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海上舟【完结】>第49章

  最近,好事连连发生。

  陈诗和南舟每天都陪着陈玉荣晒太阳聊天遛弯,他的情绪越来越好,身体竟然也奇迹般较往常好了不止一点,去医院再做检查,医生都吃了一惊,说老爷子真是有福气,好生养着,日后必然还有享不尽的福呢。

  这是第一件好事。

  紧接着没过几天,第二件好事来了。

  陈诗非常幸运地被洛川文理学院新闻系录取了,录取通知书邮到家里那天,她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抱着通知书睡,兴奋地根本睡不着觉。

  虽说她和南舟已经是公开的关系了,家里长辈也已经明确支持她们在一起了,可是住在家里的这段时间,她们还是各睡各自房间,实在不太好意思一起睡。

  凌晨三点,陈诗偷溜进南舟房间,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问:“阿南,你睡了吗?”

  南舟大概是睡沉了,没有回答。

  “真睡了啊?”陈诗不死心地问。

  南舟没有给她半点回应。

  陈诗努努嘴,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掀开被子一角然后非常不要脸地钻进去了,屋里很黑什么都看不清她直接倒在枕头上,鼻尖不小心擦过南舟脸颊,扑面而来就是南舟均匀温热的呼吸声,她不自觉红了脸,刚想翻过身,原本纹丝不动的南舟突然紧紧搂住她的腰,向上提了一下。

  “来都来了,还想走?”

  陈诗被动地窝在南舟怀里,呼吸都不顺畅了,不确定地询问一嘴,“你不是睡着了吗?”

  南舟鼻腔里哼出一截细细的笑声,“谁说我睡着了?”

  陈诗手没处放,扯住南舟解开一颗纽扣的睡衣衣领,惩罚似地使劲咬了口她露在外面的脖子,“你坏死了,居然骗我。”

  南舟轻轻嘶了一声,“小狗啊,干嘛咬人。”

  “就是小狗,就要咬你。”陈诗作势要去咬第二口。

  南舟胳膊一顶,把她推开了。

  有句成语说仗势欺人,陈诗差不多就是这样,仗南舟宠她就欺南舟,“怎么,你还敢反抗?”

  南舟哭笑不得,“陈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真的很像那种欺压手无缚鸡之力的贫民百姓的昏官,是你偷偷溜进我房间,再偷偷爬上我的床,然后两句话说得不开心了,你就过来咬我脖子,这还有处说理嘛,你说,你欺负我就欺负我吧,我连反抗都不行了吗?”

  陈诗开始无理取闹,“谁是贫民百姓?谁是昏官?”

  “当然我是贫民,你是……”

  陈诗大气一喘,从侧躺变成仰躺在床,明明得了便宜还卖乖偏偏要露出勉为其难吃了大亏的表情,“好的,从现在开始,我是贫民,你是昏官。昏官,请您随意欺压我吧。”

  南舟脑袋一时没转过来弯儿,可爱音调嘟囔道:“欺压,怎么欺压?”

  陈诗偏过头,在漆黑茫茫中寻找她的眼,一字一顿道:“不是你理解的欺压,你把这两个字分开读,欺,压。”

  南舟终于反过劲了,不过她没按套路出牌,陈诗本以为她会害羞会娇嗔,她都没有。她轻轻一笑,不给陈诗反应时间,直接翻身压过来了,“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反了,完全反了。

  怎么换我被压了啊!

  陈诗脸红心跳,磕磕巴巴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南舟手指缠绕她的头发,深深盯着她的嘴唇把她盯到情不自禁舔了嘴唇却还是故意不亲,挑逗勾引于无形,声音喑哑道:“不是吗?”

  “我,我……”

  陈诗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非常破坏气氛的话,“其实我是一个特别传统的女孩子。”

  南舟想笑,但气氛已经到这了,不能笑,于是她抿着嘴憋笑,差点憋出来内伤,“传统?你确定你打算用这个词来形容你自己?”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那你是在取笑我吗?”

  “也不是。”

  南舟眼神直勾勾的,陈诗难免害羞,她眨眨眼,羞涩地捂住脸,嗓眼里挤出来的声音透过几乎不漏缝的十指到达南舟耳朵里。

  “哎呀,多不好意思啊,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一个地方来做这种事。”

  南舟装作听不懂,装得天衣无缝,“做什么事啊,我只是想亲亲你而已,亲一下也不行了啊。”

  “亲一下?只是亲一下!你你你……”

  南舟随口的三言两语就把陈诗羞得抬不起头,“亲也不行,你也不怕被别人看见。”

  “谁会看见,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

  “三点多,走的时候刚看。”

  南舟捏了捏她的脸,“那你就不必担心了,都这么晚了,他们都睡了。”

  陈诗故意找茬,“睡了也随时会醒。”

  “醒了能怎样,就算看见了又能怎样。”南舟在陈诗嘴角轻啄一口,“反正我们的关系光明正大,人尽皆知,反正大家都愿意祝福我们都想看到我们幸福,你怕什么?”

  陈诗说不过她了,耍无赖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一个特别传统的女孩子。”

  “哦。”南舟语气淡淡,表情也淡淡。

  陈诗怕南舟真的生气了,主动示弱,“其实,如果是你,我也可以不那么传统。”

  南舟只是逗逗陈诗,她才不会真的生气,她摸摸陈诗的头,笑道:“诗诗,做你自己就好了。”

  这时,陈诗把被子蒙到她们头顶,揪着南舟衣领说了一句话,“我可以不出声的。”

  “所以?”

