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Nil这边枪都压上了的剑拔弩张,望月泽显得气定神闲,他挥了挥手,手上的锁链跟着晃了晃,发出了灵魂质问:“他面具都不摘,你问我这个问题合适吗?”
一句话,直接把Nil噎住了。
很有道理,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今天要带你们去看看货。”Nil忽然道。
望月泽蹙眉看过去,显得恹恹的:“其实我对交易什么也不太感兴趣。”
他把玩着手里的锁链,在指间一圈圈绕着,语气意味深长。
“哦?怎么会。”Nil含笑:“如果真的不感兴趣,当时又何必要和我抢这批货权呢。”
望月泽嗤笑:“你那么聪明,这句话有点明知故问了。这批货对我来说不重要,对我所在的地方来说可不同。而我想要的,无非是地位和权势罢了。”
他说笑间将锁链一勾,降谷零踉踉跄跄向他跌来,被他一把揽在怀里,他调笑道:“你说是吧?”
望月泽的手刚想顺势擒上他的下巴,降谷零反手将锁链往回猛地一扯。
锁链翻飞,在空中碰撞出夺目的光泽。
两人的动作极快,除却那缠绕在手腕上的锁链纹丝不动。电光火石之间,竟已过了十余招。
半晌,降谷零的手绕住锁链,狠狠压在望月泽的颈前,望月泽手中的锁链则是环住了降谷零颈周。
降谷零危险地眯了眯眼,望月泽挑着眉威胁地轻笑:“你输了。”
“真的吗?不如你再看看。”降谷零指间薄如蝉翼的刀片精准地压在他的颈动脉,瞳孔里写满了挑衅似的快意。
尽管看不到,但是望月泽可以想象,此时的降谷零必然是弯起了唇角,肯定好看得很。
“嘛嘛……差不多就得了,”Nil胆战心惊地介入:“你们调情也得有个限度吧。”
Lee看起来没打算收手,目光定定地落在望月泽脸上,还是一等一的戒备。
Nil再次在心底感慨,果然强悍的美人也是他无福消受的,虽然但是……要是在船上闹出了血案,他怕是也逃不脱干系。
想到这里,他面色一沉,强行对Lee打了个响指。
……这是什么讯号吗?
还是说Nil在这些下属身上都装了什么东西,只为了保障言听计从?
望月泽还没想清楚,面前的人已经如触电一样软倒。
他心底一紧,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任由降谷零倒在了地上。
望月泽站在一旁,兴味盎然地挑了挑眉:“好东西啊。”
Nil轻笑:“毕竟船上有贵客,总得有点保障。”
……虽然吹牛挺好的,但是这效果也没这么好吧?
Lee人高马大的,怎么说晕就晕?
“人你还要吗?”Nil忍不住问道:“如果不要了,我带回去好好训训。”
“要啊。”望月泽笑了,舔了舔唇:“我的人,你凭什么替我训?”
Nil看着他唇上泛起的淡淡光泽,忍不住心猿意马了一瞬。
望月泽毫不客气地将Lee的刀片收缴了,一把将人拖起来,点了点下巴示意:“开门。”
Nil看着望月泽冷厉的眼神和利落的动作,默默收了心思,让人开门去了。
为了望月泽的生命安全,他贴心提示:“这玩意药劲不大,一会儿自个儿就会醒。”
哦?望月泽眨眨眼,点了头。
直到将人拖回了房间的大床上,降谷零似乎还没有要醒的意思。
望月泽将他的面具去了,伸手轻轻摸了一下额头,确认他已经没事了,这才安心地在旁边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他来——
降谷零生就一副童颜,嘴唇很薄,不笑的时候微微上扬,像是猫一样。有时候偏偏又显出几分凛冽,像是过堂的风。
有些话说不出口,但是不妨碍望月泽在心底胡思乱想——
【怎么还没醒呢】
【之前总觉得你还挺强的,一晃眼这样带你回来都两次了】
【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啊……】
降谷零没动,望月泽只是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他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嘴唇距离他的眼睛只有一寸之遥。
可是这一寸,却已经让他再不敢僭越向前。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望月泽可以看到降谷零安静的长睫毛,仿佛在心头搔痒。
许久,望月泽方才轻轻地笑了一声,自己拉开了距离。
【你都开始做梦了,不会是梦到不该梦的了吧】
【不应该啊……】
他没有再想下去,只是闭了闭眼。
降谷零有点装不下去了,他轻咳一声睁开眼,神色清明地看了过来。
“你醒啦?”望月泽笑了笑。
接收到降谷零的目光,望月泽笑得更灿烂了:“放心吧,Nil说了那药没事,不过他什么时候给你下的药。”
“没下药。”降谷零无奈:“不知道他打响指什么意思,我就演了一下。”
……啊?
