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岁家的面积不大,但有完整的三室一厅。
装修风格偏向暖色调,茶几下方还铺了一层地毯。很整洁,有种淡淡的香气。
“你快进去吧。”
身形高大的陆西程个子将近一米九,站在客厅的时候,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我去做饭!”
少年一脸跃跃欲试。
陆西程闻言勾唇,“你不问问我喜欢吃什么?”
“可以不问吗?”
余岁说。
“为什么?”
“因为我只会做一点点。”余岁抿了抿唇,说,“不想让你失望。”
陆西程的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嗯。”
二十分钟后。
陆西程憋住挖苦的话,尽量与正雀跃不已的家伙正常对话:“这是你做的,今天的晚饭?”
“昂!”
余岁一脸求夸奖。
不大的餐桌上摆了个榨汁机,几个玻璃杯里装着的全是果汁。
这二十分钟,余岁马不停蹄地榨了这些,并用他晶亮的深蓝眸子满怀期待地盯着陆西程,“你不喝吗?很好喝的!”
余岁在海里可没喝过这些,甜滋滋的,散发着水果清香的饮料。
萧萧送给他的榨汁机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你快尝尝啊,我做的肯定好喝。”
陆西程:“……”
“我还做了别的吃的!”
由于陆西程的表情太过一言难尽,余岁又从厨房里端出一盘饺子,“我蒸的!”
看着挺不错。
陆西程尝了一个。
“怎么样?”
“……很新鲜。”
余岁:?
自己尝。
呸,没熟,一口面粉味。
余岁:“……”
余岁讪笑:“这下没得吃了。”
这时楼下有一阵吵闹声,余岁很迅速地趴在窗台往下看。
陆西程也走过去一起看。
楼下一群纹身青年经过,手上提着钢棒,一个个夹着烟,说一些粗鄙不堪的话,不是骂人就是问候对方的妈,极其没有素质。
余岁一副习惯了的样子,“他们又来了。”
“这些人每天都来?”
“嗯嗯,他们也住这里,每天都这个点回来。”
小区治安很差,不管什么人都能够随便进出,陆西程在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余岁在絮絮叨叨地说话:“隔壁有个人家里养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每天都出去遛狗,但我怕狗,所以我在那个时间就不出门。”
陆西程的目光落在余岁雪白细腻的侧脸上,小孩儿面容乖巧,一双眼睛很亮,虽然是深蓝色的,但增添了几分深沉的忧郁,莫名惹人心疼。
余岁的身形清瘦,对陆西程这样的一米九大高个来说,实属有点细胳膊细腿了。
“你表哥住在哪?”
陆西程问。
“我不知道。”
余岁根本不知道陈文驰的住处,每次都是李牧带他去的。
“我表哥说自己为了躲债,经常换地方。”
“欠钱?”
“而且还被人偷走了东西。”说完,余岁看向陆西程。
“你看我做什么?”陆西程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眼。
“没有,就想问问你要不要喝点别的。”
“不喝了。”
“你觉得我做的不好喝?”余岁问。
陆西程看着余岁不似作伪的天真,心里有些许疑惑。
余岁这个人,实在是……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
谁家好人请人家吃饭是随便榨几杯果汁了事的。
“谁教你这么待客的?”陆西程的语气很平和。
“我……”余岁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像个傻子,“我只是觉得果汁好喝。”
陆西程说:“是挺好喝的。”
“饺子是意外。”
“嗯。”
“那,那你下次还来吗?”
可余岁深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期盼与忐忑,似乎面前的人说一个不字,他就要红了眼。
“来。”
陆西程往前走了一步:“但,下次能准备点好吃的吗?”
余岁露出甜笑:“嗯!”
少年抱住陆西程的腰身,一张小脸在男人胸前蹭了蹭,“陆西程,你身上好香啊……”
“你……”
这让男人措不及防,被余岁死死抱住。
“好香,你身上。”余岁扬起脸,眼神略有一些迷离,低喃道,“你是什么味道?好香……”
“余岁?”陆西程推了推他,发现推不动。
推不动先不说,余岁雪白的小脸在陆西程胸前到处闻,呼吸浅浅的,从脖颈到锁骨,他的鼻尖顶着陆西程的皮肤,呼吸带来一阵痒痒的感觉。
陆西程的脸色顿时黑下来。
这么得寸进尺!
男人一把推开乱闻乱嗅的小狗余岁,脸色沉得能掉下冰块:“你注意分寸!”
余岁被推开,眼神顿时清明,像是刚从梦中惊醒似的,“我……对不起。”
陆西程黑着脸:“不要动手动脚。”
惊慌之后是失落,余岁捂住心口,又放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男人偏过头,耳朵红了一片。
*
“不是,你俩干什么?我才刚来!不是吃饭吗?”
