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住进心动小屋, 他就没过上一天平静日子。

  每天每天每天不是正在修罗场就是准备修罗场。

  姜沉星的追问,陆尚行的任性,温止的心机,席淮的执着。

  他们要么轮番上阵, 要么撞到一起, 不给他一丝喘气的机会。

  在这间屋子的时间总是特别难熬, 每天都是五集狗血电视剧的情节。

  本以为修罗场成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但此时此刻现实告诉他他错了。

  还有更难熬的!

  大厅里,四个前任紧盯着他,想从他嘴里得到证实。

  四个前任给他带来的压迫感本来就够强了, 旁边还有三个震惊不敢吱声但又好奇的吃瓜群众。

  他实在没有勇气在这样的场景下说出蓝方都是他前任这种话!

  “我……”时予张了张唇, “我……”

  他只不过才说了一个字, 这些人的视线便瞬间灼热。

  尤其是姜沉星。

  见时予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姜沉星脸色一黑。

  “我什么。”姜沉星冷声道,“说话。”

  往日姜沉星不是没冷过脸, 不是没和其他嘉宾争执过。

  但这样冰冷而愤怒的姜沉星他们是第一次见。

  而且还是对着时予。

  一时间厅里悄然无声,傅怀橙偷偷观察姜沉星的脸色,又将视线落在脸色不好的时予身上。

  这怕是场一发不可收拾的风波。

  时予被现场的气氛压的几乎喘不过气,姜沉星身上那一阵阵冰冷的气压更是压的他不敢说话。

  他明明、明明没有错。

  分手后再找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又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为什么要害怕?

  为什么不敢说?

  为什么害怕面对他们?

  时予看一眼姜沉星的脸色, 再也无法否认自己隐藏已久的真实想法。

  他害怕的,愧疚的, 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只有姜沉星一个人。

  当初他们那么相爱,却因自己无聊的自尊心自行离开,事后还准备和别人开启新的人生。

  都是他的错。

  事已至此, 让姜沉星知道事实才是对他负责。

  时予微微张唇做深呼吸, 呼吸时唇上传来颤抖,但吐字无比坚定。

  “是。”时予说, “小鹿是跟我谈过。”

  即便有人开头撕开真相的裂口,但听到本人亲口承认依旧带来极大冲击感。

  但时予仿佛冲击的还不够,没过一会儿又道。

  “不仅是小鹿,还有温哥,席淮,”时予看着姜沉星的眼睛说,“还有你,都是我的前任。”

  音落,时予听到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但他没心思去看是谁,也没勇气转头。

  大厅比刚刚更安静了。

  震惊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仿佛一场震惊盛宴,除了震惊什么都没有。

  现场寂静许久,无人开口,无人打破这片寂静。

  最终还是姜沉星先开了口。

  他抿着唇,眼眶逐渐泛红,语调带着哭腔。

  “为什么……”

  此刻的姜沉星和那年分手时的姜沉星重叠,脆弱的让人心疼。

  “为什么……我以为你是因为迫不得已……以为我们的感情是真的……以为你只是、你只是……”

  姜沉星的声音被哽咽吞没,泪水早已模糊那张迷倒万千人的脸。

  他抬手擦去泪水,可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完。

  傅怀橙急急忙忙拿纸巾过去递给姜沉星,却被姜沉星一把甩开。

  不等傅怀橙说些什么,姜沉星转身离开。

  大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余岭和霍思淼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和不知所措。

  时予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深深地叹了口气。

  温止见时予连解释都满眼是姜沉星,气得冷哼一声,也离开了。

  霍思淼见此急忙追上。

  厅里一下走了三个人,压抑氛围也因此淡化不少。

  陆尚行一屁股坐到时予旁边,惊讶又好奇地问道。

  “予哥,你真的跟他们谈过?”

