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知的视线停滞在赵牧青的面上半晌, 以至于后者方才那种莫名的羞赧感受再次涌上来,但又不想服输似的,硬是迎上沈观知的视线:

  “就是, 你想走也走不了啊,外面这个天气。就算你这车真能开出去,不捎上我你晚上也睡不着,然后又各种各样毛病,哎,总之就是,你这个人真麻烦。”

  “好, ”沈观知很轻地笑了一下,“谢谢。”

  赵牧青很不爽地自顾自转过身去, 背对着沈观知上楼,去找简时故口中的备用房间。他下意识戳了戳自己的脸, 沈观知肯定是觉察到自己脸红才笑的,赵牧青想,有什么好笑的,就不能是他啤酒喝多了啊?

  他推开备用房间的门, 果然灰尘扑鼻而来, 他没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沈观知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 上前几步挡在赵牧青面前:“我来。”

  看自己顶头上司收拾房间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赵牧青就在门外, 隔着一段距离看沈观知将床铺好,简单清理过灰尘就让赵牧青进门。

  时间有限,要清理得很彻底显然不可能, 但目前的程度已经能度过一晚了。

  影楼不如别墅方便,房间没有配备独立卫浴, 必须要到楼层尽头的盥洗室才能洗浴。赵牧青借着房间的灯光,看见沈观知衣服上的雪花融化,洇湿了一小片,方才清理房间的时候手上还沾了灰。“你去洗个澡吧,出去左边直走就到了,应该有浴袍可以穿。”

  沈观知嗯了一声,屋子里开了暖气,他把身上脱剩下一件薄衬衫离开房间,回来的时候就只穿着浴袍。赵牧青余光无意中瞥见对方,人正不动声色地坐在床边,检查着手机里的信息。

  顺着发丝滑落下来的水珠描摹过沈观知的喉结,赵牧青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盯着看了好一会,反应过来后才红着脸别开视线。

  他连忙出门拐角进了浴室,披了浴袍才发现这里没有新内裤。反正大晚上的也不出门,赵牧青没多在意,给助理留言让明早送衣服来之后就大大方方出了浴室。

  刚走几步,忽然觉察到有什么不对。

  那沈观知?

  他俩要这么睡一张床上?虽然说彼此之间看也看过,以前光着被沈观知抱着睡都是常有的事,但赵牧青还是莫名感到别扭。

  赵牧青硬着头皮推开房间门进去,忽然看沈观知的眼神都变了。

  这不对,这很不对。赵牧青极力说服自己忽视对方,自顾自爬到床上其中一侧,保持着背对沈观知的姿势钻进被窝。

  “牧青。”

  “干什么。”赵牧青故作不耐烦地问。

  “生日快乐。”沈观知再次祝福他的时候,赵牧青悄悄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还差两分钟就不是他生日了。

  “我知道了,不用说这么多遍。”

  “过几天,”沈观知顿了顿,“你要回去吗?”

  尽管沈观知的问话省略了不少关键词,赵牧青也还是能理解对方指的是什么。他前阵子在沈观知车上打了通电话,言语间透露的信息确实也足够让沈观知猜到他接下来的行程。“对啊,我跟简时故回去。”

  “我陪你,”沈观知的声音离赵牧青近了些,“可以吗。”

  “你跟人家妈熟吗,你就跟着去,不尴尬啊。”

  沈观知没出声。赵牧青整个人钻进被窝里想了想,似乎是不能放着沈观知一个人在东沅市,毕竟人要是睡不着胡乱用药进医院的话,他也会很伤脑筋。“算了,你爱来就来吧。”

  “好。”沈观知的语气轻松不少,他将房间那盏昏暗的灯关上,“晚安。”

  ……

  赵牧青醒来之后,感觉整个人都是混乱的。

  影楼房间的床比别墅里的小不少,稍微动一动就会不可避免地与躺在另一侧的人有所接触。分明沈观知没有任何动作,一点无心的触碰就让赵牧青辗转难安,脑子里一会是方才的吻,一会是空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的联想能力为什么能如此强大。

  天一亮赵牧青立马钻出被窝,沈观知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赵牧青在房间内环视一周,发现干净衣物已经放在自己床头。

  “你该回去了吧?”赵牧青对着沈观知的背影出声。

  “嗯,”沈观知回过头来看他,抬手将赵牧青乱糟糟的几缕发丝拨弄好,“早餐在楼下。”

