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棠一觉醒来, 鼻尖飘来一丝焦香。

  他站起身,又牵动了昨晚使用过度的地方,差点跪下。

  幸好房间里铺了一层昂贵的羊毛地毯,他坐在地上, 摸了摸毛绒绒暖呼呼的地毯, 一不小心又想到了上次被谢景宸压在地毯上发生的事, 赶紧站了起来。

  他顺着香味,走进厨房,发现是谢景宸在烤吐司。谢景宸做这种事的时候意外地有耐心, 很认真地将烤好的吐司摆在盘子里,每个边角线都对齐。

  ……真是奇了怪了, 平时这个点谢景宸都走了。

  “先生, 早上好。”温玉棠跟他打了个招呼。

  谢景宸背对着他, 点点头。

  等到温玉棠洗漱完, 谢景宸还在厨房把吐司边切掉。

  他没忍住,开口问道:“……今天休息吗?”

  谢景宸长睫微垂, 扫了他一眼:“怎么, 你有什么安排?”

  温玉棠当然有安排了, 他等着谢景宸去工作,然后他就可以换上那些谢景宸瞧不上的衣服去帮一个不认识的货车司机要工资。

  不知为何, 他不太想让谢景宸知道这件事。

  “没有,我就问问。”温玉棠对他笑笑。

  面前人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突然将他拉进怀里。

  嘴唇被轻啄了下,带着小麦香气的舌尖沿着唇线描摹, 轻巧地撬开齿关。

  直到衣摆被挑开, 温热的掌心贴上单薄的侧腰,温玉棠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餐台上。而谢景宸膝盖挤进他的双腿, 低头吻着他,潮湿温热的气息仿佛在蔓延。

  “唔……”温玉棠费了好大劲才从桌上跳了下来,捂着通红的脸:“大,大早上的!”

  厨房的窗口开着,阳光呈现一种半透明果冻似的米色。

  谢景宸淡色的唇在亲吻中泛起血色的微红,狭长的眼尾微微眯起,盯着温玉棠,舌尖舔了下唇角,形状优美的唇瓣顿时润泽出惑人的水色。

  这张脸面无表情时有种寒光凛冽的美,总是睥睨着镜头。那些持着镜头的人绝不会想到,它的主人会有这样的一面。

  讨好的,将自己可见的魅力端上台面,任人拿捏。

  温玉棠顿时有点头晕目眩,随手拿了块吐司咬住,溜出厨房,心脏怦怦乱跳。

  厨房里,谢景宸似乎笑了声:“果酱不要吗?”

  温玉棠又灰溜溜地回到厨房,全程低着头,不敢和谢景宸对视。

  实在是他太怕擦枪走火!天天这个频率搞下去,他真的觉得自己会坏掉的。

  刚打开冰箱门,身后忽然挨上一阵热/度。

  衣摆被掀起,身后人轻飘飘地命令道:“咬住。”

  温玉棠哪敢说不,身前的冷气让他不自禁地起了鸡皮疙瘩,表皮柔软的樱桃肉眼可见地被冻成结实的小石子。

  琴弦被拂过,冷气的衬托下,原本只能称得上温热的指腹好像也变得滚烫了,像是一滴岩浆从皮肤表面落下,沿途的痕迹让温玉棠想起火山表面,裂开的碳灰中一道道光热的缝隙。

  “要跟它打声招呼吗?”谢景宸的声音似乎挺愉悦。

  温玉棠徒劳地摇头:“不,不……”

  “放心,不进去。”谢景宸笑了声,低哑的声音几乎让温玉棠的耳垂燃烧起来。

  ……

  温玉棠最后勉强吃完了吐司,虽然浪费了一部分果酱。

  谢景宸随手将上衣脱了,扔进洗衣机,转头静静看向温玉棠。温玉棠有点不好意思地脱下裤子,也丢进洗衣机。

  滴——

  洗衣机运转,温玉棠回房间换了身衣服,觉得自己整个人估计像个空心的西红柿。

  人生啊,谁能想到上个月的他还是个负债千万的外卖员,现在的他就已经是个白日宣/淫/的有钱人的玩物了呢?

  看到到账的两百万,他又默默修改了心里的念头。

  谁能想到上个月的他还是个负债千万的外卖员,现在的他就已经是个日入两百万的有钱人的玩物了呢?

