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我是你的玩具吗?>第三十九章 外婆

  许尚安这才停了手,指着陆悠道:“要不是养你那个男人愿意给钱,我们才懒得来当你的爹妈呢!没有我们,哪里会有你。你倒好,当了少爷,翅膀硬了,连亲爹亲娘都不认了!”

  那谢牧川还真舍得,还能用钱来雇了你们来演这场戏。

  只可惜,你们不过是演技不过关的戏子,就算有金钱的诱惑,也还是现了原形。陆悠想。

  许尚安又冲着拉扯他的女人道:“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弄得我女儿受了伤。还不带着你儿子滚回你家去。”

  听起来,连这个“四口之家”都是强行捏合的。

  陆悠站直身体,擦去嘴角的血迹,对两人道:“你们这种不负责任的父母,我不需要。不就是想要钱吗?我让你们一分都拿不到。”

  “你……”许尚安还想上来打他,陆悠脚步一错,就躲开了。

  他直接把电话打给了楼下的保安,他知道那几个都是谢牧川的人。

  没让他等多久,几个保安就坐电梯赶了过来,一边对他道歉,一边把许尚安几人架了出去。

  “抱歉陆少爷,今天值班的没注意,把这种人放进来打扰你了。”当头的看了看屋子里的状况,忙问:“需不需要我帮您把保洁阿姨叫回来?”

  陆悠只觉得疲惫,他摇了摇头,说:“明天再收拾吧。”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他看着一片狼藉的房子,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勇气。他进到房间里拿好证件,又拿了一两件换洗的衣服,就熄了灯火,走出了屋子。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他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他看着电梯门上泪流满面的自己,只觉得滑稽。

  他何尝不想要亲生父母的爱,哪怕是为了钱装出来的,可只要他们装得再久一点,自己也不是不可以装作一无所知。

  可哪怕是这么一点耐心,他们也不愿意给予。

  多好笑啊。他们能毫无芥蒂地把自己抛弃,却能继续组成家庭、生育子女。

  只有他,从降生的那一刻起,就是没人期待的孩子。

  等谢牧川收到陆悠家人闹事的消息时,陆悠已经坐上了奔赴机场的出租车。

  他已经无处可去了。唯一能让他还能有半点归属感的地方,只有那生活过十二年的地方——陆笙燃的父母家。

  小时候的他,哪里知道什么真的假的,只知道他是没了父母的孩子,被扔在外公外婆家里长大。

  外公是个泥瓦匠,年轻时经常出去做工,他也学着拌水泥,搬灰桶,或是拿着红砖砌房子,过家家。

  可外公似乎并不是那么喜欢他,就算在路上碰见了,他手舞足蹈地喊“外公”,也得不到半点回应。

  仅有的一点美好的回忆是对外婆的,记得她带自己上庙会,给自己买了一块五的阿尔卑斯。那种糖果现在已经算不上高档了,可它在嘴里散开的甜腻味道,依然胜过此后所有的点心。

  飞机一点点升空,将繁华的城市抛在脚下,于积雪般的云层上掠过。他靠着窗子,看着那白茫茫的一片,心已经不知飘向了何处。

  因为谢牧川将他从医院里带回,他得到了这一切。也因为谢牧川非要揭开身份的真相,他失去了这一切。

  他盼望着外公外婆不要知道袁星尧的事,盼望着谢牧川给自己留下最后一块余地,尽管他知道这个念头不过是痴心妄想。

  从飞机转到出租,早已习惯了都市生活的他,却又晕了车,在路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天阴沉沉的,像又要下雨。

  他漱完口,用外套将自己一身裹紧,又重新登上了旅途。

  外公外婆在乡下建了别墅,可因为要送他和表妹上小学,便又在市里买了房子。

  他找到熟悉的小区,熟悉的单元,走上了熟悉的楼道。

  高三那一年,他学业繁忙,跟外婆只有电话通讯。大一的时候,又陷在和谢牧川的纠葛里。仔细想来,他已有快两年没有踏足过这里了。

  防盗门外贴满了各种疏通水管、开门锁的小广告,他按了按门铃,在忐忑中等待着房门开启。

  “谁啊?”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外婆打开了门。

  陆悠长得高了,变得更瘦了,外婆也佝偻了身形,两人站在一门内外,看了好一会才将对方认出来。

  外婆头上是青丝夹着白发,脸上的皱纹深深,上衣外面套着不合时宜的青色针织背心,因背有些驼了,看起来比前年还要矮上许多。

  “悠悠?”是外婆先喊出了他的名字,一边将他拉进屋里,一边顺手关上了门。

  “穿这么少?”外婆先看了看他单薄的衣着,接着才注意到他哭丧的脸。

  她不过问了一句话,就险些将陆悠的眼泪引出来:“怎么要哭了,谢先生打你了吗?”

