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好奇的话, 可以亲自问我先生。”赵牧青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他就知道徐映堂还是没安好心，不知道想在他身上打听出什么内幕。
“别开玩笑了, 现在谁不知道我跟沈观知关系不好？”徐映堂嗤笑出声，“哪里像我跟你，以前还算有这么段交情。”
交情两个字他刻意咬得很重。赵牧青有心控制自己的脸色不要太难看，不至于让徐映堂以为抓到他的把柄。
实际上尽管有聊天记录，赵牧青也不敢说对于原主与徐映堂之间的事了解得很清楚，他只能尽可能不让自己露出马脚。
“三天后展会结束，我有时间。”徐映堂随后报了一个酒店名字。赵牧青几乎没有犹豫, 拒绝了徐映堂的邀请，理由很简单, 虽然他不喜欢沈观知，但也没傻到跟徐映堂这种人为伍。
“还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徐映堂故作不在意, 最后在赵牧青耳边留下一句便转身往走廊深处消失，“没关系，我自然有办法让你来见我。”
赵牧青下意识抓了抓自己的衣角，站起身往沈观知的方向走去。后者似乎想不到赵牧青会有这么一个动作, 平日里沈观知不作声, 赵牧青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过去。
“等累了？”沈观知暂停与工作人员的对话, 侧过脸问赵牧青。
“没什么, 我就在这里, ”赵牧青假装自然，“等你忙完。”
沈观知应了声好，继续与工作人员商谈。确认没有其他问题, 沈观知才带着赵牧青离开会场，坐上车往酒店方向开去。
……
赵牧青暂时没有向沈观知提起徐映堂的事。徐映堂参会沈观知不可能不知道, 果不其然，在出发参展前，沈观知与他同坐在后座时就特意交代：“除了工作时间，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
赵牧青没有出声，默认同意沈观知的要求。他忽然想，这大概是他唯一一次心甘情愿没有反对沈观知对他的命令。
展会大部分时间都在自由参观展品，一到三层都是主会场，南部地区最新最前沿的时尚设计，不论珠宝首饰还是服装配件都会在这里展出，所有参展人员能够自由交流。
此次展会面向大众出售门票，购买的大多是时尚界人士或者艺术高校在读生、教授等，当然也不乏其他爱好者。三楼设有内部场馆，晚上八点左右会有邀请嘉宾出席，也就是赵牧青即将参与的展出活动，这部分的门票需要另外购买。
作为年内规模最大的时尚展会，自然受到不少业内人士关注。赵牧青要不是跟着沈观知走工作人员通道，在外排队检票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赵牧青进到场地内部之后，沈观知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鉴于现在情况特殊，赵牧青不打算反抗。
展出活动在晚上，现在还是早晨，赵牧青暂时不用进行任何准备，仅仅是沉默地在场馆内随意走动，随意瞥过身旁展出的设计。
赵牧青的时尚触觉不算强，在工作室工作这么一段时间，对所谓时尚也算是有这么一点初步认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进入场地的人越来越多，周遭也逐渐喧闹起来。赵牧青无意中注意到不远处似乎有几个小姑娘在偷偷打量他，他将视线扫过去，对方却又不好意思地避开。
他原本没多在意，直到后面有小姑娘鼓起勇气，拿着一本他的杂志封面问他能不能签名。赵牧青下意识扫了一眼沈观知，后者眼神示意他：“签吧，她还等着。”
小姑娘见到赵牧青这个询问似的举动，暗地里弯起了嘴角。赵牧青无意中注意到对方的微表情，实在很想出声让对方嗑点好的。
赵牧青在杂志封面签下名字，还特地感谢小姑娘的支持。女孩子看上去很满意，临走前还特意祝他跟沈观知长长久久。
他赶紧原地祈祷，上帝千万不要听到刚才那句祝福。
赵牧青隐约还有不真实感，前段时间他还是人人喊打的黑料模特，到现在居然会有人特地在线下找他签名。
沈观知带着他一直到一楼场地深处，要不是恰好碰上，赵牧青倒是没想到厉书桥原来也到了。经纪人需要掌握艺人的行程，艺人倒是不需要对经纪人的来去知道得太清楚。
