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总裁豪门>长命万岁【完结】>第109章 弄在外面【大修】

  朝晨于父母的居室之中。

  林圆韫专心致志的伏在几案上, 小手握着林业绥命工匠以红玉琥珀雕琢而成的精巧鸠车,乐在其中的来回滑动,一刻未到, 又被鼗鼓吸引, 随手便扔掉鸠车,直接从坐席爬到缘边处,抓起木柄,开心的左右摇晃起来。

  听取悦耳空灵的鼓声。

  与此同时,室内响起脚步声。

  被浅吻的谢宝因在男子离开以后, 依然维持着头颅微微仰起的姿势,随后左手抚上圆润的唇肉, 低头莞尔而笑。

  林圆韫像是意识到什么,哭着再次扔下手里的鼗鼓,双手撑席爬起来后,小腿迈着极大的步伐追着离开的高大身影跑去, 声音里含混着大哭:“耶耶..耶耶..”

  闻见长女的哭声,谢宝因也当即起身,疾步过去蹲在孩子面前, 温柔安慰:“耶耶有事, 我们乖乖等耶耶回来。”

  见阿娘还在,林圆韫听话的点头, 然后出于本能的用手捏着阿娘的衣裾不肯放手,似乎是害怕她也要离开自己。

  谢宝因用指腹轻轻为长女把眼泪都擦拭干净, 欲要起身去北壁更衣, 但在注意到林圆韫的行为以后, 重新蹲下去, 疼爱开口:“阿娘不走。”

  林圆韫也顺势抱住阿娘, 如婴儿时期那般把脸埋进怀里。

  谢宝因内心柔软的微微一笑,将人怀抱起,走回几案旁席地而坐。

  在怀中趴伏顷刻后,林圆韫看见被自己遗弃在坐席上的鼗鼓,情绪便又再次变得踊跃,离开母亲去摇鼓,独自嬉戏起来。

  谢宝因抬头命乳媪随侍在左右,才放心起身去北壁。

  两婢见女主[1]要更衣,低头上前,从衣架上取下续衽绕襟的朱红菱纹深衣,穿在中单以外,然后将续衽钩边绕至腰后。

  系好衣带,又饰以白玉组佩。

  在媵婢谨慎将连缀成串的玉组轻轻放下,任其落在深衣上时,玉藻从室外入内,手中拿着纹绣囊袋,恭敬奉上:“女君,工匠已将女郎两岁的串饰送来。”

  谢宝因接过,随后握在手心,缓步往几案走去,从囊袋中取出一枚由红琥珀雕琢而成的小儿骑羊佩饰,串在林圆韫腰侧垂至膝盖且空荡荡的小绳之上。

  她怀着翼翼虔心道:“今日是阿兕的诞日,阿娘与耶耶希望神灵能祐福兆祥,让我们阿兕在父母膝下无恙长大。”

  林圆韫低头看着,潜意识觉得应当行礼,于是把两只小手交叠在一起,往前一揖,在见到阿娘笑了后,随即便高兴的伸手去摸玩,陶然自乐。

  少顷,飞雪飘然而下,强劲的朔风刮过庭中杂树,发出声响。

  注意力被吸引的林圆韫又哒哒跑出去。

  于鸾镜前跪坐装饰的谢宝因闻声看去,忧虑的抬头命乳媪与侍婢相随。

  在发髻之上插好玉钗、云篦后,她亦起身,抬足穿着文履,缓缓走出室内,一眼就望见林圆韫伸手出去接好雪,再用两掌揉搓着玩。

  “阿兕。”

  林圆韫迅疾跑到阿娘身边,不开心的皱起鼻子,先发制人的开口:“不好玩,凉。”

  谢宝因怔住,无奈叹息浅笑,然后拿出佩巾给她擦着被融雪弄湿的手心:“今日有宴设,若衣服因此而湿,阿兕需去浴身更衣,会使客人等待,便是无礼之举,令氏族屈辱。”

  林圆韫糯糯的嗯了声。

  谢宝因看向位于此处房舍群西面的厅堂:“筵席如何?”

