傻更有成就感的事了。

  嘻嘻,嘻嘻~

  说话间,就走到了春纤的宿舍门口。春纤这时将灯笼递给黛玉,然后从袖袋里找出门钥匙,对着钥匙孔轻轻将门打开。

  黛玉举着灯笼,眯着眼睛往里瞧。

  漆黑的屋子,还有一股被茉莉花香压下去的淡淡土味。

  里面有两张床以及一些简单的物件,收拾的很整齐,但打眼看去,便能发现这间屋主人是新搬进来的。

  将灯笼放到一旁,春纤自然的将屋里那盏油灯再次点燃,方便黛玉打量屋子。

  碳盆原是点燃的,只是用碳将火压住了,只要用火钳子扒拉几下,就能重新燃烧起来。

  关上房门,燃起碳盆,屋子里的温度开始慢慢回暖。黛玉此时走到春纤床前,看了一眼昨夜她用过的铺盖,自然的坐在春纤的床铺上,两条小腿晃悠了几下,语气里竟然充满了羡慕。

  “虽然简陋了些,却比碧纱橱好。”看一眼窗户的方向,黛玉眼底都是羡慕。

  也不知道外祖母什么时候给她换屋子。

  知道黛玉又想起了她那糟心的住处,春纤也不知道劝她点什么好。

  宝玉是个喜欢往姑娘房里窜的性子,没什么坏心,就是太不管不顾了些。弄得黛玉在自己房里都要时刻注意着。尤其是每次出恭,小解还好,大解的时候都担心时间长了,宝玉会闯进来……

  想了想,春纤难得体恤黛玉的转移了话题,“我准备在这里放个衣架子,就是四个棍子弄成一个方框的形状,下面放一对架脚,架脚上放一块板,可以放鞋。呐,就是这样……”

  屋子里有方桌,还有早前春纤拿出来的一套白瓷茶器。因茶水早就冷了,便没给黛玉喝,而是倒了一杯放在桌上当墨汁,以方桌为纸,以指为笔的画了一个简易版的衣架子。

  随后又就着指尘上的那点水,换了一个晾衣挂。

  “好多衣服,都放在箱子里,拿取不方便,时间长了,你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一件衣服。再一个,有的衣服只穿了一天,还没脏,叠起来放在箱子里吧,到底不是干净的。不放在箱子里就只能堆得满床都是,还不如做上这么个衣架子,将所有的衣裙都挂在衣架上,干净的,半干不净的都挂在上面,想穿哪件还可以自己挑,自己比对着搭配…哎呀,我怎么这么聪明呢。”

  前面的话,黛玉听了还觉得有意思,想着等自己有了屋子也弄个这样的衣架子,可听到最后,尤其是春纤那句自恋的话,直接将黛玉逗笑了。

  这人也太自恋了。

  “若我晚上住在你这里,你说老太太会不会生气?”

  在春纤房间逗留了一会儿,黛玉和春纤便锁上门往回走,回去的时候,黛玉突然这么问春纤。

  春纤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大头栽下去,稳住身形后,连忙对黛玉摇头,“祖宗诶,你是想害死我咋的?”

  那老太太看了黛玉的信,正有气没处使呢。若黛玉真的住到了她的下人宿舍里,岂不正好撞上了她的枪口?

  人家磨刀霍霍向猪羊,那老太太是磨刀霍霍朝她劈…想到那个画面,春纤打了个寒颤,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黛玉见春纤吓成这样,笑得灿烂又可爱。

  “知道怕了吧?看你以后还乖不乖,哼!”

  “……”

  这狐假虎威的小模样真真让人又爱又恨。

  一连数日都是风平浪静,无波无澜,这段时间,春纤已经正式和紫鹃雪雁两个接手了黛玉近身的工作。

  雪雁万事不出头,但却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心里转着好多小九九,精明着呢,不过人也是极势利的那种。