厉书桥来桃屿市确实是因为工作，但赵牧青以为对方顶多来监督事务，对此厉书桥本人的回应是：“反正有免费票，不来多浪费啊。”
“……”被开这么高的工资也会怕吃亏吗。
“对了，时故也来了，你有空去打个招呼啊。”厉书桥指了指最深处挂着游客止步牌子的门，“在里面准备机子吧。”
赵牧青往门的方向走去，从口袋里摸出工作人员IC卡，直接感应后就能打开门锁。沈观知在他身后大约半步的地方，也跟着进入门内。
“哦！”简时故觉察到门被打开，下意识回过头，“牧青，沈先生都来了，早上好啊，吃早餐了没？我那还有包子吃不下，热乎着呢。”
“饱了，你现在就要忙？”赵牧青往简时故身边凑近，对方正在摆弄手里的摄像机。简时故表示自己只是提前检查器材，接下来到晚上之前他都可以稍作休息。
展内的摄影师实行轮班制，简时故负责第一日晚上以及最后一日白天的拍摄。
赵牧青打算不再打扰简时故检查设备，于是打算退出门外。沈观知依然无言地跟上去，就在即将踏出去的时候，简时故蓦然凑上前来拦住他。
“沈先生，之前一直没这个机会，”简时故很认真地向沈观知鞠了一躬，“这次回到东沅市，感谢您还能给我这份工作。”
赵牧青的动作下意识一僵。
沈观知静默片刻，才动了动嘴唇：“你要谢的人不应该是我。”
简时故显然不太理解沈观知的意思，正想继续追问，但沈观知显然没兴趣跟对方继续耗时间，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就直接退出门口，顺手带上门。
“沈观知，”赵牧青硬是扯着沈观知到角落的阴暗走廊里，“为什么这么说？”
“事实。”沈观知淡淡地回答，似乎是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要让简时故知道我是因为他才跟你结婚，就这件事，你必须答应我。”赵牧青难得这么严肃地开口，他用力抓着沈观知的胳膊，大有对方不答应他就不松手的态势。
“可以。”沈观知没什么异议，“但是为什么。”
“这还要问吗，万一知道自己的工作是别人换来的，他要怎么面对啊。”赵牧青嘴上说得很理所当然。
沈观知没有回应他，而是用力地吻在赵牧青的唇角上，一只手还往下拽住赵牧青身上的腰链，强势得不允许对方躲开。
“干什么。”赵牧青好不容易被松开，立马往旁边跟沈观知错开一个身位。
“比起你的先生，你更关心别人。”沈观知握在赵牧青腰上的手更用力几分。
赵牧青在他怀里挣扎两下：“我没把你当先生。”
沈观知最后一口咬在赵牧青的嘴唇上，这才松开手，任由对方离开走廊。
赵牧青刚回到主会场内，就见到方才待的走廊附近，徐映堂正坐在休息处翻动杂志。
他眼皮没来由一跳，是不太好的预兆。
赵牧青下意识将视线投向沈观知，说服自己所谓左吉右凶不过是迷信。
“沈先生原来也在这里，”徐映堂故作礼貌地抬了抬视线，但并没有放下杂志，“我在这里不打扰你们吧？”
“公共区域，你有留在这里的自由。”沈观知语气冰冷，显然没兴趣与徐映堂多聊。他下意识往前一步，让赵牧青站在自己身后的位置。
徐映堂轻笑出声：“公共区域不能做私人事情吧，沈先生之前不还看不起吗。”
赵牧青显然听不懂后半句，只见沈观知面不改色地重新挽过赵牧青的手臂：“我没在公共区域拉过裤链，你敢说吗。”
他不打算等徐映堂回应，拉上赵牧青转头就要走。
赵牧青快速整理方才对话里透露的信息，首先徐映堂在公共场合拉过裤链，并且被沈观知撞见过，他迅速在心里唾弃几句，随后认为这并不重要。
徐映堂在外面裸奔都与他无干，重点是徐映堂到底有没有听到什么。
万一对方确实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就说明徐映堂已经知道他与沈观知之间并不是纯粹的感情关系。
他不知道这件事被徐映堂戳破会意味着什么，但万一徐映堂要做文章，必然要出麻烦。
赵牧青没忍住将目光放在沈观知的侧脸，后者似乎读懂了他的潜台词，很轻地握了握他的手掌：“不要担心。”
就算再怎么不满沈观知，赵牧青也不得不在这时候承认，这一举动确实给他带来了安全感。
中午工作人员能够自由离开会场去享用午餐，回来时不需要二次检票。
赵牧青与沈观知共进一顿沉默的午餐，回到会场后，第一件事是进行晚上展出活动的准备。
路上赵牧青恰好碰上宋黎君，对方身上背着一个简约设计的猫包，里面装着赵牧青先前在对方家里见过的那只猫咪，刚好从里面探出个小脑袋。