  *

  随着时间过去,温玉棠有点急了。

  谢景宸今天难道无事可做了吗,怎么一直在家里?

  中午跟谢景宸面对面地吃完饭,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温玉棠难免坐立难安,给谢景宸夹了好几筷鱼肉。

  “这么殷勤,不会给我下毒了吧?”

  “怎么会,”温玉棠对谢景宸笑笑:“上哪儿还能找到您这么大方的金主呢。”

  谢景宸轻哼一声:“你要是有事儿就直说。”

  温玉棠咬了咬嘴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一点之前的事情。”

  “之前?又去见你的老同学?”

  ……哪来的又?温玉棠含糊地说:“差不多,老同事。”

  “男的女的?”

  “男的,孩子都跟我差不多大了。”

  谢景宸点点头:“希望你不要介意,但是这是必要的问询。毕竟我花了大价钱,你懂的吧?”

  这句话让温玉棠有一点点难受,他抿抿嘴,对谢景宸笑了下:“嗯。”

  吃完饭,他叫付直把他送去地铁站,在地铁站卫生间把苏西借他的衣服换上。

  白色的紧身上衣,低腰喇叭牛仔裤,配一双牛仔靴。对镜一照,感觉下一秒就要去参加变装舞会。

  思来想去,他还是戴上了口罩。

  等到了约定的地方,牛伟力第一眼都没认出他来。等到温玉棠摘下口罩,牛伟力对他比了个大拇指:“牛逼!”

  温玉棠又把口罩戴了回去:“那个人的公司在哪儿?”

  “哦哦,我带你去。”

  牛伟力开了车来,温玉棠坐上副驾,闻到一股狗味。

  “我偶尔兼职一下货拉拉。”男人笑着打开车载广播。

  温玉棠难免有点想念谢景宸的车了,谢景宸身上总是有一股好闻的味道,他的车也是,闻起来像是刚修剪过后的草坪,清新的甜味。

  眼看着牛伟力开到了旧城区,温玉棠感到有点不对。他以为自己要去的是那种员工加起来不到二十人的夫妻店小公司,老板又扣又不正规的那种。

  但是公司能选址在寸土寸金旧城区的,基本都是家大业大的老产业。

  最重要的是,这儿可是谢家的地盘。

  “你朋友在什么公司工作?”温玉棠忍不住问了。

  “哦哦,好像在博什么,波浪?还是博朗?应该是博朗。”

  温玉棠愣了下,博朗,那不就是陈氏的企业?

  被他拿钢叉叉走的男人,和身上有浓烈古龙水味道的男人,同时浮现在他脑海。他叹了口气,这是什么孽缘。

  “博朗可是大公司,怎么会拖欠人工资?”

  “我朋友是在博朗一个分行那里工作,有点像是外包那样的,从一个姓刘的经理那里领活儿。我见过他一次,在足浴城门口,那家伙拿鼻子看人的可讨人厌了。”牛伟力在一栋挂着金属招牌的楼门口停下。

  见他要下车,温玉棠按住他:“我自己去吧。”

  牛伟力犹豫了:“可是上次……”

  “那招得我一个人去才行,有你那像什么话啊。”温玉棠把副驾驶上的镜子拉下来,照了照,挺满意今天这身装扮。

  这栋楼一共八层,博朗分行占了二三层,招牌也最显眼。温玉棠走进去,大厅灯都没开,消防柜上贴着一堆小广告,角落的蜘蛛网都能当抹布了。

  按电梯之前,他顺手拨了消防的电话,举报了这间分行的消防措施。

  这个点儿正是员工刚午休回来的时候,温玉棠跟着人流上了二楼,混进办公室。

  前台看见他,愣了愣,先是被他的相貌惊了惊,脸红了下,再是被温玉棠的穿着镇住了。

  “先生,请问您——”

  温玉棠对他笑笑:“我来找人。”

  “找谁?”

