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什么都没听见, 那你跑什么?”时予说。

  霍思淼马上起身去衣柜翻睡衣。

  “因为我想快点洗澡,对,就是这样。”

  时予叹气:“好了,听见就听见, 别装了。”

  说完, 他一屁股坐在霍思淼床上。

  音落, 霍思淼顿了一下, 手里的衣服轻轻放回衣柜,转过头半信半疑问道。

  “你和温哥真的……?”

  既然被听到了也没什么好瞒的,时予大大方方点头。

  “真的。”

  点完头, 霍思淼一脸震撼, 随后抿着唇把头转回去。

  “你们谈过……”霍思淼低声呢喃着, 沉思了很久。

  房间一片寂静,时予挠了挠脸,偷偷打量霍思淼的身影。

  霍思淼就这么在衣柜前站着, 一动不动的,也不说话。

  他更加确定霍思淼对温止的心意,忽然感觉目前的处境十分尴尬。

  之前也不是没试过这样,一开始三红方都对姜沉星有好感, 而姜沉星却只把短信发给他。

  那会儿他和其他三个红方的关系就已经开始尴尬。

  可那个时候再尴尬也不像现在这样,会让时予觉得不舒服。

  大概是因为那时他们对姜沉星是好感而不是喜欢吧, 而现在霍思淼显然是对温止上了心的。

  他和霍思淼、温止三个已经变成真正的三角恋,跟之前不一样了。

  忽然,霍思淼走过来在时予旁边坐下, 脸上没有一丝伤心的神色, 反而睁着好奇的大眼睛问道。

  “温哥来参加恋综就是为了你吧?”霍思淼压低声音,“他想跟你复合, 所以才给节目组投资,再以嘉宾身份参加恋综,对吗?”

  纵使霍思淼表面功夫做得再好,时予瞥见他颤抖的手,心里依旧跟被蚂蚁咬了似的难受。

  救救我!

  这要我怎么说得出口!

  “不是。”时予强装镇定,“是巧合,他来了才发现我在这。”

  霍思淼顿了一下,眼皮微微垂下,紧绷的肩部松下来。

  可没一会儿,他又歪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你怎么想的?”

  “我没想——”

  话才说到一半,温止苦笑的脸浮现脑海,时予闭上唇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再想想吧,节目不是还有一半时间么。”

  闻言,霍思淼笑了声。

  “也就是说温哥还是有机会的,对吗?”

  时予默了一会儿,摇摇头。

  “不知道。”

  刚来的时候他还能将恋综当成恋综看待,因为他觉得自己只是来这混吃混喝的电灯泡路人甲。

  即便身处修罗场,主场依旧是别人的,只要自己躲着点低调点就好。

  然而现实说明没有人能在感情里独善其身。

  而他,也无法逃离这些过去。

  霍思淼的问题他无法回答,陆尚行所问的以后他也无法回答。

  他连现在要怎么对待这四个前任都不知道,还谈什么以后。

  一夜过去,旭日东升。

  落地窗外的小鸟扑腾着四处觅食,叽叽喳喳地鸣叫声不绝于耳。

  时予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暮色从墨黑渐渐转为天蓝。

  两只小鸟飞到屋檐下歪头探脑,透过落地窗与床上的时予大眼瞪小眼。

  浴室的水声渐渐变小,随后吱呀一声,轻微的脚步声在房中响起。

  时予看着那几只想要筑巢的小鸟冷不防道。

  “我已经很久没有一眼睁到天亮了。”

  “呜哇!”

  霍思淼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踉跄,站直后才发现时予顶着一双熊猫眼在看外头。

  “你、你没睡吗?”

  时予嗯了一声,继续呆呆地看着外面。

  见他魂不守舍的,霍思淼想了想,走到床头小声问道。

  “是因为温哥吗?”

  时予嘴唇动了动,张开一条缝,但又合上了。

  最后点一下头,但又摇了摇头。

  霍思淼没看懂他这算是,还是不是,又不好追问。

  默了一会儿,再次问道:“要不,下去吃个早餐再回来睡?”