  时予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余岭马上坐在时予另一边。

  “我去,你是真牛啊。”

  时予都快哭了。

  “牛什么牛。”

  “你就别说这话了。”傅怀橙叹气。

  事情变成这样,谁都没有想到。

  席淮看着颓靡的时予,默默坐在稍远的单人沙发上,淡漠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所措的不仅仅是屋里头八个人,监控室里的节目组一行人也沉默了。

  前些日子在孤岛的拍摄剪辑的差不多了,孟导叫红姐过来看看。

  收到消息红姐就从医院过来了,哪知一过来就看到这么个惊天爆炸大新闻。

  这比地球爆炸还让人震惊!

  “我的好红姐。”孟导说,“你还瞒了我多少事。”

  红姐有苦说不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时予这小子,居然瞒着这么大一件事。

  但凡她知道他跟四个蓝方是这种关系,就算姜沉星不来也不会让他参加恋综。

  孟导头疼地抓着脑袋挠了又挠,嘴里嘀咕。

  “这可怎么搞。”

  屋子里其他几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时而瞄向孟导苦恼的脸,时而看向监控里沉默的几个嘉宾。

  恋综这样的节目,他们在挑选嘉宾的时候会尽量避免嘉宾之间有不一样的关系。

  虽说为了节目效果他们希望嘉宾们之间有激烈的火花,但并不希望有争议的火花。

  花心,不诚实,不真诚,不表明态度吊着别人,这些都是恋综的禁忌。

  而时予虽然没有故意这么做,但他和蓝方们曾经有一腿就已足够争议。

  因为这里的蓝方没有一个是小人物。

  不说其他,只一个影帝前任就能掀起轩然大波。

  更何况这里头还有国民男神和当红乐队队长。

  这件事一旦暴露,以目前大众的道德思维,时予就会从万人迷变成大众声讨的对象。

  而他们这档节目也会受到极大影响。

  此事于嘉宾们和他们,都不是件好事。

  孟导长叹:“先看看他们怎么发展吧。”

  然后指着屋子里几人说:“你们,别把这件事说出去,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蹦,听见没。”

  屋内几人点了点头。

  -

  又是一天清晨。

  时予盯着顶上犹如白纸般纯白洁净的天花板,脑子陷入混沌之中。

  昨天那事之后,心动小屋陷入一片低压。

  姜沉星回屋后一直没出来,温止没多久就出门去了,直到晚饭也没出现。

  席淮和往常一样,懒懒散散地这晃那晃,只是话变少了,还有意无意和时予拉开距离。

  陆尚行倒是一直在,也没拉开距离。

  但是陆大直男那张嘴叭叭叭的,一直往时予的禁忌线里钻,还不如远离。

  一想到起床之后又要面对他们,时予就想钉死在这床上,再也不走了。

  在床上扭扭捏捏磨叽到将近十二点,霍思淼看不过眼过来拉他起床。

  “你躲在床上也没用。”霍思淼边拉边说,“迟早是要面对的,难道你一辈子都待在床上吗?”

  时予死死拽住被子,“能逃一时是一时,我不起床。”

  霍思淼:“……”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这么……”霍思淼憋了半天没想出形容词,“你的魄力呢?拿出当初野营和我比赛的劲来。”

  “我没有魄力。”时予闷声道。

  霍思淼青筋一爆,抓着被子用力一扯!

  整张被子被掀到一边,露出床上双手抓空的时予。

  “起床!”霍思淼喊道。

  时予:“……”

  霍思淼竟然也有这么凶的一面……

  他不情不愿地爬下床,在霍思淼大人的催促下洗漱完,又被拽着下楼。

  一顿折腾后已经是饭点了,时予畏畏缩缩地跟着进厨房,却没在厨房看到他不敢面对的人。

  除了陆尚行,几个蓝方都不在。

  傅怀橙和余岭在里头做饭,陆尚行则在旁边给他们搭把手,递递东西收拾桌子。

  餐桌上已经放了几碟菜和碗筷,时予过去看了看,他们在煮意面。

  见时予来了,余岭说:“起来了,我们煮了饭和意面,你要吃哪种?”

