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我不信!”

  “梁九功你是不是假传圣旨?”

  从恭亲王这脱口而出的句话里面就可以听得出来他此时此刻有多难以置信了,可不是么,招待蒙古王公们可不是一个轻松活儿,往年都是他、裕亲王和纯亲王哥仨轮流带着其他的堂兄弟一起招待的。

  毕竟这些从蒙古来的王公是出了名的能喝,而且是一个比一个能喝,恭亲王的酒量放在他一众兄弟当中算是不错的了,但是放在一众蒙古王公里面,那完全就是个弟弟而已。

  真·弟弟的那种。

  所以从前招待蒙古王公们的任务是落到裕亲王,恭亲王和纯亲王的肩上,当然了,鉴于纯亲王打小就身体不好,所以真正担起这份重任的是裕亲王和恭亲王,纯亲王也只有在两个哥哥都撑不住的时候才会被推出来挡酒。

  单纯字面上的意思,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纯亲王的身体不好,所以就算要劝酒,蒙古王公们也不敢对纯亲王下手。

  谁不知道康熙同父异母的兄弟也就剩下这么几个了?要是真的因为劝酒害得纯亲王出事的话,这个责任谁背得起?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即便招待蒙古王公们不是一个轻松活儿,恭亲王也没有太怂,反正一左一右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陪他一块扛呢。

  结果现在所有的重担直接压在他的肩上?

  恭亲王在心底里掰着手指算了一下现在距离蒙古王公们离京的时间,然后觉得接下来十几天要是真的由他一个人招待蒙古王公们的话,他会死的!

  真的!!!

  “哎呦王爷,这话可不兴说啊。”一听到恭亲王这话,梁九功吓得连忙否认道,“就算是给奴才八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假传圣旨呀!这可真的是皇上亲口吩咐奴才的,一个字奴才都没有往里头添。”

  这话恭亲王也不是不相信,毕竟梁九功除非是除了熊心豹子胆了,否则的话谁给他的胆子敢假传圣旨?

  但是问题是——

  如果梁九功没有假传圣旨的话,那为什么呀?

  恭亲王实在是想不明白,康熙为什么会突然下这样一道旨意?

  “五弟,你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皇上这是看重你啊。”裕亲王得知接下来十几天他都不用招待蒙古王公,高兴得早上多吃了个饽饽,结果成功地把自己给撑到了。

  到这会儿还没有消化呢,他一边忍着肚子里的饱腹感,一边拍着恭亲王的肩膀对他道,“所以接下来的十几天你得好好表现,这样才能不愧对皇上对你的信任。”

  “二哥说得没错,我相信你可以的,五哥。”另一边的纯亲王虽然不至于高兴到把自己吃撑了,但是脸上的笑容也是透着一股子轻松劲儿,他道,“你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对吗?”

  对对对,对你个大头鬼!

  今天的恭亲王已经不是昨天的他了,今天的恭亲王绝对不会因为裕亲王和纯亲王两人简单的几句好话就被迷得七荤八素的,毕竟接下来十几天要是真的由他自己一个人招待蒙古王公们的话,他真的会死的!

  “二哥,七弟,我们是好兄弟对吗?”恭亲王一手拉住勾住裕亲王的肩膀,一手拉住纯亲王的手臂,一脸情深义重地准备给他们灌**汤,企图唤醒他们的良知,好打救他这个兄弟。

  结果谁知道今天的恭亲王不爱喝**汤,裕亲王和纯亲王也不爱喝,他们一个肩膀往下沉,躲开了恭亲王的手,一个把手往后一缩,挣开了恭亲王的手,然后哥俩拉开了和恭亲王的距离。

  裕亲王是这么说的:“五弟,我们是好兄弟没错,但是这件事我们真帮不了你。”

  而纯亲王是这么说的:“是啊,五哥弟弟我能做的只有帮你备多一点解酒药了。”

  说完,不等恭亲王说什么,裕亲王和纯亲王两人二话不说就直接转头走人,他们知道恭亲王想说什么,但是——

  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

  倒不是裕亲王和纯亲王真的一点兄弟情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恭亲王“去死”都不帮他,而是他们真的没有办法帮。

  昨天晚上裕亲王和纯亲王这对哥俩已经各自从自己的福晋那儿知道了昨天慈宁宫里发生的事情,在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也猜不到小太子他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当他们知道了之后,顿时就明白了小太子他们拉那么多孩子过来给恭亲王敬酒哪里是因为他们喜欢他?

  分明就是小太子想要“报复”恭亲王而已。

  毕竟裕亲王和纯亲王也都不是外人了,他们少和明月接触,不太了解明月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却知道明月和小太子的感情很好。

  好到什么程度呢?