  睁着眼睛瞪了一晚上,时予早饿了。

  但想到温止天天早起做早餐,下去一定会撞见他,时予就头疼。

  “算了,我再努力努力,看看能不能睡着。”

  说完,时予抓起被子一把捂住头就不动了。

  霍思淼应了声好就走了,时予又把被子放下来,盯着紧闭的房门。

  原本是没什么的,他经历这么多事,早就成了没心没肺的人。

  可温止那番话让他想起很多事。

  想起和他们的过往。

  想起以前的自己。

  还有陆尚行所说的以后。

  他还有以后么?

  他早就没有以后了。

  这些天和这些人相处,和正常人相处,让他误以为自己也是个正常人。

  以致于陆尚行一勾他,他就经不住诱惑。

  可他怎么能、怎么能去弹钢琴呢???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那样还怎么控制自己?

  本想着这些人当中温止是最成熟的,也是最懂他的。

  所以昨晚才会临时起意要跟温止谈谈。

  可是真的和温止面对面谈时,他却连提起这件事的勇气都没有。

  为什么?

  这个问题他想了一夜,终于给想明白了。

  因为就像温止说的,这里有温止想要的以后,那也会是他的以后。

  第一次约会那晚,席淮背着光笑着对他说不只想跟他谈恋爱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席淮是认真的。

  温止是认真的。

  姜沉星也是认真的。

  就连那个满脑子音乐,除了音乐什么都幼稚的陆尚行,在这些日子里急速成长。

  陆尚行也是认真的!

  一想到这,时予就合不上眼,即便合上眼也清醒的很。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时予感觉到身体终于熬不住了,沉沉睡去。

  再睁眼,已经下午快四点。

  脑壳疼的很,眼睛酸的很,下楼都摇摇晃晃的。

  睡前屋外的阳光还明媚着,睡醒后太阳都开始往下掉了。

  时予挡着眼睛摸进厨房,热了杯牛奶喝下。

  突然从大厅传来咚咚两声,时予捧着杯子去门边看。

  就见大厅的门敞开着,陆尚行抱着个大纸箱进来了,身后跟着同样搬着大纸箱进来的席淮。

  两人放下箱子就往外走。

  才出去,就听到陆尚行扯着大嗓子在喊。

  “小心点!别磕到了!”

  “往左点往左点,哎后面那个,小心墙角。”

  “斜角进,再斜点,哎等等等等!先等前面的转过来。”

  然后他便看到四个人抬着一架三角钢琴进大厅,靠在门边偷看的心思瞬间没有了,手里杯子往桌上一放急匆匆往厅里走去。

  三角钢琴倾斜着挤进大门,四个人就急忙将钢琴放下来,最前头的男人问道。

  “陆少爷,钢琴要放哪?”

  门外传来声音。

  “等等,我看看放哪。”

  然后陆尚行就挤进来了,一进屋便看到瞪大眼睛看着三角钢琴的时予。

  陆尚行顿时眉开眼笑。

  “予哥,你醒啦,正好帮我看看钢琴放哪?”

  “你……”

  为了确认是否真实,时予还上去摸了一把,确定真的是钢琴才说。

  “你买了钢琴?”

  “啊,对呀。”

  陆尚行见时予的反应跟想象中的不对,脸上一慌,压着嗓子讨好道。

  “是不是钢琴买的太小了,我本来看中那台一千多万的,比这个大。但是店家说室内不适合放、放……叫什么来着?D型?说这种B型更适合放在室内,不然太吵,然后我就买这台了……”

  说到最后陆尚行像只做错事的狗狗,低下头,委屈巴巴地抬眼看着时予。

  “要不我去换回来?”

  时予一下子没辙了,回过神来。

  “不是,我没说买错型号,我是说你怎么买钢琴回来了?”

  “不是怪我买小了?”

