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生子药？
听到佟贵妃的这句话，赫舍里氏整个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之后扭头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在场的人都是她们的人之后，赫舍里氏才出声问她：“你这是从哪儿知道还有生子药这回事儿的？”
哪怕这里是承乾宫，哪怕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但是赫舍里氏把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一副生怕隔墙有耳的模样。
一看到赫舍里氏这个样子，佟贵妃也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所以额娘您真的听说过生子药？”
“那您知道生子药的秘方吗？”
“你也太看得起额娘了，额娘上哪儿去知道生子药的秘方？”赫舍里氏开口道，“不过我确实是听说过世上是有生子药的。”
赫舍里氏虽然和小太子的母族是一个姓氏，但是并不是同一支的，她的祖上可不像索尼的父亲硕色和叔叔希福那样，凭着出色的语言天赋（熟练运用满蒙汉三族语言和文字）得到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他们的重用。
入关之后，以索尼为首的赫舍里氏又扛起了父辈们的大旗，继续推进赫舍里一族的地位，尤其是在仁孝皇后嫁给康熙之后，赫舍里一族的地位更是达到了一个空前的巅峰状态。
不过索尼他们这一支的风光和赫舍里氏他们那一支无关，要不是自己的小姑子，也就是康熙的生母孝康章皇后诞下大清第四任皇帝，佟家走上了一条飞黄腾达的青云路，赫舍里氏也不可能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不过赫舍里氏是因为已经嫁到了佟家，自己的女儿又当上了贵妃，所以她才风光的，和她的娘家无关，她的娘家要不是出了赫舍里氏这个有出息的外嫁女，只怕也和大部分的满人家庭一样，默默无闻，平平无奇了。
言归正传，如今大清建立不过四十四年，康熙也不过是入关后的第一任皇帝，距离平定三藩之乱取得阶段性的胜利也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而已。
都说乱世出英雄，在这样的环境下赫舍里氏的娘家依然没有出现一个有出息的先辈或者后辈，可见他们有多默默无闻，又有多平平无奇了。
所以赫舍里氏只听说过生子药却没有见过，甚至没有生子药的秘方实在是太正常了，她道：“你也知道额娘的娘家没有一个有出息的，额娘要不是嫁给你阿玛，沾了佟家的光，额娘这辈子只怕也没有多少见世面的机会。”
“这生子药额娘是以前参加宴会时听人提起过的，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说是前朝某个得宠的妃子流传下来的，可具体是哪个得宠的妃子也没有人知道，所以大家对生子药这玩意儿可以说是半信半疑。”
说相信，那是因为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相信，那是因为觉得就算无奇不有，生孩子这种事情也不能强求的。
“那额娘您怎么不早跟我说世上还有生子药？”佟贵妃原本以为自己的额娘不知道生子药这玩意儿了，毕竟她要是知道的话，那么见她这么多年都没有怀上孩子，怎么没有跟她提起过？
但是佟贵妃没想到赫舍里氏不仅知道，而且是早就知道了。
“你当这生子药是什么好东西吗？”赫舍里氏道，“我听说服用了生子药生下来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是有些问题的。”
佟贵妃进宫三年……不对，再过多几个月那都是四年了，这么久了她的肚子始终都没有任何的动静，佟贵妃着急，佟家着急，作为佟贵妃的额娘，赫舍里氏难道不着急吗？
她当然着急了。
尤其是她自己就是女人，她太清楚男人的德性了，没有一个是靠得住的，恩爱的时候当你是个宝，不恩爱的时候当你是根草。
民间贫穷人家的男人都有花花肠子，更何况是富贵人家里有钱又有势的男人？
而康熙是谁？
那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不仅仅只是有钱有势而已，哪怕赫舍里氏对自己的女儿再有信心，她也不敢保证佟贵妃能够一直都得宠的。
既然男人靠不住，那么就只能够生孩子，以后靠孩子了。
赫舍里氏也认为佟贵妃最好是生一个自己的亲生骨肉，那可比她现在养在膝下的承乾宫小阿哥要来得靠谱得多了，但是生孩子这种事情真的是看缘分的。
赫舍里氏并不赞成佟贵妃依靠生子药。
不对……