  “刘经理呀。”他将手肘撑在台面上,对前台那个小女孩眨眨眼睛:“你告诉他,有一个姓桑的人找他,他就知道了。”

  漂亮的狗狗眼盯着人时,实在让人招架不住。初涉社会的女大学生几乎是立刻投降,给温玉棠倒了杯水,让他稍等。

  没过一会儿,前台又出来了,一脸遗憾地说:“不好意思,刘经理暂时没空。”

  “可是……”温玉棠愣了下,神情有些不知所措,抓住自己的袖角,轻咬了下唇瓣,垂下眼皮:“他说了我想来就可以直接来的呀。”

  他的表情看起来几乎令人心都要碎了,好像淋湿了的饿肚子的小狗,蜷缩在路边,对每个经过的路人轻轻摇尾巴。

  “要不,我一会儿再去问问?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

  “不,不用麻烦了。”温玉棠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我就在这儿等就行。”

  语气如此柔软脆弱,前台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抓了一把。她把自己的零食拿出来,分了点儿给温玉棠,随口问道:“你是刘经理的什么人呀?”

  温玉棠就等着这句话呢。他拒绝了零食,喝了口热水,轻声说:“我……我不算他的什么人。他只是跟我说,如果我想找他,就来这儿。”

  前台虽然涉世未深,涉网文却很深。温玉棠精致漂亮柔弱的相貌、常常混迹夜场彩旗飘飘的刘经理,再加上这句话,足够她脑部出一本小说了。

  温玉棠柔柔地笑了下,眼眶却有点红了:“你不要告诉别人啊,他不喜欢我把这些事告诉别人。”

  似有若无的哽咽,前台听着都跟着鼻腔发酸。

  “你呢,”他问:“你一直在这儿工作吗?”

  “没有,我在这儿实习呢。”前台塞了片薯片。

  “你是大学生呀。”温玉棠眼睛亮晶晶的:“真厉害!”

  “没有,现在大学生跟大白菜似的——”女生突然收了声,看向温玉棠:“你……?”

  “我没上过大学,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了。”温玉棠的笑容中带着些许遗憾。

  “啊,好歹把高中读完呀。”

  温玉棠摇摇头:“我爸在外面赌钱,欠的太多了。”

  他看向女生,艳羡地说:“如果我跟你一样就好了,说不定现在也能找个正常的工作……”他眼神一低,抿了抿唇,眼角泛出一点泪光:“也能跟喜欢的人过着平凡快乐的日子……什么的。”

  女生心都要碎了。她看出温玉棠的衣服虽然款式新颖但是一看就很便宜,衣领下还若隐若现着淤青,难免心生同情。赌博的爸,病重的妈,上学的妹,破碎的他!刘经理这个人,平时天天为难员工就算了,居然还在外面玩得那么花,还男女通吃!

  “谢谢你啊,听我说这些废话。”温玉棠弯起眼睛:“你去忙吧,我不耽误你,在这儿坐坐就行。”

  这么一说,她更加义愤填膺,想到刘经理刚刚坐在办公室里喝茶享受,温玉棠只能在外面干等,硬将自己的零食塞到温玉棠手里:“我再去帮你说说!”

  她走了回去,同事好奇问她:“那是谁啊?长得好好看。”

  “哎呀,我跟你说!”她抓住同事的手。

  同事听了,啧了一声:“这个刘铮也真是的,下面都不知道消停?前段时间你还没来的时候,就有个女人上门逼宫,你知道不。”

  “啊?”女生瞪大眼睛。

  “真的,然后刘铮他老婆上门把她脸都抓花了……还把刘铮锁在办公室揍了一顿。”

  “天哪!”

  很快,整个分行的人都知道,刘经理又有个男情人找上门了。

  而刘经理正巧错过了这个八卦,因为他正在办公室接电话。

  “喂,陈总?诶诶,是我,哦哦,现在有空呢……嗯?要来我们这儿拿个文件?没问题啊没问题,随时欢迎。……一会儿就到?好嘞,我先把文件给您准备好。”

  陈止生挂断电话,看向面前的男人。

  “没想到谢公子对行商也有兴趣。”他笑笑,替谢景宸补了杯里的茶水,虽然谢景宸一口都没喝。

  谢景宸食指敲了敲木制的扶手,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陈止生的办公室,轻笑一声:“我也没想到陈先生这么快就开始断尾求生了。”

  多年前博朗船行积下的底子,这几年逐渐亏空。总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博朗手下还有数十个分行遍布全国,有一些无法反哺总部,甚至需要总部供给支持。陈止生前几年继承了陈氏后,勉力支撑了一段时间,但是目前陈氏资金陷入危机,急需现金流周转,最快的方式就是出手一些分行。

  只不过,这样一来,几乎是向全世界宣告了陈氏的窘迫。

  陈止生勉强笑了下:“人有时候必须学会割舍一些东西,不是吗?”

