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望月泽对于这些一无所知。

  自打降谷零回去,似乎就没有再和他互通消息的意思。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保护,却也同时意味着他们之间几乎断联了。

  望月泽轻轻叹了口气,不管如何,这种情况下降谷零孤身一人回去,他还是觉得不放心。

  老实说,望月泽迫切地想要参与一切,不管参与进去有多少风险。

  然而很显然,降谷零没有让他参与的意思。

  这多少让他感到失落。

  望月泽很快处理了目标,他原本以为那人是日本的警方,但是在见面的瞬间,他就认出了来人。

  来人眼下怕不是和伊藤差不多,早已深陷泥沼,成了另一个组织的走狗。

  有些时候望月泽觉得人大抵就是如此。

  谁从阳光走进黑暗时不是意气风发?

  谁都不曾想到,在日后的某一天,自己会被黑暗彻底吞噬。

  就像是前世后来的某些时刻,自己也会感觉心脏都趋近麻木,只差分毫,就会陷入泥沼。

  望月泽闭了闭眼,在水上放了一枝花,很快花瓣便散在了水里,一如那人的一生。

  ……

  这一段路程,望月泽几乎不眠不休,回到东京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推开门时,他有些晃神。

  家里空无一人,空荡冷清的样子和自己离开时如出一辙。

  望月泽揉了揉眉心,这才从疲倦跳动的脑神经里找回了一点实感。

  这确实只是自己的家,不是降谷零的。

  望月泽想给降谷零发条信息,手停在消息框半晌,到底还是没按出去。

  如果降谷零现在在组织里,他的消息一定是本人看到吗?

  性命攸关,望月泽不敢冒一点险。

  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望月泽猛地起身,下一秒就和门外一身疲倦的人四目相对。

  降谷零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身上带着浓重的硝烟味,整个人多了几分慑人的凌厉。

  在看到望月泽的瞬间,他似乎是怔了怔,旋即弯唇笑了。

  “好累啊。”降谷零的声音很轻。

  他往前走了几步,望月泽怔了怔,下意识伸出手,给了降谷零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降谷零也怔了怔,旋即弯起了唇角。

  他曾经听过一个说法,说是对于人类而言最温暖的的互动不是亲吻,而是拥抱。

  那时候的他对此不以为意,现在他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真的。

  他们相拥在一起,交换着彼此的体温,于是整个世界都不再孤独。

  “还好吧?”望月泽的声音很轻。

  降谷零的声音很低,带着掩饰不去的疲倦,偏偏是带着笑的。

  这让望月泽的心脏都跟着鼓噪酸疼起来,他没有意识到眼下的姿势有多亲密,就这样拉着人往屋里走。

  降谷零神色如常:“以后没有苏格兰了。”

  望月泽的动作蓦地停住,难以置信地转头。

  这话实在是太多歧义,一时之间让望月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然而降谷零的神色不似作伪,他看向望月泽,轻声道:“字面意思。”

  他看起来并不悲伤,甚至神色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如释重负。

  “都安排好了?”望月泽吸了口气。

  “嗯,他日后会有很好的人生。”降谷零含笑道。

  关于要不要和望月泽说这件事,降谷零其实征询了诸伏景光的意见。

  诸伏景光显得比他更加放松,在那个和梦境中如出一辙的天台上,他的唇角甚至是带着笑的:“不如你先说说,你到底想和卡慕成为什么。”

  降谷零有一瞬的迟疑,看向诸伏景光的眼神都覆上震惊。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和他说?”降谷零忍不住问。

  “你的脸上写满了。”诸伏景光比划了一下:“零,你其实藏不住什么事。”

  “我觉得我喜欢他。”降谷零认真道。

  诸伏景光的表情写满了继续说下去。

  降谷零眨了眨眼:“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就这?”诸伏景光诧异。

  “这还不够?”降谷零睁大眼看着诸伏景光,后知后觉:“你怎么都不惊讶的?”

  诸伏景光用看笨蛋的宽容眼神看着降谷零,半晌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知道不知道,我们早就觉得你们是一对了,只有你认为你是他哥哥。”

  降谷零张了张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诸伏景光倒是显得十分松弛:“不会吧?你还真没想到?”

  这话让降谷零愣了许久,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没有对望月泽言之于口的话,大家早已看得如此分明。

  “那你觉得,”降谷零显得很是犹豫:“他喜欢我吗?”