赫舍里氏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生子药的？你手上有？”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紧盯着佟贵妃不放，她很了解自己的女儿，见她听她这么问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赫舍里氏就知道自己说中了——
她手上真的有生子药。
“没有，真没有。”佟贵妃摇摇头，见赫舍里氏一脸的不相信，她继续道，“我说的是真的，额娘，我手上真的没有生子药。”
赫舍里氏也没说相信还是不相信，只是问她：“那你告诉我，你是从哪儿知道生子药的？”
“是……是从那拉氏那儿知道的。”换做是别人的话，佟贵妃不一定会实话实说，但是如果是赫舍里氏的话，那么她就觉得没必要瞒着了。
毕竟这可是生她养她的额娘，这辈子要说谁最不会害她的话，那么肯定就是她额娘无疑了。
“那拉氏？”赫舍里氏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佟贵妃说的“那拉氏”是谁，毕竟她不是后宫的嫔妃，平时接触到的人和佟贵妃是不一样的。
直到佟贵妃提醒她是已经被打入冷宫的那位曾经的那拉贵人，赫舍里氏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她啊？”
“从前怎么没听说你和她关系好的？”
想到那拉氏被打入冷宫的罪名，赫舍里氏的脸色微微一变，“她上次栽跟头的事情……和你无关吧？”
“额娘您说什么呢？”佟贵妃哪里想到她这么一提醒，赫舍里氏居然会这么怀疑她？“上次的事情要是真的和我有关的话，你当我现在能在这里坐得好好的吗？”
佟贵妃又不傻，她是盼着明月出事没错，可是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她是不会对明月出手的。
真当佟贵妃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呀？
“和你无关就好。”赫舍里氏把悬着的心放下之后问佟贵妃，“那你怎么会从她那儿知道生子药的？”
“难道是她主动找上你的？”
“不是。”佟贵妃摇摇头，“额娘您也知道那拉氏上一次是因为什么事情倒霉的，她被打入冷宫去之后，我就派人盯着她了。”
佟贵妃之所以派人盯着那拉氏，原因很简单，就是想抓住明月的小辫子，她是这么想的，那拉氏既然对明月下药了，明月不知道就算了，一旦知道的话，她岂不是要对那拉氏恨之入骨？
哪怕她并没有什么损失，但是佟贵妃觉得明月只会认为自己命好而已，并不会因此而放过那拉氏的。
而佟贵妃要的就是明月不会放过那拉氏，只要她一对冷宫里的那拉氏下手，那么她就有机会抓住她的小辫子。
虽然在上次的事情里面，明月是受害者没错，但是那拉氏已经被打入冷宫了，就连自己的族人都被流放宁古塔，算得上是很惨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明月选择痛打落水狗的话，难免不会让人觉得她心狠手辣，赶尽杀绝。
佟贵妃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一旦明月对那拉氏赶尽杀绝的话，那么她就立马把这件事捅到康熙的面前。
这样一来，明月在康熙那儿树立的好形象至少得毁一半。
而这就是佟贵妃想要看到的结果。
但是佟贵妃哪里想到她派人盯着那拉氏，没盯到明月对那拉氏下手，反倒是盯到了那拉氏和安嫔合作了。
“安嫔？”赫舍里氏听到这里的时候，为了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她问了一下，“那拉氏生的那个小阿哥以前是不是就是养在安嫔膝下的？”
“对，就是她。”佟贵妃点点头，“虽然那拉氏被打入冷宫的罪名并没有牵扯到安嫔，但是已经可以确定当初安嫔怠慢小阿哥一事是那拉氏设计捅出来的。”
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佟贵妃从自己奴才那儿得知安嫔出现在冷宫的时候，就下意识地以为安嫔比明月还要心急对那拉氏赶尽杀绝。
那可不行。
佟贵妃讨厌安嫔，但是更讨厌明月，要是没有明月的话，那么佟贵妃巴不得安嫔赶紧对那拉氏动手呢，可偏偏已经有了一个明月。
所以安嫔要是真的对那拉氏下手的话，佟贵妃能眼睁睁地看着而无动于衷吗？
当然不能了。
那拉氏是佟贵妃留给明月的，所以一旦安嫔要对那拉氏下手的话，她一定会出手留住那拉氏。
但是大概佟贵妃自己也没有想到，安嫔去冷宫并不是为了找那拉氏的麻烦，而是为了和她达成合作的。
佟贵妃当时知道的时候都傻眼了，因为一开始她压根想象不到安嫔究竟会因为什么原因和那拉氏合作，直到她知道了那拉氏手上有生子药之后……
说实在话，佟贵妃可以理解安嫔的，因为再过几个月，安嫔就不是进宫八年而是九年了，九年的时间她都没有怀上孩子，而且如今也失宠了，她能不着急吗？
安嫔肯定着急死了。