  谢景宸笑了声:“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守不住自己的东西。”

  **

  陈止生将车停在分行楼下时,感觉有点不对。

  这很难说,应该是一种奇怪的直觉。作为商人,敏锐的直觉很重要。

  今天这一片,怎么好像人多了些?

  他护送着谢景宸下车,谢景宸手插在口袋里,看见这栋楼的现状时,忍不住皱眉。

  一楼有些凌乱的脚印,甚至还有嚼过的口香糖。

  到了楼上,谢景宸更是想掉头就走——看看那扇灰蒙蒙的玻璃门,也许已经几百年没有擦过了。

  当一个茶杯直直甩到门上时,陈止生和谢景宸同时变了脸色。

  陈止生太阳穴迸起青筋,立刻推开门。

  门内,穿花裙子的女人几乎将夹克从男人身上扯了下来。男人被衣服拽着,被迫弯着腰,捂着大片露出的后背。

  “好你个刘铮,你他妈玩女人还不够,还要玩男人?你真让我恶心!”

  “我根本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他能找上门来?你他妈真无耻!”女人大怒,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男人捂着脸,看向角落,大吼:“你站在那干嘛,姓桑的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

  女人听了,怒火更生,上前踹了他一脚:“你还当着我的面贿赂起来?”

  “不,不是——他是来替人讨薪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女人又走到角落的人堆面前,试图把最里面的人拉出来:“你这个贱蹄子,勾引我老公,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没想到那人看着挺瘦,劲儿挺大,怎么也拽不出来,拽得她一脑门子汗。

  事实上,温玉棠恨不得自己脚底下能长出根,扎在地里。

  怎么回事,谢景宸怎么来了?完了,他现在死都不能出去!

  也是他失算,没想到这个刘经理的老婆对抓小三有了ptsd,发作起来如此厉害!上次他遇到的那个老板娘,虽然脾气暴,却是个能听懂人话的,眼前这个则不同,气上头来就要大开杀戒。

  然而他越躲,那女人越抓,他那身便宜衣服实在禁不起这样的蛮力,隐约听到撕拉一声。

  事已至此,他只能顺着女人的力道,转过身来,有些无奈地开口:“这位夫人,我也是拿钱办事。”

  那女人哪还听得进去,掌风仿佛要争霸武林一般落下来,温玉棠刚抬臂要挡,被拉进一个不算太温暖的怀抱。

  “这是你的副业吗?”谢景宸声音里情绪难明,将温玉棠不知何时跑上去的衣摆拉了下来。

  什什么男朋友什么?温玉棠没反应过来。

  陈止生在门口,看清楚了温玉棠的脸,也是大吃一惊,赶紧走进来,看向刘铮:“你们这是干什么?”

  女人被这一幕震慑,又被刘铮拉到一旁,终于冷静了点,没出声,紧紧掐着刘铮的手,把刘铮掐得龇牙咧嘴。

  温玉棠躲在谢景宸身后:“这个刘铮他拖欠人两个月薪水!”

  “我记得你这个分行的流水,也没有到发不出工资的地步吧。”陈止生看向刘铮,刘铮脸红着,嗫嚅着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肯定是做了假账呗。”温玉棠吐吐舌头:“估计是拿公司的钱去吃喝嫖赌了!”

  刘铮瞪大眼睛,支支吾吾几声:“怎么可能!”

  这样聊胜于无的狡辩,旁人一眼就能看出猫腻。

  谢景宸扬了扬下巴:“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那女人见势不妙,站了出来:“你们是什么人啊,说查就查?那个小骚蹄子说一句,你们就信?”

  陈止生皱眉:“闭嘴!这位是谢少爷的——”

  “未婚夫。”谢景宸说。

  温玉棠:“?”

  他什么时候升的位份?

  这件事有通知他吗?

