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晗顺风顺水惯了，之前遇到最大的难处也只是丹田受损被抓入魔界。
这还是第一次，她真切的感觉到心脏被一点点撕裂在一点点滴血的感受。
这滋味很不好受，比之前被拿去试药还要痛苦千百倍。
而她只能在这痛苦中越陷越深，不得解脱。
甚至在最痛苦的一阵过去，她再次陷入了崩溃的迷茫。
这种陷在一片黑暗中完全找不到方向的失重感一直持续到第七天竹清找到她的时候。
她在这个一片糟乱的时候突然消失，宗门内所有人都在找她。
而竹清找到她的时候，便看到她一个人狼狈的跌坐在满地的宣纸之间。
眼神空洞仪容凌乱，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狼狈不堪的顾晗。
竹清进来的脚步一顿，目光下意识的打量整个暗室，在看到那满墙壁的画像和满地的手书时整个人震撼在原地。
但震撼过后还有一些不解。
顾晗这么厌恶林昭，怎么可能因为这些就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这样想着，竹清缓步走到顾晗面前蹲下“师妹，该回去了，师门上下都很担心你。”
却不想他这句话落，正在发怔的顾晗会突然一把捏住他的双肩剧烈摇晃。
同时崩溃大吼“十七和林昭怎么可能是一个人！怎么可能？！师兄，师兄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
说着突然松开他后退几步，不停的摇头自语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十七怎么可能是林昭？！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她那么可爱，怎么会有人那样对她……”
顾晗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那么天真可爱的少女，会被那些男人这么对待。
那该有多痛苦啊。
她光是想一想，就受不了，可那么天真可爱的少女，却在这种痛苦中忍受了一百年。
顾晗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那样生不如死，那个可爱的少女又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中生存下来的呀……
而竹清听到她的话动作一顿，接着一言不发的拾起地上的手术一一看去。
当他看完之后，也沉默了。
哪怕是一个跟自己不相关的人，竹清也看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有些喘不过气。
竹清之前也恨不得亲手杀了林昭，可此刻只剩下满心的复杂。
甚至忍不住有些同情她的遭遇。
被那样长期的对待折磨，恐怕很难有人不疯吧。
但看着明显情绪崩溃痛苦非常的顾晗，竹清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种事情，特别是身处事件中人的人，一时半会消化不了也是正常，至于其他人说什么，恐怕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竹清俯身，一张张捡起地上的手书整理好，然后走到顾晗面前把那一踏手书塞到她手里。
“林昭的尸体还在苏凝那里，你要去看看吗？”
“或许，你还能从苏凝那里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
于其一知半解的痛苦，不如活的清楚明白的自己消化。
想来，师妹也不喜欢做一个糊涂的人。
如玉的指尖捏紧了手里的纸张，顾晗一点点收紧双手，然后缓慢的点了点头。
既然知道了，她便不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而刚刚对着竹清的一通发泄，顾晗此刻终于能勉强控制住自己失控的情绪。
目光在房间中转了一圈，顾晗挥手，把东西全部收进了空间里。
然后才起身，给自己使了个净身术，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只是周身的气息更冷了。
“师兄，我要去找苏凝问清楚。”
“既然林昭就是十七，那之前的仙灵草也很可能……”
剩下的她没说，两人却都想到了。
仙灵草有多难得，光看之前整个玉琼仙宫发动所有人连踪迹都没找到就知道了。
可却轻易出现在了北域，还被当时没了修为的三人轻轻松松拿到。
当时的几人是不得不信没时间思考，可如今想来。
像林昭那样的人，北域的一举一动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还有几人离开时的那杯毒酒，既然苏凝如此喜欢，很大可能他也会告诉林昭。
甚至，一个能为了林昭在天下人面前公然背弃宗门的人，当初突然要帮助他们，多半也是因了林昭。
否则，以当日苏凝对林昭的感情来看，只怕他就算背叛所有人也不会背叛林昭。
随着慢慢的冷静下来，有些当初被忽略遗忘的一点也都被翻出来一一分析。
而分析之后得来的结果，却只让顾晗的心更加难受。
顾晗离开北域，一路打听下来，终于在一座小镇上找到了苏凝。
而此刻的苏凝状态极差，整个人烂醉如泥倒在路边，狼狈不堪，和前几日的顾晗有的一比。
看到这样的苏凝，顾晗的心脏再次抽痛了一下。
而烂醉的苏凝听到声音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认出她的那一刻就抬手向她攻去。
顾晗抿唇没有啃声，生生受了他这蕴含着十成灵力的一掌。
嘴里很快就有了一股铁锈味，顾晗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我想问关于林昭的一些问题。”
“哈哈哈，什么林昭？林昭都被你杀了你还想问什么？想看看你杀的还够不够彻底吗？啊？！！！”
顾晗被他吼的哑口无言，只是心脏一直在疼，疼的她脸色比刚才还要白。
而苏凝吼完还不解气的继续
“我真是为林昭不值，她到死前都还在为你，而你呢？你最后刺出那一剑的时候在想什么？是在想林昭死就死了，反正也是死有余辜是吗？！！”