  陆尚行瞬间切回平时的状态。

  “害,我还不止买钢琴呢,你过来看。”

  说着,陆尚行三两步便窜到刚搬进来的大纸箱前。

  用小刀一划,从里头拿出一个木质箱包。

  时予过去,陆尚行正好打开箱包,露出里头油光锃亮的萨克斯。

  “我本来只是想买个萨克斯随便玩玩,一下子没忍住又买了别的。”

  陆尚行指一下另一个箱子,又指着门外。

  “那箱子装的是小号,外面还有长号圆号长笛什么的。”

  也就是说陆尚行不是专门买的钢琴,只是大手大脚惯了,随手买的。

  时予瞪他一眼,没好气道。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

  陆尚行嘿嘿笑。

  “没事,都玩一遍就不算浪费。”

  搬东西的几人见他俩聊半天聊不到正题上,催促他们找位置。

  陆尚行啧了一声在屋子里转悠,四处找好位置。

  时予杵在原地看他乱晃,一言不发,只是看着。

  直到陆尚行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边缘才转身想去屋外帮忙搬乐器。

  一转身,看到席淮歪歪斜斜地偏在大门边上看他,胸口不由自主地慌了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时予便转移视线,路过席淮时,听见席淮懒懒道。

  “不去看看钢琴放哪?”

  时予脚步一顿,但也只是一秒,很快便出去搬东西了。

  搬箱子回来席淮还是刚刚的位置刚刚的姿势,就在那看着他。

  “步行街好玩么?”席淮又道,“听说音乐步行街的人随便抓一个都是会点乐器的,是真的么?”

  时予依旧不回答,继续搬下一个纸箱。

  在越过席淮时,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他就被拉到门后的墙角。

  “我只是问一句,又没别的意思,干嘛不理我。”席淮不悦道。

  时予吸一下腮帮子,又挠了挠额头,思量了一会儿才道。

  “没什么,只是不想跟你聊这个。”

  席淮眉间的皱眉更深了,他深深地看了时予几眼,随后松开眉头。

  “不聊这个就不聊这个,你明天有事没?能不能空出半天时间?”

  别说他一个无业游民,现在心动小屋里的人基本都是空着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而席淮这么问,显然是在问有没有别人邀他。

  虽说席淮主动,但来这么多天没见过席淮会在他这打听别人的事。

  时予疑惑道:“没,怎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予感觉自己说完之后席淮松了口气。

  席淮放开时予肩膀,从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

  “我买了明天的票,一起看么?”

  时予抽出一张看了看,是席淮主演的电影,拿下金奖的那部。

  “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突然要去看电影?”

  席淮摸了摸鼻子,不太自然道。

  “我们不是早就说好要一起看这部电影么……”

  他越说越小声,还偷瞄时予脸色。

  时予瞬间想起来一件事。

  这部电影是去年拍的,那时席淮很喜欢这个剧本,费尽心思研究角色。

  一有空就跟时予念叨这个角色怎么怎么样,这个角色哪里哪里好,都给时予念的会背了。

  之后电影拿奖,他也终于把金奖拿齐,席淮就说要两个人一起去电影院约会,当做获奖纪念。

  只是那会儿席淮因为成为第一个集齐所有金奖的影帝,身价翻倍,他的公司马上就急着要榨干他的商业价值。

  席淮忙着跟公司对抗,不是没时间就是不方便。

  事情一拖,就拖到两人分手。

  想到席淮应该是想弥补遗憾,时予也就点了头。

  “你们两在这说什么呢?”

  陆尚行从厅里走出,四个男人从他后背出来去搬剩下的箱子。

  席淮马上进屋,一边走一边道。

  “你把钢琴放哪了?让我摸摸,我还没摸过钢琴呢。”

  陆尚行没理他,直勾勾地看着时予。

  “予哥,为什么你总跟他说悄悄话,难道你们有秘密?”

  “我跟他能有什么秘密。”

  时予拨开陆尚行往里走。

  “我跟你才有秘密。”

  “啊?”陆尚行听蒙了,“我们有秘密吗?什么秘密?”

  时予笑了笑,故意不接话。

  陆尚行果然急了,追着他问是什么秘密。

  时予就是不说,逗得陆尚行使劲浑身招数哄他。

  傍晚,外出的人陆续回家。

  温止和姜沉星都提着两大袋东西,回来时正好撞一起了。

  两人提着的袋子都是精致好看的礼盒袋,温止便垂眸看了姜沉星手中logo一眼,眸子顿时一沉。

  只一瞬,温止再抬眸时眼里已然恢复平日的温和。

  “starry?很少见你买他家的东西,这是看上什么好东西了?”