所以一听说那拉氏那儿有生子药，佟贵妃一下子就明白安嫔为什么宁可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也愿意和那拉氏合作了。
“那拉氏说她手上有生子药就一定有吗？”赫舍里氏一针见血地问道，“谁能够保证她手上的生子药是真的呢？”
“安嫔的娘家已经派人把那拉氏的阿玛额娘他们平安护送到宁古塔了，年前那拉氏就把生子药给了安嫔，她偷偷给太医看过了，确定那拉氏给的生子药确实是能够达到助孕的效果。”
佟贵妃要不是因为知道这个，她也不会问起赫舍里氏关于生子药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赫舍里氏敏锐地发现到了这个问题，“安嫔那边有你安插的眼线？”
“没有。”佟贵妃进宫的时间比安嫔晚得多了，哪怕她曾经管过六宫事务，但是想要在已经在后宫里扎根的嫔妃那儿安插眼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我收买了安嫔身边的大宫女。”
安嫔身边的奴才，对她忠心的是有的，但是也有人生了异心，毕竟自从安嫔怠慢咸福宫小阿哥的事情被捅了出来之后，她就开始失宠了。
后面别管她怎么使劲，都没有复宠的迹象，如此一来，储秀宫自然人心涣散了。
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除非是对安嫔忠心不一，不管她风光还是落魄都对她不离不弃的奴才，否则的话鲜少有奴才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毕竟主子失宠日子不好过，跟着失宠的主子的奴才日子更加不好过。
所以面对佟贵妃抛来的橄榄枝，有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住了。
这就是佟贵妃为什么对储秀宫的事情了如指掌的原因。
“你打算让你收买的那个大宫女把安嫔那儿的生子药偷出来？”赫舍里氏问佟贵妃。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安嫔想要生孩子，佟贵妃当然也想了，所以一听说那拉氏那儿有生子药，佟贵妃就心动了，尤其是安嫔还让太医检查过，确定生子药不是假的，佟贵妃就更加心动了。
哪怕佟贵妃现在膝下抚养着一个小阿哥，但是那不是自己生的，玉牒上他仍然是乌雅贵人的儿子，这对佟贵妃来说实在是太没有安全感了。
她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儿子。
“但是后来我改变主意了。”佟贵妃附在赫舍里氏的耳边，小声地把自己的计划跟她说了，说完之后她脸上出现了一个震惊的表情，“你……你疯了？”
“额娘，我也不想的，但是机会难得。”佟贵妃拉住赫舍里氏的手对她道，“我原本以为皇后的位置是我的，可是皇上把它给了钮钴禄氏那个贱人，宫里自从多了一个钮钴禄氏之后，就再也没有我说话的份了。”
“先是皇后的位置，再是宫权，然后是皇上的宠爱，钮钴禄氏都一一把它们从我手上抢走了。”
“额娘，现在我只剩下一条出路了，那就是赶在钮钴禄氏之前怀上皇上的孩子。”
只要她有一个身上流着佟家血脉的孩子，那么她、孩子再加上佟家的分量，她就不信在康熙那儿比不上一个明月。
赫舍里氏一听，既为自己女儿的遭遇感到心疼，又为她的计划而感到心惊肉跳。
“可是……可是你的计划一旦失败的话，谁也不能保证皇上会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的，额娘。”佟贵妃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赫舍里氏，还是为了给自己鼓劲，她道，“我会行事小心一点，不会让计划失败的。”
“再说了，富贵险中求，一旦计划成功了，那么我就可以怀上孩子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佟贵妃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显然她已经想到了自己要是真的能够顺利怀上一个孩子的话，那么将会是那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
一听到佟贵妃这么说，赫舍里氏的想法也有些动摇了，可是……
“太医有保证服用了生子药生下来的孩子是健康的吗？”
赫舍里氏不确定当初听到的那些话是不是全都是真的，但是在她看来想要用手段强行怀一个孩子，那是有违自然规律，多多少少肯定会有一些副作用的。
“额娘，太医院那帮人是什么样的难道您不知道吗？便是服用了生子药生下来的孩子一定是健康的，也没有人敢打包票的。”
因为万一呢？万一生出一个不健康的孩子呢？到时候打包票的太医岂不是得倒霉了？