向瑜极度无语。
“非要跟过来干什么。”陆西程单手打着方向盘开出小区,余岁一个人坐在后座。
向瑜控诉道:“我,堂堂向家大少爷,为了赶上这顿饭,翘了跟新欢约会的机会,连自行车都蹬了几百米!!结果你们把好吃的都吃完了?”
“先不说我们已经开吃,”陆西程观察着路况,抽空解释,“你来了也只能补充点维生素。”
向瑜不解:“什么意思?”
余岁默默举手,“我在家里榨汁。”
“所以呢?”
“今天晚上喝了果汁。”
“……”向瑜顿了一秒,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餐厅没有,我看看,哎呀你可别说,还真饿了。”
余岁:“……”
向瑜凑近陆西程,小声说:“苦了你了,我的程儿。”
陆西程不理他。
最后三人去了一家备受好评的餐厅吃了饭,只是全程余岁都没吃,一声不吭。
向瑜一边敲螃蟹壳一边问:“你怎么不吃啊?”
“我不是很饿。”余岁说。
“哦,程儿,你怎么也不吃螃蟹,这可是海里抓的新鲜的螃蟹,可能上午还在海里,晚上就到咱们肚子里了。”
陆西程点了一份刺身,没怎么搭理他,“你吃就行。”
“要不要加点小吃什么的,余岁,你真不饿吗?”
“嗯。”
余岁看到那一堆螃蟹壳,眼前发黑,全程都将唇抿得紧紧的。
“不喜欢吃海鲜?”陆西程挨着他坐,低声问道。
“嗯。”
“给你点一些别的。”
“不用了。”
“真不用?”
“嗯。”
见他神色恹恹,陆西程便问:“为什么不吃?”
向瑜也问:“怎么了怎么了?”
余岁摇摇头:“我没事。”
说是没事,脸色都苍白一片,一张小脸没什么血色,深蓝色的头发都变得黯淡许多。
想到刚才在余岁家闹的那场,陆西程猜测他是不高兴,刚想说点什么,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陆西程的西服袖子处有一颗精致的蓝宝石袖扣,被余岁抓在手里。少年抬起眸子,竟是比那枚昂贵的袖扣还要耀眼。
“我想……”
一句话还没说完,陆西程凑过来低声说:“我送你回家。”
不等向瑜吃完,陆西程就带着余岁走出餐厅。
开车的时候,余岁一直坐在副驾驶沉默着,一句话都没跟陆西程说,好像闹了别扭。
只有余岁知道,他现在就想回家喝点水,然后去他的水箱里呆一会儿。
*
“到了。”
车子稳稳停下,余岁推门下车,连声招呼也没打就往楼里钻。
他走路踉踉跄跄的,陆西程光是看着他的走路姿势就皱起了眉。
有点不对劲。
怎么又像喝了假酒?
刚想把人叫住,余光却偶然落在副驾驶座位上一些白色珠子上面。
捡起一颗,凑近一看,是一些珍珠,小巧而有光泽。
这珠子不止一颗,在副驾驶座位上,还有座位底下,都是这种小小的珠子。
陆西程垂着眸子沉默。
这珍珠……
一段很久之前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漂亮的大眼睛里是深蓝的璀璨,对方可怜巴巴地牵住陆西程的手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哥哥,抱抱我……”
当时的陆西程光是听到这凄惨的声音就想去哄他,把人抱在自己腿上拍背,可越哄对方越哭的厉害,掉在陆西程掌心的是一把晶莹的小珍珠。
陆西程抱着人哄,“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你再哭哥哥都要拿不下了。”
*
余岁全身都不舒服。
他头昏眼花,脑子有点昏沉,连呼吸也灼热起来。
这是缺水的前兆。
如果缺水过度,有当场变成人鱼的风险。
他不想吓到陆西程。
余岁住在五楼,平时上楼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崴脚,但今天他爬楼梯爬的飞快,一只手撑着扶手一边爬,几乎就要倒在楼梯上。
心脏好痒。
他不停在胸前乱抓,但怎么也触碰不到发痒的地方。
怎么回事……
祭司大人没说缺水还会有心脏难耐的症状。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的事物都东倒西歪。
其实余岁不知道,东倒西歪的是他而已。
很艰难的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却怎么也对不准锁孔,余岁都要急出眼泪。
“求求你……”
余岁抓着门把手,身体往下滑,却仍在固执地去对准钥匙孔。
他的双腿微微发热,余岁有种控制不住的感觉,好像下一秒他就要瘫坐在地,变成一条尾巴巨大的人鱼,接着这附近的人都来看,他们会发现,这里怎么躺了一条奇怪的生物。
不行。
就在余岁即将跌坐在地的一瞬间,一只大手穿过余岁的胳膊下方,很轻松地把人提起来,另一只手握住余岁拿钥匙的那只颤抖着的手,精准地对准了锁孔。
门打开了。
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余岁的脑子遭到了强烈冲击,几乎要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