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的目光落在望月泽身上,许久方才开了口:“醒了就起来,还有话问你。”

  望月泽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神色显得恹恹的:“大哥。”

  他的嗓音也有点沙哑,显然是精力不济。

  这让望月泽刚刚的心声再次在琴酒脑海中响起来,琴酒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怎么还不满意了?受伤的明明是我】

  【哎,真难啊】

  琴酒的脸色愈发阴翳,他想要伸手示意望月泽跟上,迟疑片刻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转头看向屋里的众人:“今天就到这里。”

  赶人的意思简直写在了脸上,众人看向琴酒的眼神各有意会,纷纷散了。

  降谷零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抱着双臂站在旁边,看向琴酒的眼神主打一个审慎。

  琴酒倒是没说什么,只看向望月泽:“听说你最近身体状况不好。”

  他开口没问任务的事,望月泽怔了怔:“最近确实不太舒服。”

  他摸了摸自己的颈侧,琴酒的目光便也在那道陈年的疤痕上顿了顿。

  琴酒不擅长解释,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他其实都鲜少需要向人解释这些。

  没有人敢于质疑他的决定,更没有人要求他解释。

  也正是因此,而今让琴酒开口显得尤为困难。

  “你并不是通过正式途径加入的组织,所以才会有这个。”琴酒指了指颈侧,示意道。

  望月泽一怔,点了点头:“哦,所以这个到底是做什么的?监督我?怕我做错事?”

  琴酒顿了顿:“可以这么说。”

  望月泽无奈道:“那就奇怪了,明明我什么都没做,最近这个芯片就一直折腾我。”

  琴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望月泽说了下去:“之前我都没发现这玩意的存在……”

  这话一出,琴酒到了嘴边的话就被吞了回去。

  他看着望月泽,眉头微微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他方才开了口:“我让人处理。”

  望月泽有点讶异:“大哥不怀疑我了?”

  这话让琴酒心底莫名有点烦躁:“我没怀疑过你。”

  “那太好了。”望月泽笑得没心没肺的,又显得有点担忧。

  琴酒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蹙眉补充:“只是取个芯片而已,不会死。”

  “所以这个芯片真的是大哥放的吗?”望月泽忍不住问。

  琴酒只留给望月泽一个背影:“这对你而言重要吗?”

  “挺重要的。”望月泽难得地坚持。

  琴酒似笑非笑地看他,似乎是在等他说下去。

  望月泽却似乎并不放在心上,笑着说道:“那肯定重要啊,如果是组织里面的人都要经历这种考验,那也没什么。但是如果是大哥放的……”

  琴酒看向他。

  望月泽缩了缩脖子:“算了,也正常,大哥放的就大哥放的吧,反正现在大哥愿意取出来也算是信我了。”

  【大哥不信任我也正常,要是谁都信大哥就不是大哥了】

  望月泽很会解心宽。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琴酒似乎并没有想象中愉悦。

  望月泽很聪明,却仿佛和他划清了那条泾渭分明的界线,谁都不曾跨过去。

  琴酒有心和望月泽说自己没有怀疑他,这句话却终究没有半点说服力。

  尽管如此,芯片到底还是如期取了出来。

  望月泽出来时,脸色一片惨白。

  他深深陷在病床里,看起来尤为单薄。

  降谷零的脸色蓦地难看了起来:“人没事?”

  “没事。”戴着口罩的秘医打量了降谷零一眼,又看向琴酒:“GIN,请问这件事汇报过了吗?”

  他在组织里显然地位不低,对琴酒说话时却显得相当尊敬。

  “不关你的事,我会处理。”琴酒漠然道。

  琴酒自然知道在这个时候取出卡慕的芯片并不合那位大人的意,但是他不想继续拖延了。

  秘医似乎还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只用相当复杂的目光看了病床上的人半晌,这才低声道:“人没事,麻醉药的效果大概会持续六到八小时。后续需要补充营养多休息,这东西和他的皮肉长在一起已经两年多了,毕竟也是个小手术。”

  “知道了。”降谷零自然地应了,看向望月泽的眼神覆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心疼。

  琴酒什么都没说,只是目光在望月泽身上顿了顿,又很快转开了:“他之前会晕倒,也和这玩意有关?”

  秘医怔了怔:“你不知道这个的副作用?”