  诸伏景光还是第一次看到降谷零这样的表情,他刚想开口,就见降谷零自己摇了摇头。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你的事打算怎么办?”降谷零看向诸伏景光。

  “已经联系过了,之后会去保密部门,明面上直到组织覆灭,否则诸伏景光这个名字就不会再出现了。”诸伏景光显得很是轻松。

  降谷零的眉头始终蹙着。

  “虽然这么说,但是你说要用这次的事情钓鱼,是指那个伊藤么?”诸伏景光看他。

  降谷零点了头:“这份名单不该被琴酒看到,但是在伊藤拿到这份名单后,琴酒第一时间下达了命令。接触过这份名单的人只有我们三个,有嫌疑的人只有伊藤。”

  这番话让诸伏景光忍不住笑了下。

  “怎么?”降谷零瞧他。

  “虽然你没提卡慕,但是看起来你非常信任他。”诸伏景光含笑道。

  降谷零微微一怔,他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怀疑望月泽,哪怕只有一秒。

  “关于那些梦境,其实我这边有了些新的发现。”诸伏景光知道往后见面怕是很困难,索性趁着这个机会说了下去:“那些确实不是现世的事,我想,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

  降谷零的面上写满了震惊,逐渐沉了下去。

  而现在,降谷零看向望月泽,许久方才笑了下:“只是日后再想见到苏格兰,就很难了。”

  “会有那一天的。”望月泽轻声道。

  降谷零挑了挑眉,将整个人身体的重量毫不客气地压在了望月泽身上。

  望月泽鲜少见到这样的降谷零,他好脾气地将人半抱着去了沙发上,这才笑着推了推他:“这么累?我帮你热点牛奶?”

  “坐。”降谷零伸手拉他。

  望月泽从善如流,在他身旁落座。

  两个人互相靠着,空气都变得安静。

  望月泽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降谷零的头:“你不难过的,对吧?”

  降谷零低低地笑了一声:“不至于,只是有件事要和你聊聊。”

  这话顿时让望月泽紧张起来:“你……”

  他记得很清楚,在降谷零临行前,似乎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他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望月泽觉得自己的心跳一定很快,他甚至不敢直视降谷零的眼睛。

  “关于那份名单,当时接触到的人只有三个,你我,还有伊藤。”降谷零看向望月泽:“伊藤很可能将名单给了琴酒。”

  【原来是说这个啊……】

  【我还以为是要和我告白】

  望月泽轻咳一声,没留意到降谷零的耳朵也微妙地红了起来。

  他点点头:“对,他和我说过,他和组织高层很熟,所以很可能是当做顺水人情给了。”

  降谷零沉默半晌:“我倒是有个想法,他没说过自己是哪个组织的,对吧?”

  “嗯,”望月泽跟着应,他看向降谷零,慢慢张大了嘴:“你是说……但是琴酒曾经差点杀了他。”

  “我知道。”降谷零沉默半晌:“只是一种可能。”

  望月泽没有说下去,他的脸上写满了忧心忡忡,只是诸伏景光的顺利离开让心底的阴郁被冲淡了些。

  半晌,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降谷零笑:“你现在似乎很信任我。”

  “不该信任你吗?”降谷零反问。

  望月泽挑了挑眉,眼底带着笑意:“之前你不是还做过梦吗?有段时间对我也疑神疑鬼的。”

  “泽君,虽然有些事你还没有想起来,但是这并不妨碍我说说我的想法。”降谷零看向望月泽,眼底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其事:“关于我们的。”

  望月泽的呼吸都变得急切,他看向降谷零,感觉自己的心跳一定变得极快。

  “你……你等我缓缓。”望月泽低声道。

  下一秒……他狼狈地逃了出去。

  【波本不会真的是要告白吧】

  【可是他明明都不知道我的名字】

  【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他真的能安然无恙吗?】

  【我真的……可以和他在一起吗?】

  望月泽并不知道,哪怕自己到了客厅,他慌乱的心声仍然可以越过去,落在降谷零的耳畔。

  他那么在意他,更甚于在意自己。

  降谷零闭了闭眼,他终于比任何一刻都要确信。

  不管未来有多少不确定,也不管他们之间有多少无法言之于口的秘密,至少这一刻——

  他要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然而在降谷零拉开门时,客厅里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