佟贵妃道，“不过看那拉氏的小儿子现在被博尔济吉特氏养得还挺好的，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副早夭相。”
佟贵妃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赫舍里氏好像再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了，想到佟贵妃刚刚说的话，她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对她道：“委屈我儿了。”
半年多以前，谁能够想到明月一进宫，会对佟贵妃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呢？
一想到属于自己女儿的风光都被明月给抢走了，赫舍里氏那是恨得牙痒痒的。
舒舒觉罗氏不是个好东西，她的女儿也没好到哪里去。
*
明月和舒舒觉罗氏可不知道大过年的，她们母女俩被赫舍里氏给骂了，见舒舒觉罗氏好不容易被自己和明如两人给忽悠住了，为了避免她继续催生，明月只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
“对了额娘，法喀的婚事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去年七月份的时候，明月就打算询问过法喀的意见之后再做决定的。
结果谁知道还没有来得及见面，就发生了地龙翻身的事情，于是姐弟两人的见面一拖再拖。
不过见面后得知法喀有心要成家之后，明月和康熙两人倒是很快的就给他选定了妻子人选——一位宗室之女。
家境一般，但是胜在出身爱新觉罗家。
法喀好歹是康熙的小舅子，他倒不至于在他的婚事上坑他一把，给他选一位这样的妻子，自然是有他的考量的，而明月呢，她没有看中这位未来弟妹的家境或者出身，反倒是看中了她的为人。
这是一个能撑门户的姑娘。
巧了吗这不是，法喀缺的就是一个能撑门户的妻子。
明月看中了这个姑娘之后，就跟法喀又见了一次面，将她的情况都跟他说了。
明月觉得法喀不会反对的，果不其然，知道了这个姑娘的情况之后，法喀就点头答应了。
于是一道指婚圣旨，就像月老手中的红线似的，将他们两人都绑到一块了。
舒舒觉罗氏对这个未来儿媳妇也没有什么意见，一听到明月问起这件事，注意力果然瞬间就被转移了。
毕竟明月都已经嫁人了，舒舒觉罗氏对她的担心也能放下一大半了，而法喀还没有把媳妇娶进门呢，舒舒觉罗氏自然更紧着他了。
明月没有提这件事的时候还好，一提舒舒觉罗氏就忍不住拉着她跟她长篇大论了。
毕竟是第一次娶儿媳妇嘛，舒舒觉罗氏自然高兴的。
当着舒舒觉罗氏的面明月很配合，但是等晚上见到康熙的时候，她忍不住跟他吐槽：“我还是第一次见我额娘这么兴奋。”
之前就不说了，有没有的，明月也不太清楚，懒得去翻原主的记忆了，反正她穿过来大半年了，确实是第一次见。
康熙笑着看了明月一眼：“当初你额娘知道你要嫁给朕，难道不兴奋？”
明月默默地瞅了康熙一眼，没有说话——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啊？
康熙：“……？？？”
难道不是吗？
*
康熙在明月那儿不是香饽饽没关系，宫里多的是把他当香饽饽的嫔妃，比如说安嫔。
过年前就拿到生子药的安嫔虽然在找太医确定了生子药确实是有助孕的功效之后很想第一时间就用上，但是不行——
因为没有这个时间。
也就是明月是皇后了，换做后宫没有皇后的那几年，除夕夜到正月十五康熙是压根不会翻牌子的。
虽然这些天都是在吃喝玩乐不用处理政务，但是别以为吃喝玩乐就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了。
于是安嫔再心急也只能够等，等过了正月十五，她才有机会行动。
至于要怎么行动……
考虑到自己现在已经不得宠了，安嫔只能够选一个保险的方式，那就是往乾清宫送吃食。
而且是自己做的那种。
因为安嫔不是满人家的姑奶奶，所以她打小接受到的教育就和满人家的姑娘是不一样的，骑马射箭这些安嫔是一窍不通，但是她女红不错，甚至能下厨做几样点心。
在她当初得宠的时候，安嫔也试过给康熙下厨，还得到过他的赞赏，如今为了重新勾起康熙对她的旧情，安嫔不得不再次下厨。
“这些银票你拿着。”安嫔做好点心之后，并没有自己亲自去一趟乾清宫，而是让自己的宫女玳瑁去，还给她拿了银票让她必要时拿钱收买梁九功。
今时不同往日了，安嫔很清楚依照她现在的情况，梁九功可不一定愿意帮她在康熙面前露脸。
所以只能砸钱了。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安嫔得宠的时候，梁九功不介意捧着她，但是失宠了，那就不好意思，他不伺候了。
但是这一次……
梁九功摸了摸玳瑁塞过来的荷包厚度，不是他想伺候，而是她给的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