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康熙不动声色地问小太子，“那怎么样才算不欺负你呢？”
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皇阿玛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的小太子露出了一个清澈中透着几分愚蠢的笑，脱口而出道：“那当然是皇阿玛你有几个孩子，我就有几个阿玛啦。”
很好。
康熙心想道，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先打孩子一顿当做消遣吧。
小太子：“……？？？”
小家伙也不知道是因为在他皇阿玛那儿“吃”多了藤条焖猪肉，还是因为小孩子天生就有一种趋吉避凶的直觉，哪怕康熙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他已经感知到他皇阿玛想要打他了。
当下小太子二话不说就往旁边一躲：“是皇阿玛你自己要问我的，你可不能打小孩儿。”
“确实是朕要问你的没错，但是你想想你自己说的话像话吗？”康熙都要被小太子给气笑了，他就不信他不知道自己这么说会惹他生气。
“我说的话怎么就不像话啦？”小太子才不承认呢，他说，“我都还没有说别欺负皇额娘，皇阿玛你有几个娘娘，皇额娘就应该有几个丈夫呢。”
小太子掰着手指算了一下，然后道，“我要是这么说的话，皇额娘的丈夫还得多几个呢。”
康熙：“……？？？”
听他的意思，敢情他还得谢谢他这个“孝顺子”是吧？
康熙被小太子气得直运气，可惜小太子一点都不同情他皇阿玛，抱着小胳膊对康熙道：“我就这么说说而已，皇阿玛你就那么生气了？”
“那皇额娘不得被你气死呀？”
“本来你就有那么多娘娘了，还要当着皇额娘的面前说你和其他娘娘的感情有多好。”
小太子说到这里，忍不住瞪了康熙一眼，“我那么难得才又有了一个皇额娘，皇阿玛你要是把我皇额娘气死的话，那那那……那我也不活啦。”
康熙：“……？？？”
这又是跟谁学的？
见小太子一边说着替他皇额娘抱不平的话，一边脚下的步子忍不住悄咪咪地往外挪，康熙是既好笑又好气。
“朕真当你为了给你皇额娘出头，连挨打都不怕了？”康熙故意道。
“皇阿玛笨笨。”小太子嫌弃道，“能不用挨打地替皇额娘出头，那当然是最好啦。”
“朕要是真的笨的话，能生出你这么聪明的儿子？”康熙心想，他这宝贝儿子都聪明到同龄人只会傻吃傻玩的时候，他已经会拉踩亲爹以及专门戳亲爹的心了。
“唔。”小太子居然还真的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道，“可能是因为皇阿玛你笨到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吧。”
其实也能理解的，小太子在心底里想到，因为他也觉得他皇阿玛笨到他都看不下去啦。
见小太子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康熙都记不起来他让梁九功半路把他的宝贝儿子给“劫”来乾清宫的目的了，一心只想着让他的童年更加完整。
*
一刻钟之后，小太子捂着自己的屁股就“哭”着要回去坤宁宫找他皇额娘。
“别装了，朕刚刚压根就没有用劲。”康熙又不是真的是后爹，就算要对小太子动手，他也是掌握着分寸的。
“这是用不用劲的问题吗？”小太子气呼呼地瞪着他皇阿玛，“我马上就要六岁啦，皇阿玛你还打我屁股，我不要面子的吗？”
“那正好，你六岁了朕就直接送去上书房和你大哥他们一块读书。”康熙道。
小太子一听，瞬间变脸：“其实我离六岁还早着呢，皇阿玛，不着急。”
康熙严重怀疑小太子他是学过四川变脸的，要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转变得这么快，他笑道：“你之前不是还哭着说你要读书的吗？怎么那么快就放弃了？”
“随便读书和认真读书那是不一样哒。”小太子分得可清楚了，尤其是自从大阿哥进了上书房之后，亲眼看着他每天不是读书写字就是写字读书的，小太子的头都大了。
他要是也去上书房的话，那么岂不是跟他大哥一样，每天不是读书写字就是写字读书啦？
他才不要呢。
小太子奶声奶气地对康熙道，“皇阿玛，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呀。每天抽点时间读书认字就够啦，要是再多了的话，我都没有时间陪皇额娘和乌库妈妈她们了。”
“乌库妈妈还好，她还有皇玛嬷陪着，但是皇额娘又没有，我要是也没时间陪她的话，那皇额娘就太孤单啦。”
康熙被小太子给逗笑了：“朕怎么不知道你对你皇额娘这么重要？”
