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头晕目眩。
依旧是一个混乱不堪的夜晚,摇曳的灯光闪了他的眼睛。抬手挡住,强光仍旧从指尖倾泻而下,直直地照在他的瞳孔上。
陆西程的眼睛刺痛,一些回忆涌上心头。
距离上次跟余岁一起摔落山谷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他的身体恢复如初,但从那天出院起,他跟余岁的关系也陷入冰点。
起因是一场不算冲突的冲突。
陆西程出院那天,很不凑巧地在医院门口遇到了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陈文驰。
两人向来不对付,以往遇到了只是互相漠视,之后朝着相反的方向分道扬镳,但是这次,两个人默契地选择停下脚步。
陈文驰在人前人后往往是两个样子。
“你还活着,真是件遗憾的事。”
“不劳你操心,”陆西程脸上罕见的挂上了冷意,“你最好保护你自己,不要让这事发生在你身上。”
陈文驰冷笑,“不装了?还以为你要一直摆出那副样子过一辈子呢,怎么,现在这么沉不住气?”
“是吗?我看你也不如以前。”陆西程说道,“我看那个裴医生还不知道你的想法吧。”
“你用这个威胁我?没有用。”陈文驰凑近些许,“你欠我一条命,你要偿命,知道吗?你不愿意死也行,那就让余岁代替你,那也是一样的。”
陆西程一拳砸在陈文驰脸上,“你别找死。”
陈文驰哈哈笑了两声,“这就找死了?有时候不知道你是装的还是什么,以前给你塞那么多蓝头发的一个也没看上,怎么,觉得余岁像你画里那个?这会儿在这里装什么情深似海?陆西程,你真是虚伪得令人作呕。”
“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他一定会站在我这边。”
陆西程沉默了好一会儿,唇角被陈文驰还回来的一拳打出血来。
陈文驰眼里含着疯狂的笑意,“你能看清吗?陆西程,我告诉你了,你会阻止吗?”
说完,陈文驰扬长而去,陆西程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背影有些落寞。
那次之后再见余岁,是在陆西程家楼下,少年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穿着休闲的衣服,怀里抱了一束鲜艳盛放的红玫瑰,一见到他,那双深蓝色的眸子里仿佛溢满了星星,莫名熟悉。
“陆西程,送给你,祝贺你出院。”
那束花被递过去,花束往陆西程的方向倾斜,原本以为男人会稳稳接住,但那束花摔在地上,零星掉落几片花瓣,像是什么东西碎掉了。
余岁错愕抬眸:“你怎么不接?”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陆西程直勾勾地盯着余岁,眼里的情绪很淡。
余岁慌忙移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撒谎:“我随便打听的。”
陆西程定定地看了他很久,“嗯,跟我上去吧。”
“啊?”
第一次,余岁被允许进入陆西程的家。
他跟着陆西程走出几步,回头看到地上的花,又回身去将花抱回来,快步跟上陆西程的脚步。
前面的陆西程一言不发,身后的余岁亦步亦趋。
电梯直升到他所住的楼层,陆西程按下指纹锁,将余岁迎进了房间。
余岁在他家待了很久,直到陆西程带他看保险箱并打开。
里面赫然是一颗闪耀的宝石。
余岁一眼认出,那就是陈文驰在找的那颗。
余岁:“……”
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神既克制又渴望。
陆西程全都看在眼里。
之后陆西程给余岁创造了点机会,这家伙没有半分犹豫,便将宝石偷了拿去给陈文驰。
这件事对陆西程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余岁做的,性质就变了。
被发现后的余岁便因此付出了代价。
*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这是一个空旷的房间,没有其余陈设,唯独中间修建了一个水池。
水池边缘立起一个铁扣,细细的铁索系了一头,另外一头,锁在少年纤细的手腕上,因为过硬的金属质感,雪白的手腕处泛起阵阵红痕。
余岁双眼紧闭靠在水池边休息,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皱着。
男人走到水池边,轻轻握住他垂落的指尖,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尽管动作很小,余岁还是感受到了男人的到来,缓慢地睁开了眼睛,见到陆西程,瞳孔瑟缩了下,涌上眼底的是毫不掩饰的害怕。
“怕我了?”
