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听说一对夫妻分开时对彼此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年少时只觉得浪漫美好。
如今真的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
方知，真正相爱的人，是不可能做到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
能去这句话中所言的，只能是彼此无意的人。
人间十二月的天，林昭身穿一身冰蓝色短袄长裙，外面披着白色的狐裘披风，雪白的容貌贴在脸颊的周围，更是衬得她的容貌妖冶好看。
像是大雪中专门勾人魂魄的雪狐，妖媚中却又偏偏透出几分干净澄澈。
和顾晗闹掰的第十年，也是林昭来到凡界居住的第十年。
这十年，她没有用灵力，而是以凡人的脚步，走遍了大江南北，看尽了四时风光。
曾经只存在于幻想过的场景一一实现，却并没有感到多少开心喜悦。
反而，整个人有些淡淡的迷茫，彷徨。
无数次夜里被噩梦惊醒，她抚摸着身边冰凉的床榻，心脏跌入无尽空虚寂寞。
每到那时，她总会睁着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上良久，然后起身温上一壶酒。
等炉子上温酒煮沸，便一个人开始不急不缓的自斟自酌起来。
在凡界行走的第五年，她在楚国的龙城外定居，给自己的住处起名为忘忧山庄。
忘忧忘忧，忘却所有忧愁烦恼。
可真的如此吗？
她一个人远行，一个人归家，无人说话无人陪伴，时间越久，心底的空虚烦躁便越加繁盛。
在龙城居住的第三年，她的名声彻底在凡界那一代打响。
无他，因为凡是找她求助的，无论是报仇杀人，还是救人性命，凡人无法做到的，她都可以。
所以那一代的人把她传的神乎其神。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忘忧山庄从不轻易出手，每次的条件也都各不相同。
但同样的，她所答应帮助的人，也没有规矩可寻，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帮不帮，全看她的心意和当天的心情。
林昭也在山庄里再次招了几个男宠，甚至还有女宠。
只是，不知为何，每每和那些人在一起，看着那些人出众的样貌，林昭再也无法心无芥蒂的和那些人滚在一起。
所以哪怕过了那么久，当初明明说的那么雄赳赳气昂昂，如今却连一次实质性的关系都没有发生。
她也曾试过好几次，却每次到了最后一步，都会想起顾晗的模样，然后就是看着那些人，控制不住的恶心烦躁，最后把那些人赶了出去。
这样过了几次之后，她连试试都感觉恶心了。
林昭感觉可笑，当初那样的羞辱折腾顾晗，费尽心思把她逼走，让她对自己彻底失望。
现在却又在这里念念不忘，透过一个又一个相似的表情去回想顾晗的模样。
多可笑啊，她竟然…后悔了。
可是那又如何呢？
林昭站在廊下，白色的狐裘被冷风吹动，人却是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处的一片雪白光景。
大学纷纷扬扬飘落，天地具是一片雪白。
林昭眸光微动，修长如玉的手伸到外面，接住了一片从天上飘落的雪花。
冰凉的触感溶于温热的指尖，那双浓密卷翘的睫毛动了动，脑海里不其然的，就再次浮现出顾晗那张欺霜赛雪的如玉容颜。
曾经也有那么一个雪天，她跑进雪地里，和顾晗在那里追逐打闹。
那一刻的她，是真的忘记了过往所有的不堪折磨，只是单纯的，想和那个人好好在一起。
只是无数次梦醒时，她看着躺在身边的顾晗，那么美，那么圣洁，跟着，心底就会涌现出无穷无尽的自卑不堪。
像顾晗那样的人，就应该高坐在云端，雪山仰止，受人仰望，而不是跟着自己，被染脏，被世人唾弃。
她那么好，不该跟着自己受苦。
亲朋背离，世人唾弃，这些都不改是她所经受的。
顾晗就该好好的，干净，幸福，受众生仰望，然后飞升离开。
不像自己，自己太脏了，一闭上眼睛，她甚至就可以看到无数张恶心肮脏的脸，向着她扑面而来。
她杀过太多的人，和太多的人搅和在一起过，早就已经从骨子里都脏透了的。
忘记，谈何容易。
她有时候也会想这样究竟对不对，可对不对又如何呢？
她早就是已经深深的陷进了深渊里，只能静静的等着深渊的腐蚀折磨，不可能回头了。
哪怕她的罪孽在前几世就已经还清，可过去的那些不堪疯狂，早就是刻在了骨子里，忘不掉，也丢不开了。
“主子，天色不早了，该回房休息了。”就在这时，一直温热的手贴了过来，然后握住了她被冻僵的手。
“青离，你怎么来了？”林昭转头，也只是看了来人一眼，就转开了目光。
青离，也就是她新收的男宠之一，是凡界的一个剑客。