康熙觉得就算小太子真的去上书房读书，没时间陪明月了，她也一定不会觉得孤单。
“所以说皇阿玛你笨笨呀。”小太子又给了康熙一个嫌弃的小表情，“皇额娘昨天晚上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皇额娘自己都说啦，她最喜欢我。”
所以他真的去上书房的话，皇额娘肯定会舍不得的啦。
小太子语重心长地对康熙道，“皇阿玛，我们爷俩总得有一个人让皇额娘高兴叭？”
要是他们爷俩都让皇额娘不高兴的话，那么皇额娘岂不是太委屈了？
小太子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康熙总算想起正事来了，他问小太子：“你皇额娘真的有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气？”
“有哇。”小太子奇奇怪怪地看了康熙一眼，“皇阿玛你记性怎么那么差了？我不是刚刚才说了吗？”
居然还问？
“她亲口跟你说的？”
小太子：“……”
完了完了，他皇阿玛的记性真的变差了。
小太子同情地看了他皇阿玛一眼，难得的没有跟他顶嘴，点点头道：“嗯嗯，是皇额娘自己亲口说的。”
“皇阿玛……”小太子不仅没有和康熙顶嘴，甚至还开口安慰他道，“你别担心，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惹皇额娘生气了。”
“包在我身上，我已经帮你把皇额娘哄好啦。”
说着，小太子忍不住给了康熙一个得意的眼神，然后……
嗯，然后小太子的脑门就被康熙弹了一下。
不等小太子气得跳脚，他就听到康熙道：“你确定吗？朕怎么感觉你皇额娘昨天晚上压根就没有生气？”
“不可能。”小太子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康熙转移了，他对自己的判断是很有信心哒，“皇额娘怎么可能不生气哇？我听着都生气。”
“那你挺三心二意的呀。”康熙忍不住道，“生气之余还不忘踩着朕讨好你皇额娘。”
“嘿嘿。”大概小太子也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做得有点不太厚道，这会儿他就笑得有些心虚了。
而康熙要的就是小太子的这份心虚，他道：“你要是帮朕做一件事的话，那么朕就不跟你计较了。”
“哦。”小太子眨了眨眼睛，然后很诚实地道，“可是就算皇阿玛你跟我计较，那你也做不了什么呀。”
顶多就是再打他屁股一顿而已。
“是吗？”康熙笑着看向小太子，然后道，“朕可以让你提前去上书房读书。”
小太子又一次瞬间变脸了：“皇阿玛你说，你有什么事情想要我帮你做的，只管说。”
“能帮的我一定帮，不能帮的……我想办法帮。”
反正不要提前送他去上书房读书就好。
康熙的目的确实是让小太子答应帮他，但是他真的答应了吧，康熙又不知道该高兴好，还是该生气好了。
他那么喜欢读书，昔日的赫舍里氏也不是厌学之人，怎么生出了保成这个不爱读书的孩子？
不过现在的康熙顾不上考虑这个问题了，见小太子答应，他就把自己想让小太子做的事情都跟他说了。
其实康熙并不是真的那么低情商的人，他也知道女子是善妒的，所以平时和明月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几乎很少提起后宫的那些嫔妃，更不提他和她们之间的事情。
因为他怕明月会吃醋，担心她会不高兴。
说来也是奇怪，对待其他的嫔妃，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的顾虑。这大概是因为只有明月是他执意要娶回来的，所以他才对她有所亏欠吧。
毕竟康熙始终记得，太皇太后当初下旨让明月进宫的时候，她对太皇太后说的那番话。
虽然不论是康熙还是太皇太后都听得出来明月说那些话意在暗示他们，她并没有怨恨他们，但是康熙和太皇太后也听得出来，那也确实是她的真心话。
她没有嫁人，但是她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相反，她甚至很期待自己日后的单身生活。
而康熙明知道明月志不在此，却偏偏选择了让她进宫，改变了她的人生。
康熙当初立明月为后，确实是没有男女之情，可是婚后相处了几个月之后，康熙不否认自己对明月有好感了。
对此，康熙并不抗拒，但是叫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月难道对他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吗？
要是有的话，为什么他去其他嫔妃的宫里，她既不生气，也不吃醋？哪怕他久久都没有来坤宁宫，她也能做到无动于衷？