  侍立在身侧的玉藻听到询问,出声应答:“王夫人、杨夫人与二夫人、六娘皆已在厅堂入席。”

  谢宝因颔首,步入甬道:“命疱屋开始准备蔬食,然后将清酒置于堂上。”

  因为孩子尚幼,未及三岁,依然还有夭折之险,不能肆意庆贺,所以只有家人宴饮,而家中于寒冬生下的唯有林圆韫。

  林圆韫伸手去握阿娘的手,亦步亦趋跟在身边,突然欣喜的望着另一条连接楼宇的甬道:“叔母。”

  产子已经八月的袁慈航身后有四婢随从而来,她抬手向女子揖礼:“长嫂。”

  谢宝因与其并肩而行,心存眷顾的询问道:“孩子的身体如何了?”

  七月,林卫铆已为长子取训名“明慎”二字,然而近日却被小疾所扰,咳嗽流涕始终不止。

  袁慈航笑着酬答:“身体已经康复,长嫂不必再为他忧虑。”

  迈入厅堂,入席西面的杨氏、王氏与入席在东的林却意接连起身,抬臂朝堂上身份最贵之人推揖一礼。

  谢宝因则抬手,向尊长正立一揖。

  袁慈航随之。

  在林圆韫被乳媪带到堂上,列席于东西的妇人、女郎接连起身,从案后走出,众人分别将所备的串饰系在小女郎腰侧的小绳之上,很快便成了长长的一串,以此寄意来祝愿孩子福寿绵长,能安然度过三岁以前的岁月。

  系好串饰,众人再次入席。

  谢宝因命乳媪将林圆韫带至后室喂食后,直行数步,列席北方。

  很快,侍婢便鱼贯而入,有序分开,将盛有脱骨炖肉的漆盘放于东西两侧的食案之上,又另有两婢立于堂上中央所放置的五尺高的博山盖铜樽旁,内盛有清酒。

  一婢用漆斗从中取酒倒入樽内,一婢端着漆案。

  待取好,先去北面的席位,而后是分列的东西两面。

  林却意最先执起酒樽,仰头饮下。

  谢宝因用犀箸轻轻将肉从骨上分离,看见东面位于袁慈航席下的女郎举止,缓缓出声:“六娘因何不悦?”

  林却意抬头望过去,放下酒樽,自知失礼,微侧身体,朝尊位揖礼应答:“并非是我,乃是五兄..他近日归家,常常叹息不快,我也被影响到。”

  林卫隺年齿已经十六。

  八月,在工部仕宦任职。

  然他所任官职却难能掌实权,所学的水利工事亦无处施展,觉得与三叔父林勤所言相差甚远。

  在进食炖肉的杨氏闻言,不疾不徐的嚼咽下去,才嗤笑道:“如今除了渭城谢氏、郁夷王氏、昭国郑氏的子弟能轻易进入中枢任职以外,其他士族子弟能仕宦高职的都是氏族用利益交换而来。他非嫡长,既有任职,为何还要责怨?”

  因为去岁的争执,林卫隺始终都不肯向妇人低头认错,直言自己无错,此身坦荡,绝不,然不孝之罪却难以躲避,即使他长兄为此动用荆条抽打脊背,命他跪在家庙。

  他的脊背依然挺直。

  他的头颅依旧高昂。

  身为大宗、长兄的林业绥已经尽到管教之责。

  妇人所有的愤怒都被堵在心中,自后对林卫隺再无慈目可言。

  为避家中失和,众人听到此话,皆默然不言。

  当饮宴完,漏刻也已经浮至六十刻。

  将近夕食时分。

  与几人辞别后,谢宝因撑着身侧的云纹凭几,双膝站直,曳着朱红菱纹的深衣迈步履地。

  然而刚走至案前,便有一道黑影急行而来。

  “女君。”

  谢宝因认出是那名常常相随于男子左右的僕从。

  她长眉蹙起:“郎君还未归?”