  不像林家出来的,倒更像是贾家出口的。

  紫鹃一如书中形容的那般,性子温柔,慧敏体贴,对春纤也从不拿大,由着春纤和黛玉时常打闹,没大没小。闲来做些针线,很娴静的一个妞。

  有贤妻良母的潜质。

  至于春纤,说是侍候黛玉的丫头,但其实她负责的活计并不多,至于其他…就暂且不提了。

  说起来,春纤的日子步入了正轨后,日常不是要跟在黛玉身边,就是在她的那间员工宿舍接待各位供应商。

  春纤固定了收货时间,她将时间按院子分成几个时间段。老太太院子里的丫头几点进出,二太太院子里的丫头几时进出,其他人的又是几时几刻。分好后,那些丫头便都会在这个时间段里过来送货结帐。忙而不乱,稳定有续的进行着。

  别人都是这般,只宝黛二人房里的丫头却都是春纤自提的。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一回黛玉抄的书了。

  将黛玉抄的书放到交易平台上,没过多久就卖出了相当不错的价钱。这钱一交到黛玉手里,小姑娘眼睛发亮,成就感都爆棚了。

  也更有工作热情了。

  小红也来府里找了春纤两次,春纤也帮着黛玉和小红搭了一回线,黛玉有心考察小红的人品,小红一家有意借助林如海的势,两人你来我往,又都是伶俐的性子,到是没多久就熟了起来。

  因有赖家的原因在,所以无论是春纤还是小红行事都极为小心,而黛玉此时也知道了春纤曾经无意中救下林茗这件事。

  听说是煤气引起的,当晚睡觉前看了好几眼房中的熏笼。

  这糟心日子还要过多久呀。

  唉~

  这一日,贾母找黛玉过去说话。

  本意是给黛玉挪屋子,但为了面子着想,说的都是一些光冕堂皇的理由。黛玉才不管理由是什么呢,只要能搬家就行。

  听说是贾敏当年曾经住过的院子时,黛玉的鼻子微微酸了下,便又恢复如初。

  便是母亲曾经住过的院子又如何,外祖母若真心疼爱母亲,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爱屋及乌,连外孙女都顾及不上,一间屋子又怎么可能会被外祖母放在心上,她的感动没那么廉价。

  少时,老太太又说了搬家的吉日,又叫黛玉一会儿去看看那屋子,这个话题便结束了。

  出了老太太的暖阁,黛玉眼底都是兴奋和喜悦,她并没有先去看屋子,而是回了碧纱橱。

  她得叫上春纤一道去,然后还可以好好的布置一回她的新屋子。

  然而黛玉刚到碧纱橱,就看到宝玉的丫头在给她挤眉弄眼。黛玉见此便知道里间应该是来了叫丫头们不喜的人。

  能叫宝玉房里的丫头们都不喜欢的…应该是和宝玉奶娘李嬷嬷同类人。

  这么一想,黛玉便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她那进了府就跟断线风筝一般的奶娘王嬷嬷。

  在心里算了一回日子,心情有些复杂。

  从京城送信到扬州,再将回信捎回京城,她的这位奶娘将日期天数掐的刚刚好。

  黛玉一进里间,果然是她的那位奶娘正坐在小榻上指点春纤针线呢。

  撇了撇嘴,黛玉嘴利如刀般的朝二人砍去,“奶娘今日怎么得空?还竟指点起这笨丫头来了。都省省吧,何苦来哉。”

  “姑娘说这话我可不爱听,我虽笨些,可人勤快呀,不过是学的晚了些,且等时日长了指定叫姑娘刮目相看。”春纤将针线放进针线笸箩,很有骨气的怼黛玉,“姑娘刚去老太太那里,王嬷嬷就来了。有日子不见,特意来给姑娘请安,光是这份心思,姑娘就不应该一回来就那般说话。叫嬷嬷听了,还以为姑娘心里恼了她老人家呢。”

  春纤起身给黛玉倒了杯热果茶,回身又拿起桌上的茶壶给王嬷嬷续杯,道:“嬷嬷自小奶大姑娘,她什么脾气您老最是知道。姑娘这是有些日子不曾见您来看她,心里想您想的慌,朝您撒娇呢。”

  “……”

  黛玉闻言眼底出现笑意,转身时洽巧看到王嬷嬷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这坏丫头见天的说自己嘴笨,自己是实诚人,今儿她算是见识到什么是实诚人的嘴笨了。

  心里压着即将搬新居的喜意,黛玉也没再端着拿乔,打发春纤去外间,问起了王嬷嬷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