按理来说，康熙是不应该找小太子帮忙的，毕竟这是他和明月之间的事情。而且他还是小太子的阿玛，康熙还是想在他的面前保留一点父亲的威严的。
可惜除了小太子之外，康熙实在是找不到别人帮忙了。太皇太后和太后那儿，康熙是肯定不可能惊动的，一方面她们都是长辈，而另一方面太皇太后不一定对此乐见其成。
至于和明月走得近的荣嫔等人，康熙更不可能找她们帮忙了，于是只能够把希望寄托在小太子身上。
当然了，康熙并没有什么都告诉小太子，只是让他帮他观察一下明月究竟是不是真的在生气。
“不要代入你自己的想法。”康熙发现了，小太子每次都是代入自己的想法，以至于他去其他嫔妃的宫里也好，昨天晚上当着明月的面提起他和佟庶妃以及李氏的旧情也罢，明月有没有生气暂时不知道，反正小太子是气到不行了。
“你要用理智去判断。”康熙低头看着小太子，问他，“你可以做到吧？”
“……可以叭？”小太子不太确定地道。
“不可以朕就让你提前去上书房读书。”
“可以可以！我保证可以！”小太子撅嘴，他皇阿玛实在是太讨厌了，居然欺负小孩儿！
*
明月这边可不知道康熙和小太子说了什么，从慈宁宫回来之后，她就在想给太皇太后办寿宴的事情。
既然太皇太后有意节省银两，明月也不能违背她的意思，尤其是明月也是赞成太皇太后的想法的。但是太皇太后的身份尊贵，再加上康熙又是个名副其实的孝顺孙子，所以即便要采纳太皇太后的意见，也不能真的一味追求简单省钱。
“那这个寿宴该怎么办呢？”明月在喃喃自语。
帮明月把头上的首饰摘下来的芳春见她因为太皇太后的寿宴而苦恼，开口道：“娘娘，您要是实在想不到的话，倒不如让内务府的人安排？”
反正他们有经验。
“那可不行。”明月能不知道这么做就相当于把烦恼丢给内务府的人吗？她当然知道了，但是太皇太后以后的寿宴暂时先不说，反正这一次的寿宴她可不能偷懒。
毕竟在发生地震之后的那段时间里，太皇太后没少配合明月的工作，而且入宫这么久，太皇太后也没有找过她的麻烦，相反还站在她这边给她撑过腰。
就冲着这些，明月觉得自己也得对太皇太后这一次的寿宴上心一点。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没想到还真的叫她想出了一个主意来。等晚上康熙来到坤宁宫之后，明月难得热情地出门迎接康熙。
这可让他既意外又惊喜。
“今儿可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康熙不等明月给自己福身，便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礼。
“今天我去了一趟慈宁宫跟皇玛嬷商量寿宴的事情，皇玛嬷说她没有什么意见，只要别把寿宴办得太隆重就行。”明月把太皇太后今天说的话大致的向康熙转述了。
转述完了之后道，“其实我是赞成皇玛嬷的提议的，但是今年是她老人家六十八岁（虚岁）大寿，只是简单地办一办又好像不太妥。”
说句难听一点的话，在这个人均寿命并不长的朝代，谁知道太皇太后还有没有机会过明年的大寿呢？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明月这样知道历史的（虽然这里已经是平行世界了），尤其是大清还是以孝治天下。
“所以我在想，皇玛嬷这次的寿宴或许我们可以办得有意义一点。”
这就跟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是一个道理了。
“怎么样办得有意义一点？”康熙顺着明月的话问。
“皇玛嬷是蒙古人，可是京城离科尔沁那么远，我们总不可能去一趟科尔沁给皇玛嬷庆生的，但是在京城近郊不是有一个南苑吗？咱们可以在皇玛嬷寿辰那一天，陪她去南苑给她庆生呀。”
明月笑着道，“到时候我们还可以穿上蒙古服饰，让人做一些蒙古美食，让皇玛嬷一解思乡之情。”
康熙原本也只是顺口问问的，结果却没想到明月真的想出了这样一个好主意。他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太皇太后今年的寿宴要是真的照着明月这么办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够办到太皇太后的心坎上。
“好，就照着你说的办。”康熙笑着问明月，“不过皇玛嬷的寿辰就快到了，临时改为去南苑举办皇玛嬷的寿宴，时间来得及吗？”
“来得及。”明月道，“我已经提前让内务府的人去南苑视察环境了。”
虽然明月当时并不确定康熙会不会同意她这个主意，但是提前做好准备也不是什么坏事。要是他不同意的话，那么顶多就是让内务府的人白走一趟而已。
“就是不知道皇玛嬷到时候会不会喜欢。”
明月这个问题，在太皇太后寿辰的那一天得到了答案。