望月泽难以置信地看过去:“这么随机应变的吗?”
降谷零十分自信:“对,如果不是这个意思,我就说是和你打架打晕了。”
望月泽呛咳起来。
救命,这都什么黑锅?!
而且是哪里打架啊?
“不对啊,”他后知后觉:“你没被下药,刚刚回来还装晕?”
那岂不是……
望月泽光速找补:“我刚刚试了试,你不发烧了,放心吧。”
降谷零没来由地想到那贴近的温度,似乎连空气都变得胶着。
他轻咳一声别开眼去:“哦,谢谢。”
见降谷零没说什么,望月泽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他自然地在旁边坐下了:“你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我稍后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
望月泽有一瞬的迟疑。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那个兔子面具底下的眼神实在是太眼熟了。
很像是熟悉的那个人。
那人刚刚也一直在盯着自己,望月泽觉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
降谷零多会察言观色一人,见望月泽没开口,他顿时就了然了。
“没关系,那这个呢?”他的语气很温和,手抬起来,锁链当啷作响。
望月泽没来由地脸一红:“你不是有钥匙吗?”
“哦,所以不绑着我了?”降谷零笑问。
望月泽恨不得拔腿就跑,却还是指向了他的衣服:“我要借用一下。”
降谷零挑了挑眉。
望月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降谷零却没多说什么,甚至帮他贴心地笼好了面具,这才松开手。
面具明明早就褪去了降谷零的温度,但是望月泽还是感觉心跳加快了一点。
不知道是因为此时此刻穿着降谷零的衣服,还是因为降谷零擦过他耳畔的微凉手指。
“我去研究点事情,一会儿就回来。”望月泽说道。
他说完就有点后悔了,这样子太像是在报备了,尤其是降谷零又没问……
降谷零却没让话掉在地上,微笑着点了头:“好,早点回来。”
以至于望月泽出去时脚步都是飘的。
望月泽去了甲板。
此时刚好天气不太好,狂风作浪,甲板上空无一人。
望月泽戴着面具,在甲板上转了几圈,敏锐地感到背后有人看了过来。
他转过身,兔子面具正站在不远处,和他安静对视。
望月泽看了他片刻,径自走了过去,唇角微扬:“我想喝莫吉托了,一起喝一杯?”
面具之下,“兔子先生”的眼神瞬间凌厉,半晌又恢复了平静:“走吧。”
毕竟戴上面具后,工作人员都长一个样。
他们一起出现在酒吧,也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上午不是喝酒的好时候,酒吧也异常冷清,调酒师给他们一人送了一杯酒,就在吧台无聊地玩起了手机。
两人坐在僻静的角落,半晌,还是望月泽挑了挑眉先开了口:“你认识我,对吧?”
“你……”那人虽然戴着面具,但是表情已经很不淡定了,他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忍无可忍地将面具摘了:“我以为你认出我了,原来你没认出来?”
望月泽神色无辜地指了指太阳穴:“不好意思,我前段时间出了点事,这里撞了一下,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
他演了这么久失忆,而今简直是炉火纯青。
果然,面前人沉默半晌,神色复杂地勉强开口:“我现在叫伊藤诚一,我们以前是同期但是……”
那人似乎很难说出这句话:“大家都以为你死了。”
“这样啊。”望月泽叹了口气:“也难怪。我醒来这么久,都没人找我。”
“但是,泽君你怎么会和这艘船扯到一起去的?”伊藤急了。
“我是被安排过来看货的啊,算是Nil的合作方,你呢?看你好像是贵客。”望月泽没给这称呼什么回应,只是看着他。
“算不上。”伊藤似乎不想多说,摇摇头笑道:“只是过来跟个任务而已,但是这艘船很危险,你要是不知道原委,最好不要在这里待太久。”
“……那我现在去哪儿比较好。”望月泽诚恳提问。
这可是苍茫大海!难道要跳下去吗?!
伊藤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望月泽只好开口问道:“对我来说就是份工作而已,这艘船运的是什么啊?”