  童官低头,将双手推出去行礼,因奔驰而来的喘息很快不见:“陛下召见,恐要晚归,家主命我前来见告女君。”

  谢宝因立在堂上,颔了颔首。

  薄暮时分,天开始暗沉。

  刚停下没有多久的雪,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舞,无声无息。

  舍人见那位林仆射从长生殿出来,疾步上前,将黑色大裘披在男子宽厚的肩上,随即又递去一柄早已准备好的十二骨罗伞。

  林业绥立在殿檐之下,神情淡薄的俯瞰着这座宫城,接过伞后,毫不迟疑地步入天地间的这一片白中。

  行至阙门,他收伞登车。

  驭夫驾着车辕出了宫门。

  不过才驶出九百步的距离,便有人在朱雀街拦车。

  阻拦之处,还是在道路转弯之地。

  驭夫见车前突然出现人,惊恐的迅速勒紧缰绳,车舆也不由得大幅晃动倾斜。

  车内的人撞上右壁。

  驭夫还未请罪,拦车之人已经走到车驾前:“我家主人想问林仆射今日陛下..”

  心神被无关之人惊扰,身体又撞到车壁,再听见这句居高临下之言,林业绥撑眉,隐忍着怒气,语调毫无起伏:“我不欲与黄耳多言。”

  那人愕然顷刻,随即语气中带着一股傲然,一听就知必然已经挺胸昂头:“我家主人住在隆庆坊。”

  天子为王的时候,所建王邸在隆庆坊。

  这座曾经的四大王府,后来被赐给李毓。

  这是在威胁他。

  林业绥勾唇一笑,眸光渐冷:“尚书省综理天下政务,陛下乃天下之主,岁暮召见公卿问政,竟也值得你家主人如此心急,既然如此,我明日便亲自去向陛下请辞尚书左仆射一职,推举七大王来担任如何?”

  西南之事使得天子不再亲近李毓,自后数月,他与贤淑妃努力逢君,才得以挽回几分,然表面虽然和睦,但其实早已胆颤度日,不敢再像从前那般妄为。

  这对最似寻常百姓家的父子,终于也变成了君臣。

  只是李毓的家臣,似乎还未能适应这种需小心翼翼的生活。

  涉及到朝堂,外面的人终于明白此事的严重,屈膝就拜伏车内之人:“陛下接连召见医工,大王只恐尽不到孝道,这才命我前来询问林仆射宫内情况。”

  林业绥斜睨一眼,默然冷待,屈指叩响车壁三声。

  倘若让兰台宫的人听见这句话,天子一怒不过是瞬息之间。

  驭夫听见响声,继续驾车前行。

  前面的颠簸,使得男子有些不适的握拳咳嗽几声。

  再行三百步,又遇东宫之人。

  太子舍人恭敬站在道路一旁,拱手呼道:“请见林仆射。”

  见到车驾缓缓停下,才上前:“听闻今日陛下两次召见医工,又于非朝会之日召见林仆射,主人心中忧虑其父身体康健,特命我前来询问其父是否无恙。”

  林业绥垂眸调息,即使是面对东宫的人,语气依旧是浅淡的:“无事,陛下虽被小疾所扰,但仍不忘国政,涉及国事不决,所以召我商榷而已,陛下身体无恙,太子不必过于忧心。”

  太子舍人也是由士族子弟出任,当即听出男子此言是随意应对之举,但..他不是已决定相助东宫,否则太子也不会命自己前来窥听。

  拱手行礼后,有所思的舍人回宫去回复太子。

  未至日夕,房室内的树灯就已燃起赤火。

  在满室光照下。

  谢宝因沐发浴身出来。

  她脱下木屐,跪坐于几案南面的席上,而濯过的长发就那么披散在身后。

  玉藻则命媵婢将错金博山香炉放置在坐席两侧,用其热气将已用沐巾简单擦拭的头发熏干,同时香草的气味也会浸入其中。

  谢宝因的身体忽然战栗了一下。

  玉藻惊惶的亲自把炭火移近三尺。

  随即,便听哔啵地一声,是熊熊燃烧的炭在火中迸裂。

  谢宝因察觉到动响,抬头望着她笑了笑,唇角的弧度还未恢复平缓,外面又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男子在迈步进来。