  “意面吧。”时予说。

  “行。”余岭说。

  屋里五人都落座了,依旧没看到三个蓝方过来。

  时予开始感觉煎熬。

  傅怀橙站起身来:“我去叫他们吃饭。”

  霍思淼马上也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陆尚行和余岭看着他两走的,须臾餐厅陷入沉默。

  诡异的气氛侵蚀餐桌,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却让人感到压抑。

  “予哥。”陆尚行道,“你没吃早餐,别管他们,我们先吃。”

  “对对对。”余岭接道,“你胃本来就不好,先吃。”

  时予明白他们的好意,但现在实在没胃口,起身道。

  “不了,我不饿,你们吃吧。”

  说完,不等他们开口就准备离开厨房。

  走到厨房门口时,迎面撞上一堵肉墙,又把他弹了回来。

  时予闻到一股清香,是赞助商给他们用的沐浴露的味道,抬头一看,就见席淮盯着他说。

  “不是说吃饭么,你去哪?”

  “我……我不饿。”时予低下头,绕过他离开。

  一只手伸过来,拦住他的去路,席淮冷冷道。

  “吃饭。”

  时予胸口一哽,难以言喻的闷和难受填满胸口。

  印象中的席淮总是事事以他为主,为了粘着他使劲各种手段。

  皮的凶的心机的,但从未对他冷漠过。

  他是有错,但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让事情演变成这样,他也不想夹在四个前任之间。

  明明、明明都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

  难道分手再谈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为什么要在大家面前表现得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时予眼眶一热,狠狠甩开席淮的手,往大门跑。

  转身时,席淮看到时予红红的眼眶,当即一顿,追了上去。

  里头的陆尚行立刻起身,椅子拉开发出一声嘶鸣,瞬间冲出去。

  余岭哎了一声,一个人坐着不知所措。

  时予跑得快,脑子又好使。

  他知道席淮肯定会追上来,故意拐到隐蔽的小道里,从小道跑到一片无人之地。

  确认这里没有人后,时予瘫在草丛上躺下来,大口大口喘气。

  眼前的天空如此湛蓝,却为何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既然要装得那么美好,那就一直美好下去啊!

  可恶!

  还把他弄哭了!

  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没等他哭个尽兴,一道脚步声迅速接近。

  时予身体一僵,快速将眼泪擦干起身又要跑。

  紧接着身后传来席淮又气又急的声音。

  “你还跑!”

  时予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跑了再说。

  “时予!再跑我就把你那些丢脸的事都捅出去!”席淮大喊。

  时予当即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什么丢脸的事?”

  见他停下,席淮趁机追上来抓住时予的手,抓的紧紧的。

  “可算抓到你了。”席淮喘气,“你是真能跑。”

  时予瞬间明白自己被骗了,懊恼地想抽出手,然而席淮抓得太紧,纹丝不动。

  随后席淮柔声道:“对不起,我不应该用那种态度对你。”

  闻言,时予顿了一下。

  席淮轻轻一拉,将时予揽入怀中。

  “对不起。”

  时予眼眶一红,刚刚忍下的哭意再次涌了上来,并且更加汹涌。

  两人也不说话,席淮就这么拥着他,他咬着唇把头埋在席淮肩上,倔强地想压下喉间发出的呜咽声。

  不远处,一头红发从树丛转角处出现。

  陆尚行火急火燎地四处找人,视线乱扫,在扫到两道相拥的身影时猛地顿住。

  这个未开放的别墅区除了恋综嘉宾和节目组没有别人。

  即便有,那两道熟悉的身影也能一眼分辨出是谁。

  见时予被席淮抱着,陆尚行胸口猛地窜起一股火,抬脚就想过去拉开两人。

  才走两步,余岭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

  「事情变成这样时予也不好受,收收你的脾气,别再把他推得更远了。」

  脚步硬生生停下。

  陆尚行望着那对身影,鬼使神差地想他们谈恋爱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席淮这么聪明,老是把人当猴耍,应该很清楚怎么哄好予哥。

  而自己却只会惹予哥生气,每次反而要予哥反过来哄他。

  这种时候予哥需要的是不是别人而不是自己?

  陆尚行攥紧拳头,骨头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就这样远远地望着相拥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