  陈止生愣了下,看了眼温玉棠,重复了遍:“这是谢少的未婚夫。”

  谢家的名号,燕京没人不知道的。女人脸色白了,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他来这儿干嘛?”

  “还不是你们干的事儿太荒唐了,人家看不下去?”陈止生瞪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我说你们这儿怎么月月要总部补贴,原来还有这回事儿!在这儿坐着吧,有话留着和陈氏的律师说。”

  这事儿一闹,他也知道收购暂时是谈不了了,便让刘铮先把钱给了温玉棠,想先谢景宸二人送走。

  温玉棠拿到了钱,自觉任务完成,无意多留,一回头,谢景宸却站着没动。

  仍然是一副看垃圾的眼神,抱着胳膊站在这小小的办公室,十分格格不入,仿佛旧房子天井里漏下来的一道阳光。

  “不道歉吗?”谢景宸语气有些不耐。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刘铮夫妻唯唯诺诺地跑到温玉棠面前给他道歉。

  ……原来是惦记着给他出头,谢景宸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还要特意为他找场子。温玉棠抿了抿唇,觑了谢景宸一眼。

  谢景宸低着眼,食指轻敲手臂,似乎察觉到温玉棠的视线,也看了过来,神色浅淡。

  偏偏让温玉棠心痒了一瞬。

  他弯起眼睛,偷偷给谢景宸比了个大拇指。

  和谢景宸二人告别后,陈止生还在心里琢磨着。未婚夫?谢景宸这么快就定下来了?他之前想给谢景宸送人,没送出去,莫非是那温玉棠真有什么魅力?

  之前只把温玉棠当谢景宸的情人,如果温玉棠要和谢景宸结婚,那京圈可就真要地震了。先不说多少少女梦碎,那些想跟谢家联姻的家族,还能坐的住吗?

  他拿出手机,将这事儿告诉了几个合伙人,让人查查这个温玉棠的底细,之后多笼络几分。

  穷人乍富,向来最好打动。

  只是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京圈,每天无数人擦踵会见,上一秒你见了我下一秒我见了他的,一有什么消息,个个都保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最后成了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原本一个光秃秃的火柴人似的传言,你一言我一语的,便有胳膊有腿地活了过来。

  不过一天功夫,谢景行就给谢景宸发了消息:[你跟温玉棠领证了???]

  谢景宸早晨醒来,看了眼锁屏上的消息提醒,轻笑一声。

  是时候了。他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出他怀里的人抓了回来,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温玉棠故作镇定的表情和颤抖的睫毛,才漫不经心地给韩隶发了个短信。

  ——[见个面吧。]

  韩隶前一天晚上喝了酒,宿醉起床,头痛欲裂,打开手机一看,从床上跳了起来。

  谢景宸总算约他见面了!

  与此同时,谢景宸给他发的还是彩信。图片上,穿着小熊睡衣的青年盘着腿,缩在地毯上的软沙发里玩平板。拍照的人十分吝啬,并没有拍到他的脸,不过从他放松的姿态来看,照片里充满了闲适又幸福的氛围。

  韩隶:“……”

  他很难形容自己的感想。最近谢景宸和温玉棠举止亲密的事情已经传遍了燕京,他不可能不知道,此时也一眼猜出照片里的人是温玉棠。

  但是,为什么?

  韩隶想起很久之前,他在剧场见到谢景宸的惊鸿一瞥。

  刚出道的他,有家底庇护,哪怕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饰演一个只有不到十分钟镜头的配角,都到处有人捧着。

  当时剧组在山里取景,恰巧碰上附近一所山区小学在搞什么仪式,运动员进行曲放得震天响,打扰了剧组的拍摄。剧组派人去沟通,他正好无聊,便跟着一块儿去。

  破旧的山区小学,条件能有多好?韩隶限量版的球鞋踩上去,怕是比那片地还要贵。他百无聊赖地摘路边的野杏子玩,被几个小孩拿石子砸了一顿。

  后面就是一些老套的故事,他追着小孩子跑,要找他们家长,撞见那个人。

  森绿的林子里,他穿一身深色的风衣,站在那儿,看一只鸟飞去。

  “这是这儿特有的一种鸟,据说当它们察觉自己死期将至,就会离开这儿,永远不再回来。”韩隶忍不住出声。托剧组的福,他们正在拍的电影就与这种鸟儿有关,是一部文艺片,他也了解了一些相关资料。