  “没什么。”姜沉星把那袋换到另一只手上,也瞥了温止手上的袋子一眼,“你呢,提这么多袋子,买什么了?”

  温止微笑道。

  “你都不说,我为什么要说?”

  两人对峙着,眼里都能擦出电光火石。

  许久,姜沉星败下阵来。

  “算了,我装不过你。”

  他往前走,走没两步又转过头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查他资料了?”

  温止依旧微笑,笑得有点冷。

  “你不也查他资料了么?”

  “我才没……!”

  说到一半,姜沉星似是想到什么,自己给自己噎回去了,转口道。

  “对,我查了。”

  “那就各干各的。”温止大步大步往屋里走,“谁也别碍着谁。”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姜沉星冷冷地跟上。

  两人在玄关换鞋时还没听到什么。

  打开大厅的门后,一段段杂乱无章的琴音从门缝里钻出,窜入毫无防备的两人耳中。

  姜沉星瞬间听出这是钢琴的声音,顿时抬头看向厅内,却没在客厅里看到一个人影。

  “这是我们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温止狐疑道,“我们屋子有钢琴吗?”

  紧接着又一段杂乱无章的声音传出,但不是钢琴。

  听着像喇叭又不像喇叭,怪响亮的。

  两人对视一眼,急忙进去看。

  循着声源找去,两人找到休息区一楼客厅。

  定睛一看,好家伙,厅里放满了各种铜管乐器和木质乐器,都能组建交响团了。

  陆尚行坐在钢琴前有模有样的弹,要不是他弹出来的曲子有够乱还以为是个行家。

  时予就在陆尚行旁边看着,一边看一边笑。

  席淮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在吹,脸都给吹红了一个屁都没蹦出来。

  前头的霍思淼倒是蹦出来了,但混乱程度比起陆尚行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个怪响亮的像喇叭又不像喇叭的声音就是霍思淼吹的。

  余岭正环抱着上低音号研究,脸都快要怼到喇叭口里面了。

  “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怎么吹响的办法了……”

  傅怀橙的声音从两人后面传来,他们转身一看,傅怀橙抱着笔记本走过来。

  “咦?你们回来了?”傅怀橙说。

  “这是在折腾什么?”温止问。

  “噢。”傅怀橙解释道,“今天尚行去买萨克斯,被店长坑着买了好多乐器。但买都买了,我们就一起玩一下。”

  杂乱无章的琴声戛然而止,陆尚行大声道。

  “我没被坑!”

  玩乐器的几人全笑了。

  姜沉星和温止回房放好东西,出来后加入队伍。

  乐器虽多,但都只有一件。

  姜沉星拿起长号,拉了拉突出长长一截的管子,视线却飘到钢琴前的时予身上。

  时予在给陆尚行讲解指法,一边讲一边上手示范。

  那只手白皙而修长,五指关节的比例堪称完美,仅仅只是放上去就已赏心悦目。

  待手指下压,灵动地活跃在黑白琴键上,更是优美地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好似不是手在弹琴,而是琴声在歌颂它的美。

  姜沉星有个小秘密。

  从前人人都称赞时予的长相,但他却认为时予身上最完美的地方是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因此也曾偷偷不让别人看时予私底下弹琴的样子。

  而今,那只手却在教陆尚行弹琴。

  姜沉星眸子一暗,手上“啵”的一下不知什么东西脱落了,吓得顿时低头看。

  这一看,长号上U型管在他的右手上,与左手的主音管脱离,长号就这么被他“分尸”了。

  姜沉星:“……”

  另一头。

  温止一边摸着乐器一边不动声色地挪到时予和陆尚行身后。

  陆尚行太没有天赋了。

  明明都是用手,弹吉他时吉他仿佛长在他身上似的。

  怎么到了钢琴却像在强x钢琴似的,五根手指又乱又粗暴。

  “这……!这到底怎么换位啊?”陆尚行焦躁道,“反应不过来啊。”

  “你先别急。”时予安抚道,“谁一来就会,先一个键一个键按,弹小星星。”