  裕亲王和纯亲王两人在昨天之前的判断是不一样的,但是昨天之后他们统一了——

  好到小太子为了给明月“报仇”,就连对恭亲王这个亲叔叔下手都毫不手软的程度。

  “真没想到太子殿下能和皇后娘娘相处得这么好。”离开了恭亲王的视线之后,裕亲王忍不住跟身边的弟弟感叹了一句。

  “谁说不是呢?”纯亲王也跟着感叹了一句,“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可见皇后娘娘确实是很好了,要不然太子殿下也不会真心接受皇后娘娘,知道她被五嫂欺负了还出面给她报仇。”

  那确实是。

  裕亲王在心底里暗暗点头,他和明月没什么接触,对她的了解大部分源自自己的福晋,小部分源于自己的格格小舒舒觉罗氏。

  裕亲王妃没有说过明月的坏话,小舒舒觉罗氏更是没有了,她也不敢,再加上之前发生了地龙翻身的事情之后,明月妥善地安置了宁悫太妃(等人),没有因为她们是太妃,住得远便把她们抛之脑后。

  因为以上种种,裕亲王对明月不仅没有什么偏见,还颇有几分好感。

  纯亲王就更加不用说了,他还念着明月去年和太皇太后来他的府上探望他一事,虽然他事后也知道主动提出要来纯亲王府探望他的人不是明月而是太皇太后,但是明月支持太皇太后是事实,偷偷带着太皇太后来纯亲王府也是事实。

  所以纯亲王自然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了。

  “不过看样子,你五哥是不知道昨天慈宁宫发生了什么事了。”裕亲王想到恭亲王刚刚的反应,还有他居然妄想他们帮他一块招待蒙古王公们,可见恭亲王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康熙。

  顶多是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人了。

  “不知道也正常。”纯亲王开口道,“五嫂总不可能主动跟五哥说她找皇后娘娘的麻烦了。”

  更别提纯亲王还听自己的王妃说,主动找皇后娘娘麻烦的五嫂不仅没有成功,反倒是让自己成了个笑话,所以纯亲王觉得哪怕恭亲王妃有这个胆子,她也没那个脸主动跟恭亲王提起这件事。

  恭亲王妃不说,恭亲王不主动打听的话,他上哪儿去知道这件事呢?

  *

  是啊,只要她不说,也不让她身边的人说,王爷上哪儿去知道慈宁宫发生的事情呢?

  恭亲王妃昨天见恭亲王喝得醉醺醺的,她并没有多想,以为他是因为招待蒙古王公们所以才喝醉的,可是今天知道了康熙对他委以“重任”之后,她顿时就反应过来了。

  尤其是恭亲王妃私底下跟恭亲王的奴才打听,知道了他昨天喝醉酒的原因之后,恭亲王妃更是心虚。

  虽然她不知道小太子昨天明明都已经离开了慈宁宫了,为什么还知道当时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康熙今天对恭亲王委以“重任”是不是因为明月跟他告状,他打算效仿自己的儿子给自己的皇后出气,但是恭亲王妃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千万不能够让恭亲王知道昨天她在慈宁宫找过明月的麻烦。

  要是让他知道他昨天会遭罪,接下来十几天也会遭罪是因为她主动找明月的麻烦的话,那么她肯定没好果子吃的。

  于是接下来明月就发现了,恭亲王妃似乎变乖了许多,具体表现为见到她的时候都不敢像之前那样明着暗着地找她麻烦,有时候两人目光对上的时候,她居然还会冲她笑笑。

  虽然这个笑看上去并不谄媚,但是明月看得出来恭亲王妃这是在赔笑。

  真是奇了怪了,明月忍不住在心底里暗暗嘀咕了两句,实在是没想明白恭亲王妃怎么一下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难不成是因为之前找她麻烦不成反被打脸,所以才一下子学乖了?

  “皇后娘娘您不知道吗?”纯亲王妃带着几分好奇地看向明月。

  “知道什么?”明月问。

  “皇上昨儿下旨让五哥接下来一个人招待蒙古王公们,这摆明了是替您出气呀。”纯亲王妃虽然和纯亲王的感情好,自己也有儿子,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有点羡慕明月了。

  丈夫对她好,继子又把她当亲娘对待,纯亲王妃想,等皇后娘娘日后再生几个孩子的话,那么她就不仅仅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了,更是天底下人人都羡慕的女人。

  明月可不知道纯亲王妃在想什么,就连她不知道舒舒觉罗氏带着明如进宫来见她的时候也打着催生的主意。

  因为之前在翊坤宫小阿哥摆满月宴的那一天出了小舒舒觉罗氏那档子事,所以明月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等舒舒觉罗氏新年进宫的时候会跟她提起小舒舒觉罗氏的事情,甚至明月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舒舒觉罗氏会开口让她帮小舒舒觉罗氏一把。