  陈诗轻轻笑了,“所以,吻我。”

  这么多年行走在别人的眼光里,南舟一直是一潭没劲的死水,春夏秋冬,一成不变。没有人愿意花心思去探索那么没劲的她,就像面条里藏鸡蛋的故事,只能选一碗,饿急了的人大概率都会选择鸡蛋卧在外面的那碗面,虽然另一碗表面除了面条什么都没有的碗底可能藏了更多的蛋,但多数人还是做出了一种更保险的选择,有得必有失,更保险意味着会错过开宝箱的刺激和各种不确定的结果。南舟就是一个宝箱,可是那么多人都因她的严肃冷淡望而却步,没有人敢靠近她,但天不怕地不怕的陈诗靠过来了,耐心地细心地守护着那潭不知深浅的死水,她本不求回报,可她所有所有的努力都在这个瞬间得到了回报。死水之下的温柔,为她重见天日了,被她看到了。

  “诗诗,你想在下面,还是想在上面?”

  “我可以选吗?”

  “嗯。”

  陈诗做出选择后,湿润的吻填满了她的嘴唇。

  陈诗突然好想和南舟一样,做一个会记录的诗人,这样就永远忘不掉这一刻了。

  她好会啊,她吻着我,把我吻得晕头转向,然后我的灵魂好像就飘起来了,看着我们。

  不会再有第二个南舟了,她不会为了满足某种欲望发泄某种情绪而去做这种事,不会为了性而性,一切发生的都那样水到渠成,她尊重我疼爱我,会先征求我的意见询问我的想法,甚至细腻地把所有我想不到的都为我想到了,然后在接下来的那场欢愉里,尽她所能满足我。她明明眼神迷离感觉下一秒就要失控了,却还是会尽力克制住自己,不把我弄疼,不让我皱眉。

  她不仅是一个完美的诗人,更是一个完美的爱人。

  我不能否认,在那些无法拥有她的日子里,我曾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跟她做会是什么感觉,会疼会哭可能还会爽哈哈,很奇妙吧,我曾经幻想的感觉就是我现在正在经历的感觉,我身体每寸肌肤都被她视若珍宝地抚摸过,我为她颤抖的时候央求她可不可以不要停下来,可不可以为我点一支烟,只为我点一支烟。

  她笑着满足了我的要求。

  于是我仰望她,她脸上的汗水洒在我脸上,吐出来的烟雾呛到了我,我咳了两声,闷在嗓子里忍了很久的声音差点就要发出来了,她的动作依然温柔,眼神却在警告我,不准发出声音。

  我听她的,因为现在我不敢不听她的,如果我不听话,温柔的她就会变得不温柔,我好喜欢好享受她不温柔的样子,我想看她为我失控,她看透了我,下秒,那个我对她产生冲动的下午朝她偷偷夾緊的地方就被彻彻底底打开了。

  她抱着我说她爱我,说她会一直一直爱我。

  我问她:“承诺作数吗?”

  她可能不喜欢用花言巧语来敷衍我,她是个很可靠的人,做多过说,在之后我们相伴的岁月里,她把答案告诉我了。

  2018年,我们同居了,她把还在上大学的我公开在微博,告诉所有人她有多爱我。

  2020年,她把我写进诗里,把我们的爱情故事写进诗里,为我出版了一本诗集。我的包里每天都要背好几本书,逢朋友就炫耀说这是我女朋友给我写的,她们都可羡慕我了,说我女朋友对我真好,我也不谦虚,因为她们说得对,她就是对我特别好。

  2021年,我毕业了,我往北京一家报社投了简历,很幸运地通过了一二轮面试,终试开始之前,她告诉我,只要我成功了,她就陪我留在北京。我说你不想回家吗?她说,有我的地方才是家。我很幸运地被那家报社录用了。我们牵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她问我为什么想做记者。我说:“为了能采访你呀。”

  2026年,我们恋爱九年了,今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同性婚姻合法化了,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法律终于愿意保护我们了,于是我们领证结婚了。

  我们的婚礼就在北城举行,这是一场特别盛大的婚礼,我们所有的亲人朋友都过来见证祝福了,我挽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走过撒满花瓣丝带的红毯,她是我最美的新娘,我们穿着洁白无瑕的婚纱说着海枯石烂的誓词交换了戒指亲吻了对方,从此,她就是我的妻了,祝愿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我泪流满面地抬头,看着显示屏上我们的婚纱照下面的日期——2026年9月10日。

  我问她:“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温柔地答:“记得,十年前的今天,我遇见了你。那天,你撞到了我怀里。”

  应该是太幸福了吧,不然我为什么会泪流不止。

  我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我可以再莽撞一次吗?”

  “可以。”她说。

  然后我故意踉跄,撞到了她怀里,闻到了她身上分辨不出是乌木沉香还是茶香的味道,但有一种味道我可以确定,那就是纸质书的味道,一如我初见她时,她身上的味道。

  那一刻,子弹命中,爱情完成了闭环。

  陈诗泪流满面地抬头,看着墓碑上南舟的遗照下面的日期——1978年8月21日-2017年6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