  小星星可谓是所有乐器的入门曲,再简单不过了。

  陆尚行一个键一个键的按,这回不乱了,但他又嫌简单,吵着说要更难的。

  “简单是吧?”时予拍一下陆尚行肩部,“起开。”

  陆尚行起身让位。

  时予坐下,对陆尚行竖起食指。

  “看着。”

  修长的五指优雅地落在琴键上,一首缓慢柔和的小星星流入心扉。

  小星星短,只有四个音段,并且调子多重复。

  第四个音段落下后,陆尚行以为就此结束。

  突然,时予双手五指飞快按动,缓慢柔和的小星星急速变调,优美动人的旋律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厅里所有人震惊地看向时予。

  席淮瞳孔一缩,惊讶得那双丧系眉眼都亮了起来。

  姜沉星直接站起来,刚被插.进去的U型管再次分开。

  其余人虽不知道这里头的故事,但都被时予娴熟的技巧惊得停下手中动作。

  “喔!!”陆尚行兴奋地鼓掌,“不愧是予哥!我也要学我也要学。”

  时予停止弹奏,起身让位。

  “那你就先把小星星谈好,再练一下指法。”

  他弯腰翻开三角琴上新手教学书,打开指法那一页。

  “钢琴有88个键,音域也跟吉他不同,没熟悉之前肯定手忙脚乱的。”

  “练练练,我练。”陆尚行再次坐下,“从哪开始?”

  时予指着教学书:“从这……”

  钢琴前的两人专心致志地弹钢琴,钢琴外的人则各有所思。

  霍思淼回过神来,由衷感叹道。

  “他太厉害了,真的太厉害了。”

  傅怀橙微笑道:“我都忘了他曾经是钢琴界的神话了。”

  “不是曾经。”姜沉星打断道,“现在也是。”

  闻言,傅怀橙抿了抿唇角,没再言语。

  “余岭?你怎么了?”霍思淼突然问道。

  余岭在惊愕中回神,慌乱地放下上低音号起身往外走。

  “没事,我去喝水。”

  温止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钢琴前两个身影小声道。

  “我是不是小看陆尚行了。”

  “何止是小看。”不知何时走上前的姜沉星道,“时予决定的事情,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逼不了他。可陆尚行却能潜移默化地改变他,温止,我们都大意了。”

  姜沉星是个心细的人,他看的事基本不会错,连他都这么说,说明他们确实都小瞧了陆尚行。

  温止用中指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地斜坐在沙发的席淮。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平时不是早就上去捣乱了么?”

  席淮咬着哨片上下摆动,视线就没从钢琴那挪开过。

  “上去捣乱他们就不弹了么?”

  只一句,一针见血地说明现状。

  在音乐方面,确实没人能插.入时予和陆尚行。

  那是他们独享的领域,他们在脚下画了个圈,谁都无法介入。

  姜沉星胸口猛地提起一口气,卡在胸口。

  即便狠狠吐出,喉间依旧是堵的,怎么都舒展不开。

  他们被摆了一道。

  陆尚行玩的是摇滚乐队,是流行乐,跟古典乐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他不仅约会选择了音乐步行街,隔天还买了钢琴回来,这简直是杀伤力MAX的杀手锏!

  温止低笑两声,抬手摸了摸鼻子,半垂的眼眸冷的吓人。

  “你说的对。”

  姜沉星看了温止一会儿,没说话,又走到席淮旁边坐下。

  “那天你说,真诚永远是最好的必杀技,可如果那个人已经有喜欢的人呢?还管用吗?”

  姜沉星的声音以及咬字是出了名的标准好听,可他咬的越清晰,席淮的手就攥得越紧。

  席淮单手撑着侧脸,歪斜的脑袋转过来,与姜沉星对视。

  “你不高兴就不高兴,为什么要让我也不高兴呢?”