伊藤诚一沉默片刻:“是一种新型武器。”
哦豁。
望月泽挑了挑眉:“难怪底下空着一层呢。”
“你还是老样子啊,很敏锐,不愧是优等生。”伊藤笑道。
望月泽也跟着笑:“以前我们关系怎么样?总感觉和你很亲近。”
伊藤轻叹了口气:“最初你什么都比我强,我们关系不对付,后来一起出了次任务,从那会儿开始,我发现你这家伙也没那么讨厌,我们那会儿才好起来。没想到一毕业,你人影都没了,再也没联系上。”
望月泽眨了眨眼,伊藤没说谎。
可以说眼下,除了这名字是个化名,其他和他记忆中的都对得上,唯独被伊藤缺漏的一点是——
毕业那年起,自己失踪是因为进了特殊机构,伊藤却也没再露过面。
“不说了,反正我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这里既然这么危险,你来这里干嘛的?”望月泽看过去。
“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是哪里的同期了吧?”伊藤挑了挑眉:“我来这里,自然是来毁掉这次交易的。”
望月泽蹙起眉头:“啊?可是我是需要负责交货的啊……”
伊藤难以置信:“你是不是疯了?你虽然失忆了,还真打算一条路走到黑啊?你别忘了你到底是谁!”
望月泽看他下一秒怕是就要掏枪了,无奈地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哎,开玩笑的。配合你们警方办事,也是我们民众的义务嘛,你别激动啊……”
伊藤戒备地看了他半晌,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你们不会是想把这艘船炸了吧?”望月泽试探。
伊藤没好气地摆了摆手:“你放心吧民众,只要你不过多掺和,我们都会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的。”
“那就好,”望月泽往后坐了坐:“那贵客也是……”
“当然,不过关于他的事,你最好还是少提。至于你,在行动之前,我会让人送你离开。”伊藤低声道。
他像是不放心望月泽,想了想又丢给望月泽一个小玩意:“喏。”
望月泽接了过来,打量着那胸针一样的小东西,眉头蹙紧:“这是干嘛的?”
“窃听器。”伊藤毫不犹豫。
望月泽:……
伊藤扑哧一声乐了:“逗你的,对讲机,如果有事你可以找我。贵客在船上地位显赫,如果真的出了事,我们能保住你。”
“不要,我拿着这么个玩意,万一被看到更麻烦。”望月泽摆摆手:“行了,我回去了。”
“哎你等等。”伊藤伸手就要去抓望月泽的手臂。
望月泽下意识想要避开,又强行定住了:“怎么?”
“你那个小男朋友是怎么回事?”伊藤忍不住问道。
望月泽讶异看他:“我们没那么熟吧?这也是你的职责?”
“可我们之前明明……”伊藤的表情变了几变,最后定格在无奈上:“算了,你玩玩可以,可别当真,那可是Nil的人,我们都要送进去的。”
我们之前明明什么啊?望月泽简直要笑出声了。
他怎么没发现伊藤还有这怪癖好,趁自己失忆搁这儿搞误导是吧?
“不把我也送进去?”望月泽似笑非笑地看过去。
“泽君你……”伊藤脸色不愉,显然是被望月泽噎住了。
“走了,你忙你的去吧,不打扰。”望月泽挥了挥手。
下一秒,他和酒吧门口的人撞了个对面。
男人一头金发相当凌乱,胡乱覆了张不知道哪里抢来的面具,手上还戴着半副散开的镣铐,镣铐的边缘都有点磨痕了,看起来像是挣扎了许久方才勉强摆脱的。
他看向望月泽和伊藤的面色相当不善,嗓音带着不明的喑哑:“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
【……好涩】
【不过波本这是干什么,演得这么敬业吗】
望月泽轻咳一声,眉头蹙紧:“我和谁在一起难不成还需要和你报备吗?”
“不需要吗?”降谷零旁若无人地走过来,将镣铐的另一端毫不客气地缚在了望月泽手上,咔哒一声扣好了,挑挑眉看他:“这东西不该这么用?”
他的眉眼覆在面具之下,唯独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带着点压抑的疯,又被极致克制。
望月泽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嘴比脑子还快:“是该这么用。”
伊藤在一旁表情变了几变,抚了抚自己的兔子面具。
他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戴了这么个玩意,一脸震撼地看着望月泽被人拽走了。
……
直到回到房间,望月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放心我一个人去找线索?那也不至于这么拼吧?”