  琴酒看向他的眼神像是他问了个相当愚蠢的问题,秘医只好道:“会,这里面有神经性的药物。”

  “但是……”秘医有点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然而琴酒却像是证实了什么似的,不耐地点了头:“行,知道了,你去吧。”

  秘医便没有再开口,只是囫囵点了点头,收拾东西离开了。

  他走的步子很快,心底却止不住的狐疑——

  再怎么强悍的药性,也不至于这么久才发作吧?琴酒不知道?

  见望月泽安然无恙,琴酒似乎是不想在这里过多纠缠,他看向降谷零,漠然颔首:“你可以带着他走了。”

  降谷零的脸色依然不好看,写满了不用你吩咐我也知道。

  两人每次都不欢而散,双方几乎都形成了习惯。

  降谷零视若珍宝地将望月泽带回了家,在进门的瞬间,望月泽就睁开了眼。

  【好贤惠啊波本】

  【啧啧,在外面能帮我拦事,在家里还会照顾人,多好,命定的老婆!】

  降谷零关门的手微微一顿,看向望月泽的表情堪称哭笑不得:“我说,你这是没事了?”

  “没事了。”望月泽神色自如地笑:“有点疼,但是这应该还好吧?就是个小手术。”

  “秘医说麻醉药的药效会持续六到八小时。”降谷零说道。

  望月泽眨了眨眼,心说那肯定不可能。

  他嘴上囫囵糊弄:“哦,每个人体质不同吧,肯定不能都一样。”

  “是么?”降谷零看向他:“那你现在会疼吗?”

  【该说会还是不会呢……】

  望月泽一瞬间的心声被降谷零捕捉到,降谷零的脸色就黑了:“麻醉药对你无效?”

  “也不能说是无效……”望月泽知道糊弄不下去了,只好低声补充:“就是效果一般。”

  “之前药吃多了嘛,效果可能也带过来了。”望月泽没心没肺地笑了笑:“不过问题不大了。”

  降谷零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向望月泽的表情很是复杂。

  倒是望月泽对他勾了勾手:“有点太远了,你过来点。”

  他的语气轻轻的,多少有点像是在撒娇,降谷零像是受了蛊惑,径自走到了望月泽面前,在他身侧蹲下。

  “怎么?”他看向望月泽,语气不由自主地温柔了几分。

  望月泽便忽然一伸手,将降谷零的头发揉乱了,笑眯眯道:“干嘛这副表情?要是我说,我这辈子能回来,已经很赚了。”

  【更别提还改变了这么多事,现在和你同住在这里,简直是人生巅峰好吗】

  降谷零按下他作乱的手,眼底浮起无奈:“组织里我们的人已经不多了。”

  望月泽怔了怔:“这不是好事吗?”

  前世也不多了,问题是那时候是真走了。

  “我之前想过,借着这个机会让你也离开。”降谷零微微垂眸,轻声说道。

  望月泽眉头便跟着蹙紧,半晌方才松开来,他无奈地笑了下:“不会的。”

  降谷零抬眼看他。

  看着降谷零微垂的睫毛,望月泽的心底一阵阵发软,他的声线也温和了几分:“我是说,之前的事不会重现的。你看,直到现在不都好好的?”

  “而且我有期待了,就更加不会以身涉险。”望月泽笑着说道。

  “是么?”

  “当然,”望月泽想了想,若有所思道:“也不一定,比如你想要把我甩开,我就不会这样平静了。”

  降谷零失笑。

  “不过你怎么想着要去威胁琴酒的啊?而且还给我下药。”望月泽抱怨道。

  “没有人知道这个芯片到底会不会产生副作用,我不想冒险。”降谷零正色。

  放归他自己,他算是个冒险主义,也从来不曾考虑过太多后果。

  他享受这些,像是一个危险的赌徒。

  可是在望月泽这里,正因为他知道望月泽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所以他更加不想冒险。

  望月泽笑了下:“你顺便验证了一件事。”

  “对。”降谷零显得坦荡:“你对琴酒来说确实不一样。”

  望月泽咂摸了一下这句话,忽然来了点精神:“波本,你不会是……”

  “睡觉。”降谷零毫不犹豫地拉起被子往上盖。

  “不是,你等等,”望月泽有点急:“你不会还在……”

  “没有。”降谷零矢口否认。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你急什么?”望月泽忍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降谷零无奈。

  望月泽笑得更嚣张了,降谷零打量他半晌,忽然低头说道:“虽然这么说,但是对我而言更不一样,毕竟你是我要追的人。”

  看着笑容僵在脸上顿时不知所措起来的望月泽,降谷零的心情更好了几分。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望月泽的侧脸,含笑问道:“所以你一定不会辜负我的心意吧,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