小猫好像认识他似的，见到赵牧青就咪咪叫了两声。宋黎君抬手摸了摸小猫脑袋，这才发现赵牧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沈观知也站在他旁边：“牧青，沈先生，来准备今晚的活动？”
赵牧青这才从小猫身上挪开视线：“对，工作人员在催了吗？”
“没有，现在还早，”宋黎君把猫包取下来，改为抱在自己手上，往赵牧青方向递了递，“要摸一下吗？”
赵牧青下意识就要伸手，然而脚腕上蓦然窜过一阵细微的电流。他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声，沈观知怎么什么东西都随身带着。
“不要耽误工作。”沈观知在身后语气淡漠。赵牧青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觉得眼前这一幕没来由地熟悉，他这辈子可能就跟别人家的猫无缘了。
宋黎君向他简单客套几句，将猫包交给朋友托管，很快就进入场馆内部。
……
场馆内部空间足够大，有多个独立的更衣室，除此之外还有公共更衣间，化妆间也是同样的划分。赵牧青基本上都在公共试衣间完成化妆，末了还要赶到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远的公共化妆间上妆。
他刚拧开更衣间的门把走进去，沈观知就跟着挤进来。赵牧青连忙锁上门，确认当时走廊没有人看到这一幕：“干什么？”
沈观知目光往赵牧青身上扫过，最后停在他脖颈上挂着的钻石项链上：“摘下来，其他的也一样。”
赵牧青知道沈观知是不希望私人饰品影响到他工作形象，这才老老实实照做，将身上的珠宝首饰包括结婚戒指都摘了下来，放到沈观知掌心，看着对方收好。
尽管沈观知时常蛮不讲理，但至少在工作上会为他让步。譬如就在沈观知离开试衣间后没多久，赵牧青换好新造型后推开门，助理就连忙跑过来通知他，赵牧青的试衣间换了位置，就在公共化妆间附近。
“谁还能被我换了啊？”赵牧青没忍住好奇心，沈观知面子比天大他不出奇，但能来展会的模特，据他所知，除了他面子估计也都挺大的。
“没有啊，这哪敢啊，”助理连忙解释，“那是沈老板让人帮忙重新收拾了个地方，我这还是过来帮你搬东西的。”
“辛苦了。”赵牧青朝助理点了点头，他跟着对方一路到新的化妆间门前，远远就见到里面还有人在整理杂物，嘴里还不住地抱怨：“好看是好看，也就那点名气，他老公过来几句话就得给他找这么个地方，真是累死累活不如找个好老公。”
“你还别说，过会儿他老公把他捧成国际超模那指不定事更多。”
“……”赵牧青认真地摸摸下巴思索，他是不是该谢谢对方开头还夸了他一句好看。
“赵哥，你怎么还在这不进去呀？”助理把赵牧青的一点私人物品装进包里背过来，手里还拎着几套要换的衣服。不得不说，沈观知给他配的这个助理是个老实人，能做事脾气也好，赵牧青平日里没什么事也不找他麻烦。
方才还在里头抱怨的那两人闻言，猛地转过头来，无意中对上赵牧青的视线，又飞快地躲闪开来。一个人尬笑，另一个人解释，表示自己累糊涂了。
“这里也差不多了，先去休息吧。”赵牧青固然没兴趣因为那几句话计较，那两人一听，自然跑得比兔子还快。
助理替他打点好一切，也先到其他地方去等赵牧青需要的时候联系他。
赵牧青进入化妆间，任由化妆师在他面上打粉。他亲自确认过活动现场，面积很大，能容纳不少人，秀场显然经过精心设计，T台似乎也是前段时间刚刚打造完毕。
尽管不是第一次参加线下工作，但赵牧青是第一次在T台走秀，临上场前还没忍住深吸了好几口气。
沈观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像你参加培训课的时候一样。”
在来展会之前，沈观知再次找来培训老师，替他简要地上了几课。对赵牧青而言，展会是他很重要的转折点，一旦失误还不知道要被挂在时尚界热搜被鞭尸多少次。
等到他真正上场，沈观知已经在视角最好的前排位置坐下，面上看不出有什么波动，但显然在十分专心地关注着舞台，赵牧青走秀结束时才发现对方特地换了副眼镜，无框的。
秀场内设置有多个机位，同时对准舞台这边。无数闪光灯照在赵牧青的身上，他故作游刃有余地走到T台上，下台的时候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结束第一场，赵牧青逐渐进入状态，他回到试衣间，进行下一套造型的试妆。