*
因为要给太皇太后一个惊喜的原因，所以直到二月初八这一天，太皇太后都不知道自己今年的寿宴是在南苑举办的。
这一天早上，太皇太后和往常一样起身洗漱，结果却没想到自己一睁眼，看到慈宁宫伺候的宫女们居然和往日不一样，都是穿着蒙古袍。
“你们怎么突然这么穿了？”太皇太后看到这一幕，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笑。
“不止奴才们这么穿。”苏麻喇一边说着，一边捧着一套蒙古袍过来，她道，“这是皇后娘娘特意让人给您做的蒙古袍，您快换上看看吧。”
“这难道是皇后给哀家的惊喜吗？”太皇太后笑了笑，然后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上了新做的蒙古袍，她低头看了一眼衣裳的做工，然后笃定地道，“这一定不是皇后亲手做的。”
毕竟明月的女红有多“好”，太皇太后也是知道的。
“主子，您可饶了皇后娘娘吧。”苏麻喇笑着道，“真的让皇后娘娘亲手给您做的话，只怕她敢做，您未必敢穿了。”
太皇太后：“……”
有道理到她无法反驳。
等太皇太后换上蒙古袍之后，就扶着苏麻喇的手往外走，然后就看到已经在等候着给她请安的明月和康熙等人居然也换上了蒙古袍。
这是太皇太后在紫禁城里第一次这样庆生。
虽然认真算起来，太皇太后在科尔沁生活的日子不算长，因为她十三岁就嫁给皇太极的，但是于太皇太后而言，在科尔沁生活的那十几年，是她最快活，最无忧无虑的十几年。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穿旗装，说满语和汉语，就连饮食也不那么“蒙古”了，但是看到明月他们都换上了蒙古袍来给她请安，太皇太后心里还是很是触动的。
她嘴上不提科尔沁，可她却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科尔沁。
*
太皇太后原本以为今天早上的这些，就是明月和康熙给她准备的惊喜了，却不料用完早膳之后，康熙却对她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去南苑了。
“南苑？”太皇太后又一次愣住了。
其实太皇太后是知道明月他们在给自己准备生日惊喜的，于她而言，她并没有那么想要庆生，因为每庆生一次，就意味着她又老了一岁。
而上了年纪的人，很少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老去的，因为老去，就意味着离死亡不远了。
但是晚辈们有心给自己庆生，太皇太后也不会阻止，甚至还格外的配合，让苏麻喇她们就算知道什么也不许给她透露。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得知明月他们竟然打算陪她去南苑给她庆生的时候，太皇太后才会那么意外。
以及惊喜。
南苑自然是比不上科尔沁大草原了，但是它作为元、明、清三代的皇家狩猎场，经过一代一代的扩建，占地面积已经不小了。
太皇太后平日里生活在紫禁城那四四方方的小天地里，突然来到南苑，脚踩在草地上，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和辽阔的景色，只觉得心情都跟着开阔起来。
看到太皇太后脸上的笑意根本止不住，站在太皇太后身边，一左一右地扶着她的明月和康熙互相对视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康熙是因为孝顺太皇太后，见她高兴，他自然开心；而明月则是觉得既然太皇太后喜欢，那么她这次这么用心的准备，也算是值得了。
*
因为给太皇太后祝寿，别说是明月了，就连康熙都难得地放下了政务，一整天都陪在太皇太后的身边，一起观看赛马、射箭。
小太子他们更是为了哄太皇太后高兴，几个小豆丁凑在一起玩摔跤。
大人们玩摔跤那叫一个刺激，像小太子他们这么大的孩子玩摔跤，落在太皇太后他们的眼里就只剩下可爱了。
“这是哀家过得最有意思的一个寿辰了。”太皇太后伸手拍拍明月的手道，“这多亏了皇后你。”
“皇玛嬷别这么说。”明月笑着道，“皇上也是出了很多力的。”
“你别谦虚了，哀家还能不知道吗？”太皇太后道，在明月嫁进来之前康熙都给她做了二十几年的孙子了，他要是真的有这个心，她至于今年才能过上这样一个有意思的寿辰？
可见这都是明月的功劳。
太皇太后从来都没有讨厌过明月，哪怕她义父鳌拜还活着的时候，但是很显然，太皇太后现在更喜欢明月了。
至于康熙？
“哀家这个孙子，他就是个棒槌。”
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