  说完,起身走向时予和陆尚行,哀怨道。

  “弹那么久该轮到我了吧,时老师,我也想学。”

  “学什么学。”陆尚行推开席淮,又朝他踹了一脚,“钢琴我买的,你不许碰。”

  “我不,凭什么只教小鹿不教我。”席淮躲到时予背后,轻轻摇晃时予的手,“陛下可要雨露均沾,独宠一人必将酿成大祸。”

  时予:“……”

  还雨露均沾,还酿成大祸,你以为你是皇后呢,劝皇帝顾全大局?

  每次席淮挨着时予,陆尚行就要发飙。

  见席淮肆无忌惮地抓时予的手,当即站起来和席淮打闹。

  时予懒得搭理他们,自己坐下弹着玩。

  姜沉星看着那处的三人叹了声气,一脸迷茫。

  温止过去用手指敲了敲三角钢琴上的板子,在时予抬头看后用下巴往走廊方向点一下。

  时予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其他人。

  见他们都在忙各自的事情,没人关注这边,便跟着温止往走廊处走。

  两人一出去温止就开门见山。

  “明天你有空吗?”温止说。

  “有点事。”时予说,“怎么?”

  “没,想约你去打保龄球。”温止说,“明天是要拍视频么?”

  想约他打保龄球?

  时予挠了挠头,为什么突然两人都约他。

  但不管怎么说,他已经答应席淮了,就不好答应温止。

  他本想说是,但想到温止是在家的,见他出门肯定瞒不住。

  于是诚实道:“不是,有事要出去一趟。”

  温止哦了一声:“有人约?”

  时予抿唇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空气突然寂静下来,两人就这么干站着。

  夜晚的庭院黑漆漆的,只有透过玻璃照出的走廊余光映照的地方才有漆黑以外的颜色。

  时予看着这样的景色,突然就想起昨晚在阳台上跟温止的那番话。

  人便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再一看温止,硬朗的五官没挂笑容,显得有些严肃。

  温止又道:“是陆尚行?”

  也不知哪来的心虚,时予马上回答。

  “不是。”

  “那是姜沉星?”

  “不是。”

  “席淮?”

  “不是,哎你别问了。”

  “时予。”温止声音沉了几分,“我又不会捣乱,为什么不告诉我?”

  “既然不会捣乱那你问了干什么呢?”时予看着他道,“说了我也是要出门的不是吗?”

  温止噎了一下,败下阵来。

  “我……我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分一点时间给我,明天我想和你呆着。”

  时予就不明白了。

  “明天什么日子啊,为什么要跟我呆着。”

  温止轻轻点一下时予脑门,笑说。

  “明天是你重要的日子,你不记得了么?”

  “我重要的日子?什么日子?你别这样看着我,在这又没手机的,我上哪去看日期。”

  “明天是你的生日,傻鱼。”温止笑了笑,“所以空出一点时间给我好么,几点都行,你安排好时间跟我说。”

  “我……”

  “那就这么说好了。”温止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我等你。”

  温止说完就走了。

  “诶……!”

  时予人还蒙着,温止的身影便已消失在转角。

  明天居然是他的生日,他自己都没发现。

  那下午席淮邀请他,应该也有这层原因吧。

  时予走到透明玻璃墙边,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欣赏月色。

  今晚的月亮很圆,位置也好,不知怎么的脑里浮起初中背得最多的那首《水调歌头》。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古人概括的真是一阵见血,扎人心口。

  不过等节目结束最难受的不是他就对了,让你们折腾我,活该。

  时予没心没肺地笑着。

  正笑着,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笑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时予吓了一大跳。

  见来人是姜沉星,他马上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只是想起以前一些事。”

  “什么事?”姜沉星问。

  时予唔了一声。

  “初三期末考我死活背不下《水调歌头》,然后我就去学唱明月几时有,考试的时候一边唱一边写,监考老师笑到考完。”

  姜沉星噗嗤一声笑:“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事。”

  时予撇了撇嘴:“这么丢脸的事我当然不会跟你说。”

  “那现在怎么又肯跟我说了。”

  姜沉星两眼弯弯,一双精致的眸比月亮还要明亮,时予顿时被晃了眼。

  “现在不是长大了么,脸皮厚了,自己想起来都笑。”时予说。

  姜沉星又笑了笑,靠过去小声道。

  “你……明天有空么?”

  时予:“……”

  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