因为要求自己救他的未婚妻，所以答应了自己的条件。
林昭转过身，看了一眼他俊美温和的容貌，迈开脚步不急不缓的跟着她往回走。
青离看了她一眼，在注意到她眸子里一闪而逝的痛苦的时候，微微怔了怔。
“主子出来太久，所以就忍不住跟来看看。”
两人并肩走在廊下，廊外是纷纷扬扬飘落的大雪。
青离是一个话不多的人，在加上本身就有喜欢的人，对她更是没有多少话，更不会讨好争宠。
这也是为什么，尽显对他态度更好一点的原因。
“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担心我。”
“大家都挺担心主子的。”
“那你呢？还恨我吗？”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在林昭这句话落，就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最后，在走回到房间门口的时候，青离才再次开口，只是语气里并没有恨意。
“主子帮我救人，我留下来，是等价交换，本就是没有什么可恨的。”
青离抬眸，第一次这样直视这个美的让人不敢多看的人。
“但主子如果非要问，我只想说，主子要真的想念心里的那个人，不如去看看她。”
他跟在她身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一开始也有些愤恨，毕竟她虽然救了他的未婚妻，却也生生的拆散了他们。
特别是做她的男宠的条件，对他来说，无疑更是一种羞辱。
只是这么久的相处，再加上她从来没有真正碰过他，他便也隐隐的发现。
面前的人看起来左拥右抱，男宠无数，其实才是最孤独的，她留下他们这些人，大概也只是想找些说话的人。
特别他还隐隐的发现，她似乎有喜欢的人。
所以他才会说出今日这番话。
冬日的寒风刺骨凛冽，大雪落满枝头，还有些飘落在了青年的衣襟处。
听了他的话的林昭眯了眯眼，眸子冷下来，有了几分阴沉冰冷:“青离，如果还想活着回去见你的未婚妻的话，就别多话。”
“是。”青离抿唇，也没有再多说。
“什么事情该管什么不该管，你应该很清楚，如果还想你和你的未婚妻好好活着，就不要多事。”林昭伸手，温柔的替他拂去肩头的落雪，可说出的话，却是冰冷的警告。
“好了，回去休息吧。”
赶走了人，林昭回房间休息。
这一夜，她又梦到了前世时的事情。
那时候一切还未发生，她虽然食不果腹，只能到处流浪，但至少心怀希望。
坚信总有一日能够见到临水河边那个让她一眼万年的女子。
她就怀着这样的信念，在各种折磨苦难中，日复一日艰难的活着。
其实那个时候的她并不懂爱，哪怕是后来她被魔尊夺了清白，成为魔界那些人的玩.物，她也只是恨。
那时候她身在无间地狱，每天受尽折磨羞辱，生不如死，可想到顾晗，却又像是有了生的希望。
她不知道那原来就是喜欢，只想着活下去，想再见顾晗一面，然后亲口说一声谢谢。
后来她们果真外见，可惜时移世易，位置颠倒，她们中间已经隔着正邪两道，注定不死不休。
她没有说出那声道谢，反而想要的越来越多，想让顾晗看到她，记住她。
后来看到顾晗对十七的关怀备至，哪怕知道那是自己的一部分，她还是忍不住嫉妒的要死。
甚至矛盾的，一方面觉得十七不配，自己不配，一方面又想要更多。
可再多，又能是什么呢？
直到后来很久她才知道，再多，是喜欢，是爱。
她想要那个人如她一般动心动情，却又自知配不上自卑逃避。
于是就一边自我厌恶，一边控制不住靠近，最终，还是伤了她。
梦醒后，天已经微微亮。
起身，穿衣洗漱。
林昭披了一件衣服坐在门口，安静的看檐外的落雪纷纷。
旁边，炉子里的炭火正噼里啪啦的燃烧，上面还温着一壶酒。
因为是修士，有灵力护体，其实她并没有感觉有多冷，只是她想体验一下，人间的四时风景。
咕嘟咕嘟，不一会儿，炉子上的酒煮沸了。
林昭把酒壶拿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不急不缓的喝着。
就在这个时候，昨天杯她警告后沉默着离开的青离又来了。
看到坐在门口的她，青离一愣，惊艳只是一瞬，却也不敢多看的低下头。
“主子，庄子里刚才突然从天上落下来一个人，还受了重伤，浑身的血。”
林昭挑眉，晃了晃手中的白玉酒杯，淡漠道:“丢出去。”
从天上掉下来，应该是哪里来的修士。
不过她已经十年没有修真界的消息了。
过去是故意屏蔽，如今却主动送上来一个修士。
“是。”
看到青离转身往外走，林昭却有些心烦，仰头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不知怎么的，她就叫住了他。
“算了，我和你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