其他人没有看到，他却是看到了。
顾晗那一剑以她当时的角度是可以收回的，只是会被反噬罢了。
可她连想也没想过收回，就因为挡在那里的是林昭。
顾晗被他质问的苍白着脸色后退一步，而苏凝却继续逼近她。
“顾晗，我不打女人，可我真想杀了你！”
苏凝咬着牙，双手却在发抖。
他知道这是林昭珍视的人，可他做不到，他就是看不惯顾晗甚至想杀了她。
“你当初拿到仙灵草恢复修为的时候是不是很高兴？是不是还在庆幸还好那段时间林昭没想起你。”
“哈，那你知不知道？那是因为她为了你的仙灵草亲涉南海求药那段时间完全是因为身体透支在昏迷！”
“顾晗，说来说去，你不过是在一个恰好的时间出现在她面前了而已，若换个时间，你就什么也不是！”
顾晗身体晃了一下，声音哑的惊人“我…我想再看看她。”
苏凝突然没了愤怒，整个人颓废下去。
“她没了，全没了。”
“什…什么没了？”顾晗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下意识的就想问他是不是弄错了。
而苏凝只是颓废的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
“景逸夺走了她的身体，然后烧了。”
“景逸说这是她的要求，她早就知道自己要死，所以和景逸交换的条件就是护着你和毁了她的尸体。”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狠心，即使是死了，连尸体也不愿意留下。”
而顾晗只感觉晴天霹雳，整个人脸色苍白怔在原地反应不过来，下一刻，便猛地向他袭去。
于是，不出两天，两人大打出手的消息便在修仙界传遍了。
“唉，你知道吗？听说玉琼仙宫的顾晗和苏凝打起来了？动手还挺狠听说。”
“没错没错，据说两人都下手极狠，像是要你死我活似的。”
“话说他们也没有什么仇，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啧，这可不一定哦，现在修仙界都传遍了，那苏凝为了那魔界的女魔头林昭，当众叛出了师门，而那女魔头就是被顾晗亲手杀死的。”
“这么说来还真是，不过那苏凝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为了个已经死了的妖女这么不要命的折腾。”
“唉唉唉，我跟你们说，我从一处听说，那苏凝之前做过女魔头的男宠，听说还颇为受宠呢，说不定啊……”
“而且那女魔头虽然歹毒放荡，但听说那长的呦，可不是一般的美，她看你一眼，说不定你立刻就石更了呢哈哈哈。”
“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就有些理解苏凝了，那么大个美人，即使再歹毒但上起来感觉肯定很好。”
“哈哈哈，那可不，要不是已经死了连我也想去毛遂自荐了，反正她不是喜欢吃男人的东西吗，想来是越多越好。”
客栈里，污言秽语不绝于耳，有人还想再说，就在这时，一道剑气破空而来，直接把几个议论的正欢的人面前的桌子劈成两半。
“滚！”
客栈门口，刚走进来的顾晗的脸色几乎结冰。
那几个修士显然是认出她了，在她发话后立刻连滚带爬的逃了。
而顾晗的心情却更冷了。
因为她知道这种流言蜚语是不可能断绝的。
而众人的每一声夸赞，都像是一把刀扎进她的心脏。
所有人都在议论她是杀了女魔头的英雄，而林昭，则成了流言里人人都可折辱的对象。
这些天，顾晗快被这些流言逼疯了。
所以刚才的那一瞬间，她是真的动了杀心，想杀了那些人。
而她忍住了，她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个传说中的隐世高人。
听说那高人双腿有疾但却知世间所有事。
她想问问，还有没有办法复生林昭。
她，不甘心……
短暂的在客栈落脚，等打听到高人的住处以后，顾晗立刻就赶了过去。
城中偏僻的一处宅院里，竹林摇曳，风吹草动，顾晗刚一靠近，正在吹笛的青年就停了下来。
“小友来了。”
说着青年转动轮椅，停在了桌边，并且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青瓷玉杯倒了杯茶。
茶香袅袅飘散在空中，显然青年等的就是她。
顾晗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面容平静的走了出去。
“请。”青年把茶杯往她的方向推了推顺便彬彬有礼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世间之事变化莫测，因果难测对错难说，有些杀人者亦是受害者，而有些正义者也可能是杀人者，这一切无法说的清分的明。”
“所以，神在定下规矩的时候，给有些有缘人留下了最后一线机会。”
“若度过则是脱胎换骨，渡不过则是万劫不复魂飞魄散。”
在顾晗垂眸喝茶的时候，青年给她不急不缓的讲述。
听了他的话，顾晗不自觉的捏紧手里的白玉瓷杯，压抑着激动道：“那林昭是有缘人吗？”
青年摇了摇头，却在她绝望的垂下头时又道
“她不是有缘者，但她的赤城之心曾打动过神，所以神多给了她一线生机。”
顾晗眼睛渐渐亮起:“你是说……”
“她已入轮回。”在顾晗要高兴的时候，青年却又再次道
“但是……”
顾晗：“……”
顾晗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她现在真是恨死这说话说一半的人了。
而青年只是停了一下，才不急不缓的继续
“但是，她罪孽太重，要不停的轮回赎罪，要是在七世之前不能成功，就会万劫不复。”
“那……”
“修仙之人不可插手，否则只会适得其反。”青年似是猜到顾晗所想，于是又若无其事补充了一句。
顾晗：“……”
顾晗有那么一瞬，几乎以为他是故意耍自己。
而青年似乎也看出来了，于是淡然一笑道
“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当初我有愧于一人。
那个人，很像你和林昭。”
“你若是实在怀里，不过十五年后自己去凡界的余淮镇去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