  赵牧青在原地怔了怔,他看着沈观知离开房间,甚至踩着阶梯下楼的声音。

  他拍拍自己的脸,企图将自己从那种莫名其妙的状态解放出来,换好衣服后深吸一口气,下楼后就看到摆在桌面上的食物,简时故甚至已经很不客气地开始吃了。

  赵牧青凑过去一拍他的脑袋:“买给我的,你吃得还挺好意思。”

  “什么啊,刚刚沈先生同意我吃的。”简时故边吃边用混沌的话音回答。

  “……”赵牧青莫名有些不太是滋味,伸长手臂就把大半早点捞到自己面前,引来简时故的严重不满,然而反对声音都被他全部驳回,“我看你应该也吃了不少了,这些都归我了。”

  “你这饕餮转世啊。”简时故嘟哝,继续吃自己面前仅剩的鲜肉粥。

  赵牧青提前在网上定了车票,跟简时故同一趟车回小县城。趁影楼还没正式开业,两个人吃完早餐就出门进行选购,买了不少当地特产以及伴手礼,就等着到时候托运回去。

  他特地给沈观知发了车票截图,上面有明确的出发以及抵达时间。没过多久,对面发过来一张机票的截图,小县城没有机场,沈观知在距离这边最近的机场降落,到时候大概会再换交通工具。

  赵牧青抵达小县城的时候,刚出车站就收到沈观知发来的消息,是一张出站口的照片。

  他很快辨认出照片中场景的方向,果然看到不远处一辆银灰色轿车降下车窗,沈观知的视线落在他的方向。

  还没等赵牧青走过去,沈观知就先把车开到两人面前。“上车。”

  “沈先生也来了啊。”简时故用手肘撞了撞赵牧青,望过去的眼神写满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赵牧青拍了拍脑袋,他还真不是故意忘记的。

  简时故帮忙把刚取回来的托运行李放到后备箱,随即在后排入座。

  赵牧青下意识坐进副驾,在沈观知的导航上操作,车辆随后发动,一路往简母家方向开去。

  刚在门口下车,简母就十分热情地迎接赵牧青与简时故,末了才注意到沈观知,下意识愣了一下:“这是,这是牧青你先生吧?网上的新闻我也有看的,真人比照片帅多了啊。”

  “谢谢。”沈观知朝简母问好,“这里冷,先进屋。”

  屋子里暖和不少,赵牧青下意识抬头四顾,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化。

  他跟简时故一起开行李箱,将带过来的伴手礼一件一件放到桌面上。

  沈观知也捎了不少见面礼,基本上都是名贵食材补品,简母收着都不好意思,还是沈观知劝了好几句才收下。

  难得回来一趟,简母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基本上都是赵牧青和简时故爱吃的。她对沈观知表示抱歉,如果知道他来的话,会提前打听喜好的。

  “没关系,牧青喜欢的,我也喜欢。”沈观知很轻地笑了一下,赵牧青忽然想,这是他见过的最没有攻击性的沈观知了。

  赵牧青没忍住问了不少简母这边的情况,比如超市的营收,甚至邻居家也要八卦一番。

  简时故谈了不少两人在东沅市的生活,似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安详又和乐。

  这顿饭结束,赵牧青以及简时故帮忙收拾,末了才回到房间休息。

  简时夏的房间没有人再动,门板始终上着锁,沈观知自然跟赵牧青睡一个房间。

  赵牧青瞥了一眼沈观知的行李,箱子很小,看上去东西不多。

  “阿姨很亲切。”沈观知脱下外套,说。

  “那当然啊,不然怎么能让我这个外人住这一年多,”赵牧青靠在床头坐着,“我还在阿姨的超市工作,阿姨还经常请我吃东西。”

  “辛苦吗。”

  “不啊,挺开心的,”赵牧青就像是故意要给沈观知添堵,“反正,反正比跟你在一起开心。”

  沈观知没有出声,他将行李收拾好,屋子里乱的地方也都摆放整齐。

  两个人大约僵持到晚上十点多,僵持到赵牧青有点儿后悔说出方才那句话,正要主动挑起话题的时候,沈观知忽然接到一个电话,简单聊了几句就挂断。

  “我出去一趟。”沈观知披上外套。

  “去哪啊,”赵牧青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这么晚,一会都该睡下了。”

  沈观知似乎不打算过多解释,他凑近赵牧青,用安抚似的语气:“我很快回来。”随后匆匆离开房间下楼。

  赵牧青简直要火冒三丈了,沈观知的工作室什么时候发展到这里来了吗?半夜也不跟他多交代几句就匆匆忙忙地走?

  他一怒之下把脚塞进运动鞋,也跟着下楼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