【刚刚还以为是修罗场,波本和伊藤抢我那种】
【啧啧,刺激啊】
降谷零有点听不下去了,他一把扯下面具,甩了甩头发。
不得不说,他觉得自己刚刚有点失控了,按理说搭档出去单独行动这种事也是常态。
更何况……这是组织里的搭档。
既然如此,自己肯定不该追出去,更加不该在这人的熟人面前上演那种戏码。
但是在听到那人喊出“泽君”的瞬间,降谷零莫名觉得非常地……不悦。
“是你以前认识的人?”降谷零看过去。
“嗯……”望月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层关系,关系比较亲密的警校同期,这显然不是能和降谷零说的。
既然如此,他铁板钉钉:“对,是老友。”
哦,老友。
差点亲了自己一口,但是叫自己“搭档”。
这个亲密无间叫他“泽君”老友,又是个什么意义上的老友?
降谷零控制不住地想着,目光定在望月泽脸上:“你还记得?”
望月泽尝试着混淆视听:“不太记得,但是他说了一些事,隐约觉得以前关系应该还行吧。”
降谷零挑了挑眉。
望月泽光速改口:“但是都不记得了,他也没来找过我,估计也没多好。”
“所以这位老友,现在在贵客那里。”降谷零蹙眉。
望月泽正色:“对,但是他们的目标和我们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比如?”降谷零看他。
“比如他们好像不想让交易成功。”望月泽说着。
【甚至听起来像是要把船炸了】
【不过到时候要是真能送人走的话,倒是可以把波本打晕送走】
望月泽打量着降谷零,在心底琢磨着将降谷零打晕送走的可能性。
降谷零的嘴角不明显地抽了一下,克制道:“他们如果能从交易中获利,为什么还要破坏这次交易?”
“两种可能,对手方,或者是条子。”望月泽的神情凝重了几分。
如果是后者,那么为什么Nil会将他们当做贵客对待?诸伏景光的暴露又和这些人之间有着什么联系?
还有伊藤对待自己的态度……
“不管如何,这几天我得去看看货,Nil说带我去,但是刚刚问他又没动静了。”望月泽笃定。
“你自己去?”降谷零看他。
“对,我去抱抱大腿吧,毕竟贵客的下属,在他们船上也算是贵客了。”望月泽没心没肺地笑,顺便打量着降谷零。
【还可以找个好时机把波本扔下去】
降谷零的眉头又跳了跳。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始作俑者毫不知情,正没心没肺地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任务保准能完成,不会有问题的。”
降谷零觉得不可理喻。
他担心地明明不是这个……
卷王第一次没有因为任务而担忧,他看着望月泽哼着小调准备离开的背影,手指在手铐的链条上绕了几圈,眉头微微蹙紧。
降谷零往前几步追了上去:“不要太信任那个伊藤。”
望月泽一怔:“啊?”
“他看起来不对劲。”降谷零面不改色。
望月泽眨了眨眼,他也觉得伊藤变化很大,但是不对劲是什么意思?降谷零对几方势力可以说是全然不知,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如果真的是你的老友,他见到你失忆,应该会很着急,会和你说过去的事试图唤醒你的记忆,而不是急于将你抛出去。”降谷零看他。
望月泽想了想:“可能他以为我是无辜的吧?虽然在这艘船上,但是他可能觉得可以让我置身事外。”
“你觉得可能吗?”降谷零嗤笑:“Nil对你的态度,只要视力正常,都能看出来你不可能有办法置身事外。”
望月泽再度陷入沉默。
刚刚匆匆一面,他总觉得伊藤和他在互相试探,有很多话到了嘴边,但是最终没有说出来。
伊藤一直是个谨慎的人,眼下他失忆了又阵营不明,伊藤对他戒备倒是也情有可原。
只是降谷零说得对,现在这种情况,出现在这艘船上的人没有谁是可以信赖的。
望月泽笑了笑,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放心吧。”
毕竟自己之后还少不得和伊藤打交道,不管是套点情报还是其他,如果降谷零一直跟着,其实还挺麻烦的。
既然如此,望月泽试图让降谷零宽心。
他认认真真地补充了一句:“我看到他感觉不到什么敌意,还挺亲切的。估计确实之前关系不错,所以……”
……降谷零这什么表情。
望月泽想了想,试探地指了指镣铐:“这个也不用戴了……”
不是,怎么感觉降谷零的表情更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