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陆悠能理解他,理解他的痛苦,理解他的仇恨,理解他的阴暗。
他们同样无依无靠,同样不被人需要,同样被长辈侵犯。
他们如此相似,理应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如果可以,他想在杀死沈俊驰之后,再见他一面。
他一定会狠狠艹他,用下面这根东西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
在谢牧川层出不穷的报复行动下,沈彦廷的地盘被吞了很多,羽翼也被剪了个干净。
他现在能调用的人,比起从前来,十不存一,但终归能起点作用。
他摸着下巴,想到谢牧川这几年的疯魔,觉得有点好笑。
在绑架陆悠之前,他从没想过这个小东西能起这么大的作用,也没想到谢牧川会玩真的。
如果早知如此,他就应该把这张牌留得更久一点,让陆悠成为自己的一张护身符、保命牌。
可惜啊,当初事情做得太绝。哪怕现在想跟谢牧川握手言和,以图存活,也太晚了。
车子终于是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所专为高级干部治病和疗养的医院。
沈彦廷下车的时候还在想,便宜这条老狗了,就算病得半死不活,还能享受这么好的待遇。
他对沈俊驰的恨很漫长。或者说,他对整个沈家人都没什么好感,即使这个身份给他提供了很多的便利。
因为沈俊驰的私心,本应是原配的他母亲,变成了婚外情人。
如果沈俊驰安分守己跟他后来老婆过日子也就算了,偏偏他既当又立,还跟这个恋爱脑前妻纠缠不清。
沈彦廷在这种混乱的关系中出生,被养在京郊,成了私生子。
哪怕沈俊驰不缺钱,把他送到最好的私立学校,让他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沈彦廷知道,比起婚生子来说,自己终究是个局外人。
沈俊驰只会偶尔出现在他们母子面前,用一堆昂贵的礼物,哄得他妈言听计从。
沈彦廷过早成熟,在这所谓的父亲面前装得乖巧懂事,实则心里不知有多恶心他。
后来被接回沈家,那时继母已经重病,他母亲天天做着上位的美梦,满心期待着他能继承沈俊驰的家业。
要不怎么说,这女人目光短浅呢?
上头的那两个哥哥可不是吃素的。
沈彦廷在那两人的欺凌里长大,一旦他喜欢什么、拥有什么,那两人就会马上把他的爱物夺走。
他在沈家,过得比在京郊时还不如。
他妈势单力薄,只会劝他忍让。
还要怎么忍?他已经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眼看着,沈家又进来了新的主母,他妈上位的想法彻底落空。
沈俊驰是满意了,一妻一妾,其乐融融。
他妈也能忍受两女共侍一夫的生活,哪怕对方根本没瞧得上她。
沈彦廷打心底里鄙夷这拎不清的女人,厌恶这脚踏两条船的男人。
两个哥哥也心有不满,却不敢对新的后母表露,只能把他当成发泄口,明里暗里地欺负他。
要是有一天他们都死了就好了。小小年纪的沈彦廷,已经存了这样的心思。
那时只觉得天方夜谭,没想到,未来还真能做成这件事。
四年边防生涯,无人管束的地方,沈彦廷几乎是在地狱里挣扎。
想过死,想过玩命,却又心有不甘。
他的生命不该这样结束,凭什么恶人逍遥自在,他却要受尽惩罚?