  谢先生,这是她一贯对谢牧川的称呼。

  陆悠摇了摇头,却仍是酸涩了鼻子,忍耐着才没让眼泪落下来。

  “吃早饭没有?”外婆又问。

  这一次陆悠仍是摇头。

  外婆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窘迫,叮嘱道:“你先在沙发上坐着,我去下碗面给你吃。”

  她颤巍巍地走进厨房,拿起锅刷开始洗锅。她拿起那个不算大的铁锅时已有些吃力,却仍是熟练地放水、下面条。

  底料是昨天一些剩菜的大杂烩,把油盐的味道调好,也能做出一碗还不错的早餐。

  外婆把热腾腾的面端到他面前,连筷子都帮他一并拿了过来。

  陆悠在屋子里坐着,身体回暖,看外婆一把年纪还为自己忙前忙后,也有些不好意思:“外婆,你拿不动的话,可以让我帮忙的。”

  “你会做什么?”外婆反问他:“就知道吃。”

  她不是在责怪,而是一种陈述的、自然的语气。陆悠倒的确是个厨艺白痴,在她这里,也就是个专门吃饭的。

  坐在熟悉的客厅里,听着熟悉的念叨,思绪一下被拉回到多年前,似乎他依然是当年那个背着书包的小孩,岁月悄悄流逝,一切似乎都没能改变。

  他知道自己不应在老人面前显露自己的脆弱,可当面条入口的一瞬间,当那熟悉的味道刺激着味蕾时,他的眼泪也一并砸进碗里。

  “哭什么,受委屈了吗?”她不是没看到陆悠消瘦的模样,和他脖颈间露出的烟疤。

  “没有。”陆悠扯起纸巾擦拭眼泪,说:“呛到了,太辣了。”

  她不是不知道他在说谎,他也知道自己的理由很拙劣,可谁都没有拆穿。

  陆悠低着头,一口一口吃着碗里的面条,眼睑低垂,神情落寞。

  外婆坐在桌子对面,隔着腾腾的热气,仔仔细细地看着他,似乎要看出这几年来他的差别,又或者努力记牢他的模样。

  “你外公出门打牌去了,你表妹也升了高中……”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近况。

  陆悠静静听着,时不时嗯嗯两声以作回应。

  外婆说:“袁一衡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爸妈求上门来,托我们跟谢先生说说话,说为了孩子着想,不要让他坐牢……谢先生不肯让步,还是把他送进去了。星尧和你的事,我们也都知道了。”

  陆悠吃面的动作一顿,含在嘴里的那些一时间哽在喉咙口,再也咽不下去。

  他端起水杯,往嘴里灌,努力把沸腾的泪水压回眼底。

  见到外婆对他嘘寒问暖,他本以为一切还有转机的,却不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无论这些事是谢牧川主动说的,还是外婆他们去问的,他的身份,已经没有半点转圜余地了。

  外婆看着他,看他的萧索,看他的窘迫,看他的伤疤,看他的落寞。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孩子,就算抱错了,要说半点感情都没有,也是假的。

  可她不是一个人,屋里屋外,她得听老公的,还得听儿子的。连被家暴到离婚的女儿她都护不住,又怎么能护得住这“假”的外孙呢?

  “吃完这碗面,以后就不要来了。”她很慢很慢地,把这些决绝的话说出口:“我老了。你表妹要陪读,你舅妈又刚生了二胎,家里忙不过来……好好听谢先生的话,他要是打你,也忍着点,先把书读好,找份好点的工作。”

  陆悠的眼泪终于还是决了堤,他没有大喊大叫,只是用一种平静到极致又绝望到极致的嗓音问她:“我能去哪儿?我不想回他那里,他把我当个男妓,他强||暴我……外婆,你告诉我,除了找他,我还能去哪儿?”

  外婆的瞳孔剧烈震颤着,显然,她也被陆悠话里的意思给震撼到了。

  可她能做什么呢?她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撑着椅背起身,颤颤地走到电视柜前,从针线盒里拿出一叠纸币,数了数,从里面拿出三张来,抓着陆悠的手,摁到他手心里。

  “拿着吧。别来了。”就算知道他受了侵害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一家都得靠谢牧川生活,这房子、乡下的别墅,都是用谢牧川的钱买的。

  别说是抱错的外孙,就是亲的孙子,又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