  那人转过头来,看着人时的神情冷冷的,矜贵又傲气,让韩隶觉得他本身就像一只美丽的鸟。

  后来韩隶拍完电影也打听过这个人,知道了他的身份哪怕自己也随意攀折不起。他辗转联系过谢景宸几次,得到的都是冷眼相待,渐渐地也就放弃了。

  谢景宸就是这样,反正也不会喜欢上谁。

  房门被敲响,门外,经纪人的声音毫无波澜:“韩隶,还活着的话就开门。”

  韩隶叹了口气,打开门。

  “今天要入组了,东西收拾好没?你这么多天没露面,今天还约了几个狗仔打算给你拍路透。”经纪人说着,拍拍旁边的男生:“去给他收拾行李。”

  韩隶手扶着脖子,扭了扭头,散漫地说:“今天有事儿,明天再去吧。”

  经纪人眉头一皱:“你耍大牌是吧?”

  韩隶:“……谢景宸要见我。”

  经纪人皱了皱眉,在心底盘算了下。谢景宸的地位,若是要找韩隶,那不管好事儿坏事儿,都推脱不得。不过若是韩隶要去见谢景宸,也不是没有好处……

  “别找人来拍。”韩隶见经纪人的表情,就知道她在冒坏水。他这个经纪人,能力确实出众,这么多年都挑不出一个错处,唯一要说的缺点,就是有点激进,行事百无禁忌。

  经纪人笑了声:“你别管我。要我给你找几件衣服吗?”

  韩隶摆摆手。

  等经纪人走了,帮他收拾行李的男生走了出来。

  “怎么,让你找的人联系上了没?”韩隶对着镜子修胡茬。

  男生表情很是为难:“抱歉……我找了好几个机构,都说联系不上,甚至有一家都快找到了,突然告诉我不干了。他之前的号码也注销了,原来住的地方也没人,他爸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

  他听起来都快哭了,这不怪他,他也不知道这个姓温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这么难找。明明天天都能刷到和他有关的消息,偏偏每次要去联系的时候都是一场空,再这么下去,他的工作怕不是不保。

  “妈的。”韩隶不小心把下颌划伤了,将刮胡刀丢开,咒骂了声:“估计是谢家把他藏起来了。”

  *

  温玉棠好不容易等到谢景宸下了床,才松了口气,在床上打了个滚,睁开眼。

  昨天他借的那一身衣服质量本来就一般,直接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当然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现在嘴唇还有些疼,必然是因为谢景宸嘬咬得太用力。

  也是奇怪,他以为做替身的时候是要转过去不出声的,谢景宸却意外地喜欢盯着他的脸,甚至会逼着他出声。虽然谢景宸本人在床上是不多话的。

  暴风雨来临前,往往也宁静而沉默,然而挟卷的狂风,却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坏着世界。

  好在温玉棠谨记着自己的职业操守,绝不说爱,任由仿佛带着怒火与埋怨的风暴将自己卷入。

  枕巾上还残留着谢景宸的香水味道,他感觉自己都要被腌入味了。

  别说,还挺好闻的。

  温玉棠拿起手机,照常解锁,在看到陌生的屏保时,意识到自己拿错了手机。

  两人的手机型号颜色都一模一样,不过温玉棠自己的戴了手机壳,屏保是他跟谢景宸的合照。原本他系统屏保用的好好的,昨天晚上不知道谢景宸发了哪门子疯,非要他换锁屏壁纸,认为温玉棠是他买的,温玉棠的手机也是他买的,自然都是他的领土,应该由他说了算,不许用那么老土的壁纸。

  考虑到自己超高的日薪,温玉棠没有推脱。

  他看了眼谢景宸的锁屏壁纸,撇了撇嘴。这家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明明自己的壁纸更丑。

  那是一段笔迹歪歪扭扭的字,像是刚学会拿笔的八爪鱼写的。温玉棠没细看,因为它们正好被弹出来的陌生消息挡住了。

  [您一定要来哦,我等您]

  谁呀?温玉棠看了眼房门,隐约听见谢景宸在外面做早餐。

  不会是谢景宸的白月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