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柜台上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鹿淮稳了稳呼吸,在察觉到对方视线要转过来的时候,猛然蹲下了身。

  心脏里的氧气被悉数挤了出去,巨大的恐慌又强烈的撕裂着心脏,鹿淮不得不大口大口呼吸,缓解撕扯的疼痛。

  就像是要被溺死的人,眼睁睁得看着水面外的空气,渴望得奋力挣扎。

  落进的阳光被遮挡,修长的影子被柜子曲折,斜斜的打在墙壁上。

  进来的人脚步很轻,夹着外面的燥热,鹿屏住呼吸把自己往里缩了缩。

  心脏却一声一步一声震耳,鹿淮抬手攥紧自己的衬衣。

  “有人在么?”略微沙哑的声音落进耳朵,悬在眼角的泪瞬间落下,鹿淮眨了眨酸涩的眼眶,心紧缩的发疼。

  像是包扎在血淋淋伤口上的纱布,随着血液药液的凝固紧紧融进血肉,却突然被人撕扯下来,尖锐的疼席遍全身,连呼吸都困难。

  空气里弥漫着甜品的暖香,温度开得很低,季青临转了转手腕,沉寂两年的皮下植入芯片,今天有些躁动。

  是陌生又熟悉的酸胀。

  季青临视线暗了暗,落在暖光灯明亮的柜台。

  “有人么?”

  还是安安静静。

  “来啦。”李颖扭着头在系围裙,脑袋上的帽子还歪歪扭扭的。

  隔着距离李颖理着衣摆小声在嘟囔什么,等侧过身看清季青临,眼睛倏得亮了。

  “先生。”李颖换上职业笑容,余光看了看旁边,没法像鹿淮,往上抬了抬看了眼时钟“请问需要点儿什么?”

  李颖眼神盯在季青临身上,没有注意到柜台下的镂空有人。

  季青临点了点一块西点“这个,打包,带走。”

  “好的,您稍——”

  李颖弯下腰注意到了鹿淮,瞳孔瞪大了瞬,在即将尖叫前,鹿淮紧紧扣住人裤脚。

  食指立在唇边,唇瓣张合,无声的嘘—泪水模糊了面容,发丝被因为紧张冒出的汗水打湿,根根缕缕的贴在额头。

  李颖神色动了动,闭上了唇,给人打包糕点。

  “先生,您好,这个是你的糕点。”李颖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将打包好的糕点递给人。

  季青临视线垂在糕点上好几秒,才抬手接过,冷白的腕骨上扣着黑色的表身。

  表盘上的碎钻在暖灯光下闪烁。

  李颖晃了下神,声音不自觉的发飘“欢迎下次光临。”

  季青临侧开,微微朝向外间,轻声嗯了声。

  直到看不清人背影,李颖还是眼巴巴的看着,裤腿传来一阵力,李颖才回过神,猛然的跳开“哎哟,你这是干嘛?”

  李颖嗓音尖锐,嫌弃的拧着眉“你没不至于这么见不得人。”

  鹿淮因为脸上有伤,面上又没什么表情,怕树立不好的形象,加上鹿淮自己也不太愿意在前台,所以一直在后厨忙碌清洁什么的。

  鹿淮恍若未闻,钻出了桌底,木木的往前走,脸上的泪水还没干。

  李颖看着丢了魂似的鹿淮,唇动了动,终究是没说什么。

  鹿淮去了休息室,猛得灌了一大杯水,因为喝得太急,液体从唇边滑出,流进脖颈,接触到温热的皮肤,留下一阵寒意。

  鹿淮擦了擦唇角,放下了水杯意识清醒了些。

  明明只是一场意外,但是却还是让人慌得厉害。

  四年,已经够久了。已经四年了。

  以为结痂的伤疤实际从来都没愈合,汩汩冒着血,只是被刻意的忽视。

  鹿淮看着挂着水珠的杯壁,一颗小水珠从杯壁落入水中,小到溅不起花。

  鹿淮换好衣服,背着带来的帆布包,拖着步子走得很慢。

  那天在沙滩走得太急,又奔波着带池颂去医院,脚酸胀得一晚上都没睡着。

  “你....”李颖在身后叫住他,眉眼有几分犹豫"你刚刚是怎么回事?"哭着缩在角落里要死不活,把她吓一跳。

  鹿淮艰难地扯了个笑“没事。”

  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

  李颖撇撇嘴,继续低头看指甲。

  沿城日落得早,鹿淮在门口半眯着眸子看夕阳,停顿了很久,在李颖开口赶人之前,鹿淮拖着步子走了。

  背影染上夕阳的颜色,孤单又单薄。

  鹿淮走得很慢,穿梭在来来往往里,眸子专注得盯着地。

  丁川手搭在方向盘上,戴着副标志性的墨镜,嘶了声"见鬼,这么多人,还没下班高峰期。”

  驾驶座上的季青临视线一直追随着那道背影,在人群里精准捕捉,一举一动落入眼里。

  停在Omega明显沉重的步伐,瞳孔缩了缩。

  "话说你。"丁川侧头看了眼红绿灯,油门下压慢悠悠的跟上,继续道"你怎么不去把人接过来?这么偷摸跟着算什么?"季青临收回视线"走吧,我们回酒店。"嗯?

  “为什么?”

  “他会害怕。”

  “你...”丁川还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季青临的有自己的想法,不好掺和“行。”

  季青临闭了闭眸子,靠在背椅上养神。

  鹿淮的性子他了解,如果太突然的出现在他面前,会让他躲得更厉害。要慢慢来。

  季青临压抑着翻涌的占有欲,深深呼出口气,在睁开眼时,车窗外的风景疯狂倒退,留下残影。找到人。找到人就好。

  Omega一个人没有把自己照顾好,没关系,他找到他了。今天周六。

  鹿淮休假,池颂也在家里。

  一大早,池颂就蹭进鹿淮的家里,鹿淮在睡觉,在客厅的桌子上作业。

  鹿淮临近12点才醒,睡得太久了,睁开眼脑袋还有些发蒙。

  “淮淮哥哥,你醒了。”池颂看向里件,笑得露出两个虎牙。

  “嗯。”鹿淮看见他在这儿也不意外。

  打了个哈欠,吸着拖鞋进了厨房窸窸窣窣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池颂视线落回作业上,鹿淮的声音传过来“吃了早饭了么?”

  “嗯,吃了。”

  “中午有什么想吃的么?”

  池颂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想吃鱼。"鹿淮砰得关上冰箱门“不会做,出去吃。”

  池颂眯了眯眼“我会,我们去买鱼吧,店里吃太贵了。”

  鹿淮没意见,简单洗漱了就跟着池颂出门了。

  这条巷子穿出去有个小菜市场,现在太阳出来了,街头到巷尾冷冷清清的。

  只有树荫下有蹲着卖菜的几个小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