  媵婢与玉藻迅速伏地行礼,而等男子从浴室出来时,空阔的室内只剩谢宝因一人。

  林业绥穿着宽松的中衣,搭玄衣于肩,墨发因要安寝而尽散,待行至几案东面,看到案上漆盘所装的红色酸果,神色带有疑虑。

  他慢悠悠的箕踞,右手拍了拍身边的地方,声音不经意的沉了下去:“幼福。”

  还在纠结用哪种动物皮毛缝制大裘的谢宝因闻声抬头,看见男子的动作后,跪直身体膝行过去。

  然后,男子横臂将其拥入怀中。

  两人对面而视。

  一只温厚的大掌也随之探入中衣。

  酥麻的感觉直达头颅,谢宝因隔着衣服,用手摁住。

  林业绥将人圈入双腿之间,嗓音清润:“凉?”

  谢宝因摇头。

  男子刚沐浴不久,还是温温热热的。

  “郎君在做什么?”

  林业绥眼皮微抬,目光澄澈的望着怀中的人,掌心覆在腹部:“抱歉。”

  谢宝因低头,与男子视线对上,不解其意,随后粲然一笑:“这里没有我们的孩子,只有在筵席之上所用的肉食。”

  清淡饮食许久,突然使用肉类,因为难以消化,所以皆积聚在肠胃之中,需用酸果辅助消化。

  林业绥淡垂黑眸,掌跟轻轻按揉着脐中央,按揉几下,指腹朝往上四寸的地方摸去,继续前面的动作。

  谢宝因臀骨落下,与席地而坐的男子平视,语气认真:“真的没有。”

  产下林圆韫后,他们都从未曾预料到林真悫会来得如此快,如今嫡长子已生,因而每次男子都会弄在外面,或是用手再抠出来。

  林业绥轻笑出声,语气温和。

  “按摩经穴,能快速消食。”

  “这里是神阙穴。”

  “中脘穴。”

  谢宝因便也坦然享受,然后无聊的去玩他头发:“陛下召见郎君所为何事。”

  林业绥目光微顿,吐息也滞了半瞬,然后闻而不言。

  见男子缄默,谢宝因没有再继续询问。

  大约是关于朝政的。

  林业绥右手继续按摩,左手不经心的去捻着女子温软的耳珠,轻重得当的缓声道:“陛下念及老师历经六朝,于文武之道上皆有功绩,世族敬重,又封郡国公,还如此长寿,便想要诏他来建邺一住,以全君王孝心,为民之表率。”

  “所以才召见我一同商议。”

  谢宝因闻听,笑而不言。

  王廉公已经八十有三,天子才将近知命,足以隔代。

  况且当年这位郡公是主动退而致仕,还禄位于君,归乡终其天年,而天子念其龟龄,不宜跋涉奔波,命其无要事不必前来建邺,为何今日又要以尽孝之名再召见。

  因为天子要向百姓展现孝心,所以命杖朝之年的王廉公共奔波千里,岂不自相矛盾。

  廉公建邺此行,恐另有深意。

  林业绥收回按摩与玩弄的手,握住女子的手腕,沉声笑道:“玩得如此不亦乐乎,看来已经好转,可以安寝了。”

  不能够再继续玩下去,谢宝因有些可惜的颔首。

  林业绥见从来最庄严的她此时却不同寻常的显露出孩子玩性,笑意渐淡,抬手覆上女子蛾眉,已经在发热。

  谢宝因的眼睛也渐渐变得水润。

  他起身,弯腰抱起:“去卧榻上。”

  然而刚将人放下,女子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愿松开手。

  最后,她抓着男子中衣,渐渐熟寐。

  【作者有话说】

  [1]女主:既女性主人。主妇。《礼记·丧大记》:“其无女主,则男主拜女宾于寝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