良善成了软弱可欺,强大才能活到最后。
他终究还是逃离了那里,代价是将过去的自我亲手扼杀。
大哥死了,二哥也死了。
他的仇人现在有且只有一个,就是造成他这一切悲剧的根源——他的亲生父亲。
沈俊驰睡前喝了一碗参汤,喝得腹中饱暖,浑身冒着热意,不自觉就闭上眼睛,打了个盹。
他最近的身体越发差劲了,无论是人参灵芝,还是燕窝鱼翅,大批大批的药材食膳灌下去,都没见好。
按道理,他年龄也不算老,要是不生这场病,还能再往上爬一爬。可惜了。
等他一觉睡醒,发现床边多了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拿着柄水果刀,在慢悠悠地削苹果。
因这幅场景太过平常,沈俊驰懒懒地瞥了一样,就想继续睡去。
“医生”见他这幅毫无察觉的样子,忽然就突兀地笑了一声。
那熟悉的腔调,让沈俊驰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他定定地看过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沈彦廷带笑的脸。
“老家伙,我拿着把刀坐在你床边,你是怎么睡得着的?”沈彦廷问。
“儿……儿子?”沈俊驰颤着声,抖着手想撑坐起来,却因脱力而重新坠了下去。
他沿着床沿想去按呼叫铃,可等拿到手里,才发现线已经被剪断了。
沈彦廷就好笑地看着他挣扎,像在看一只落入老虎笼中的猎物。
沈俊驰张嘴想喊,可才呵呵两声,又被痰卡住了,一时不上不下。
“你这样可真好笑。”沈彦廷欣赏着他的落魄模样,丝毫不掩饰心中的仇恨。“我设想过很多次你濒死的模样,却从未有现在这样痛快。我一想到你就要死在我手里,就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别……别杀我……”沈俊驰终于顺过气来,他现在只盼望着值班的护士能通过监控发现异样,过来救他。
又或者,走廊里有人经过也行。
三子的手段有多残忍狠毒,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沈彦廷欣赏着他眼底的求生欲望,高傲得像一个就要夺走他生命的死神。
“别白费功夫了,不会有人来的……毕竟,想你死的人,不止我一个。”沈彦廷啃了一口苹果,又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
这场病夺走了沈俊驰的力气,让他连大声呼救都不能。他只能努力打起亲情牌,以谋求沈彦廷的片刻怜悯:“我是爸爸啊……是我在帮你躲谢家人……是我在护着你……”
“我当然知道,谢谢爸爸。”沈彦廷依旧笑嘻嘻地,又凑过去说:“可我同样忘不了,你和那些人一起玩我的样子……”
沈俊驰蓦然睁大了双眼,眸中显出惊恐的神色。
他记得……他居然记得这件事……
沈彦廷又啃了一口苹果,慢条斯理地继续往下说:“你的好儿子很想整死我,毕竟这样他们的竞争者就会少一个。他让人把我前面打废了,还嫌不够,又把我送过去,给那些老东西玩……”
“那些都是大人物,我到现在都没认全。可我唯独记得你……你以为我蒙了头套,戴了口枷,就认不出你了?你忘了,我还有鼻子,能闻得出你的味道。”
沈彦廷偏转刀锋,故意在沈俊驰的脸上划过,问:“爸爸,你告诉我,那时候你是怎么想的?你是怎么想到要和别人一起玩我的?”
沈俊驰吃痛,脸部迅速扭曲起来,可他还是妄图争辩:“我……我不知道那是你……”
“撒谎。撒谎可不是好行为,要惩罚。”沈彦廷依法炮制,又在另一边刻了一刀。“你继续说,我听着。”
沈俊驰却不敢说了。
沈彦廷继续咬着苹果,慢慢帮他补全了后面的故事:“也对,我应该在边防守边,怎么会是出现在你们面前的男妓呢?你怕别的同僚笑话你,又笃定我不知道是你,又想趁机尝尝男人的滋味……玩自己的亲儿子,很爽吧?”
沈彦廷将目光垂落在沈俊驰脆弱的咽喉上,充满恨意的眼神仿佛凝成了实质。
“爸……爸爸错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沈俊驰仍想求和:“哥哥们都死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太晚了。”沈彦廷摇了摇头,说:“就算你不想要我的命,谢牧川也不会让我走出京都的。”
他把吃剩的果核塞进沈俊驰嘴里,又拿来长毛巾给他缠上,免得他在接下来的酷刑里发出惨叫,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依样捆好沈俊驰的四肢,将他的手脚都暴露出来,垂落的眼眸中闪过片刻的黯然。
他在这一刻,突然从恶魔变成了从前那个无力自保的小孩。
他说:“其实,我一直在等你的道歉。他们欺负我的时候,你明明可以阻止,可你什么都没做。哪怕你知道我在边防里过着地狱般的生活,你亲眼见到了,也没有立刻施救。”
“你是我的父亲,我一直期盼你能更爱我一点。可直到这一刻,你最爱的,依然是你自己。”他的脸复又变得狰狞,眼里燃烧着无尽的愤怒火焰:“那我也不用再讲什么父子情份,只需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以血还血,以眼还眼!”
说完,他一刀割向了沈俊驰的手腕。
整整两个小时的凌迟酷刑后,沈彦廷大发慈悲地掐死了他。
他扔掉刀刃,偏着头看了沈俊驰半晌,突然感到一阵反胃。
他冲进一旁的洗手间里,大吐特吐,又临时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好受一点。
他甚至懒得再看沈俊驰一眼,顺着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一路爬了出去。
他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谢牧川不会放过他,沈家人也不会让他好过。
他只是觉得有点悲哀。
想着自己浸淫在仇恨中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天真正为自己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