简时故负责上半场的拍摄，赵牧青重新回到T台上的时候，对方已经不在原本的机位上，甚至他环视场内一周，也没觉察到对方的身影。
赵牧青自然认为对方有其他工作安排，没有多想。活动持续将近四个小时，但赵牧青实际工作的时间并没有这么长，最后一个小时他回到台下，尽管很不情愿，但还是在沈观知旁边的空位坐下来——已经没有其他位置了。
结束之后人群逐渐散去，赵牧青换回自己的衣服，沈观知在更衣间里，重新替他戴上之前摘下来的珠宝首饰。
回到场馆内部，赵牧青见到的场面与方才进试衣间前完全不同，好几个熟面孔的工作人员看上去慌慌张张，似乎正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赵牧青正想找人问，却被沈观知按住肩膀阻止。后者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很快就得到了赵牧青想要知道的答案：“有展品失窃了。”
“怎么会？”赵牧青显然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意外，所有展品都锁在展示柜里，而且用的都是密码锁，就算他不了解，但想也知道如此贵重的展品必然有一套专门的安保系统，不可能这么容易失窃。
除非是内部人员，或者有内部关系，了解安保系统才好下手。
赵牧青连忙掐断自己的联想，没有证据胡乱猜测不是好行为。
“刚才下半场开始没多久，就有人发现展品凭空消失，”沈观知重新将手机放回西装内袋，“这一层，一条钻石项链。安保系统没有预警，现在正在进行内部排查，暂时所有人不能离开会场。”
“可是都这么晚了。”尽管赵牧青能理解主办方的决定，但这个时间点很难不引起公众不满。
“现在是黄金时间。”沈观知看了一眼手表，“根据他们的推测，人还没来得及将展品带走，可能会另外找地方藏起来，而不是带在身上。如果找到展品，就可以试着提取指纹。”
赵牧青忽然理解过来，正在搜索的人为什么都戴着手套。
为了不打扰搜查工作，沈观知戴着赵牧青离开内馆。现场没有警方的人出现，大概是不想传出负面新闻，主办方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报警。
赵牧青无意听到身边人的谈话，工作人员正在加班加点查看场馆内监控。
他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无处安放的视线在会场内扫过，竟无意中对上不远处徐映堂的眼神。
对方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
赵牧青顿时感到不适，起身换了位置。沈观知觉察到他的异样，故作自然地在他旁边落座，恰好遮挡住徐映堂的视线。
会场里的人们不知道等了多久，逐渐起了怨言，有的人表示要赶车，还有的似乎另有安排。
主办方承诺，被耽误行程的来客他们会补贴交通费，并且保证有途径可以安全到家，这才勉强压下去一部分噪音。
恰好厉书桥跟两人打了个照面，经纪人见到沈观知，第一时间问今天这么晚，明天能不能推迟上班，顺利得到了来自老板的冰冷拒绝。
“说起来你有没有见过简时故？”厉书桥蓦然话锋一转，“我想找他偷看一下照片来着，结果走半天了没看见他。”
下半场开始以后，赵牧青至今也没见过简时故。就在他打算用手机试着联络对方时，场内的人们忽然喧闹起来。
有工作人员拽着简时故的胳膊，不断地将人往外拉。简时故不断地挣扎，语气里满是愠怒：“放开我，不是我偷的，我也不知道东西为什么会在我身上！”
工作人员索性捂住他的嘴，宣布盗窃犯已经找到，所有人可以自由离开。
“不可能，”厉书桥对着赵牧青不断摇头，“这怎么可能？我知道时故不是这种人！”
赵牧青固然也不相信，还没等他凑到简时故跟前问清楚，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
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因此他摸出手机查看收到的短信，果然不出他所料。
一个陌生号码向他发来一张简时故晕倒在角落的照片。[现在可以好好谈了？]
后面附着酒店地址以及房间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