男人嗓音沉沉。
“陆西程……”余岁有气无力,深蓝色发丝粘在额头,因为过度劳累,脸色苍白,没有多少血色,脆弱不堪。
“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陆西程第一次表现出如此强的气场,在余岁面前,他从来不曾展露过自己的攻击性,但自从余岁从他的保险柜里拿走了那颗宝石,被发现之后,余岁就被关在这里。
余岁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招惹的不是什么好人。
这样的转变,仿佛那个面冷心热的陆西程还在,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因为发现你喜欢水,给你设计的。”
陆西程的眼神沉沉的落在余岁身上,“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
“谁……”
余岁抓到了重点。
“你的同事?”陆西程在笑,但是有些瘆人。
“你不应该剥夺我的自由,这样很可怕。”
“是吗?我觉得你会喜欢。”
男人每天总要把余岁关在这里两个小时,其余时间,让他在房子里活动。
余岁挣扎着从水池里起身,“你不用这样,是你先拿了陈文驰的东西。”
“他说你就信吗?”
“我……”
余岁沉默着。
其实余岁也不是多相信陈文驰的话,只是,他是人鱼族,一旦与人结下誓约,必须履行才能解除惩罚。
如今,余岁恢复了自由,但其实落入另一个陷阱。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表哥的话也不是那么可信,他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卑鄙。
“是你的。”
“是我的。”陆西程摸了摸他的眉毛,“你连问都不问我,就选择相信陈文驰,我很失望。”
余岁垂下眸子,“对不起。”
“晚了。”
“我会补偿你的。”
“不用。”
其实陆西程什么也没做错,是余岁和陈文驰做的不好。陈文驰在骗人。
余岁后悔了。
他的手腕被铁索捆住,这不是陆西程的原因,是他。
最近,他对水的渴望越来越重,并且,越来越亲近陆西程。
男人身上的香气越来越浓烈,有时候余岁闻到会觉得头晕目眩,失去理智。为了让余岁不往他身上扑,陆西程选择了这么个办法。
可他一点也不跟陆西程透露半分。
但时不时流露出的依恋还是惹得陆西程不悦,男人已经不再耐心地跟余岁交互,反而对亲密点的事情避之不及。
“可不可以帮我解开?”
余岁趴在水池边说道。
男人垂眸盯住他片刻,问出一个问题:“你的腿,能变成鱼尾吗?”
余岁悚然一惊。
“为什么这么问?当然不能。”
“嗯,”也不知道信没信,陆西程却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解开铁索,“我觉得今天你要多捆两个小时。”
“为什么?”
听到余岁的不解,男人蹲下身来,两人双眸对视,鼻尖挨得很近,“因为,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你像是要把我吃了。”
怎么可能?!
余岁不信。
“为了我的安全,你还是先呆在这里。”
说完,陆西程又关上了门。
“陆西程!你回来!”
这样很难受,原因为一天的苦难终究到头,如今却要被多关两个小时,余岁有些精疲力尽。
为什么抓到他偷东西也不处置,反而用这种方式绑住他。
余岁无力地靠在水池边上,静静的动了动双腿。
已经好久没有痛过。
忽然,余岁的心脏传来一阵压迫感,直逼的余岁蜷缩起身体,在水里翻滚。
怎么回事?!
为什么心脏如此疼痛?!
难道是人鱼誓约?
不可能,他已经拿到了宝石,并且还给了陈文驰,按理来说不应该这样。
“陆西程……”
好像闻到香味。
余岁难受至极。
陆西程在的话就好了。
他这么想着,晕了过去。
再醒来,余岁躺在陆西程家的床上,四肢瘫软,没什么精神。房间里没有人,但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余岁四处张望,发现一条手臂横陈在自己的腰上。
?
怎么回事?
往旁边侧头,发现身边躺着陆西程。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余岁惊了一下。
这一下弄醒了陆西程,男人不悦皱眉,“又闹?乖一点。”
哄完这句,又在余岁身上拍了拍。
余岁:“……”
怎么回事啊?!
“醒了?”
男人总算发现余岁已经醒来,自顾自开始穿衣服。
余岁这才发现他连衣服都没穿,上半身赤裸着。
余岁:“……”
“看什么?你昏迷的时候拉着我不放,还说要跟我一起睡,我没有占你便宜。”
“我知道,但是……”
余岁不知道怎么组织措辞。
虽然他跟陆西程关系不怎么好,但是一般来说,两人还是可以接受这样的亲密,错就错在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余岁不再与他那样放得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