  不怪明月会这么想,主要是她越了解自己这辈子的母亲,就越是知道她是个耳根子软的人。

  从前她在钮钴禄府上和舒舒觉罗氏一块住的时候,她尚且可以拉住她,不让她被乌拉那拉氏牵着鼻子走,但是自从她嫁给康熙之后,她们母女俩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里,不仅没有住在一块,见面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这样就意味着她不知道舒舒觉罗氏在宫外的情况,舒舒觉罗氏也不知道她在宫里的情况。

  前者还好,明月可以向法喀打听,后者就不一样了,舒舒觉罗氏容易因为信息不对等的原因而被“乌拉那拉氏”哄骗。

  这里的乌拉那拉氏之所以要打双引号,是因为它指的不仅仅只是乌拉那拉氏本人,更多的是像乌拉那拉氏这样的人。

  不过即便如此,明月也可没有时时刻刻挂念着舒舒觉罗氏的情况,更没有时时刻刻向法喀打听什么,主要是她已经嫁人了,这辈子不出意外的话她得在宫里终老,她每年能见舒舒觉罗氏的次数一只巴掌都数得过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明月再担心舒舒觉罗氏会不会又被“乌拉那拉氏”牵着鼻子走,她也只能够选择放手。

  因为没有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明月没办法看住舒舒觉罗氏,这个重任只能够落在法喀的身上、明如的身上、甚至桂嬷嬷的身上。

  然而让明月没想到的是,这次舒舒觉罗氏见到她之后,居然提都没有提小舒舒觉罗氏一句,不对,她提了一句。

  舒舒觉罗氏说:“当初你们舅母还觉得芷兰去裕亲王府当格格是一件好事,说盼着她进门就开枝散叶,这样就不愁日后没好日子过了。”

  “结果现在芷兰没怀上孩子不说,就连过年这样的大喜日子,你们舅母她们都没有办法进裕亲王府见芷兰一面,唉,我原本还觉得一年只能见明月你几次面太少了,对比一下你们舅母和芷兰,我们一年还能见几次面已经算得上很好了。”

  果然什么都是比较出来的,没有对比,舒舒觉罗氏就不会觉得她每年还能见明月几次面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明月听到舒舒觉罗氏说完这些话之后,一下子就猜到了她为什么没有跟她提小舒舒觉罗氏的事情,更没有开口让她帮小舒舒觉罗氏了,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

  明月觉得自己找个时间得多谢一下裕亲王妃了,她知道如果不是她出手的话,指不定这件事就容易捅到舒舒觉罗氏的面前,害得她们母女两人在大过年的起争执。

  一旁的明如不想气氛被舒舒觉罗氏搞得那么沉重,就笑着打趣道:“那额娘您现在还不多对我好一点?再过几年我就得嫁人了,要是能留在京城是最好,要是不能的话,您一年都未必能够见我一面呢。”

  “浑说什么呢。”舒舒觉罗氏一听到明如这话,果然从沉重的气氛中抽身出来,她伸手拍了明如一下,“才多大的人就说嫁人了?也不嫌害臊?”

  明如一听,顿时“嘿嘿”一笑,她道:“额娘您也太难伺候了,姐姐之前不说嫁人,您说她慢性子愁死人,我现在说嫁人,您又说我不嫌害臊。”

  说着,明如“啧啧”了两声,“看来给您当女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呀。”

  明如这话一说出口,舒舒觉罗氏都被逗笑了,明月朝她招招手,等她来到自己面前后,她笑着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之后,伸手拍拍她的手对她道:“辛苦你了,明如。”

  这下舒舒觉罗氏不仅想笑,她还想生气,当然了,不是真的生气。

  她佯怒道:“难怪说儿女都是父母上辈子欠下的债,看来我上辈子欠你们的债不少,要不然这辈子也不会被你们姐妹俩联手挤兑了。”

  舒舒觉罗氏这话一出,明月和明如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舒舒觉罗氏既然不是真的生气,看到自己两个女儿搂在一起笑得开怀,她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

  “额娘您放心吧,有我在,以后肯定会让明如留在京城的。”明月表示别的不说,在这件事情上面她还是很有话事权的。

  因为满、蒙、汉的八旗姑娘都得参加年一次的选秀,而每年一次的选秀是由皇后住持的。

  巧了这不是,明月心想我就是皇后呀,这四舍五入不就相当于她可以直接决定明如的婚事了吗?

  明月搂着明如的肩膀对她笑道,“到时候我一定给你选一个如意郎君。”

  明如是明月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见到的至亲,而且她在钮钴禄府上住的时候,明如对她这个姐姐维护得很。

  感情都是相互的,明如对她好,明月自然也会反过来对她好了。

  “跟姐夫那样的吗?”明如笑着问明月。

  “不得了啊你个小丫头片子。”明月捏了捏明如的鼻子,然后道,“这才多久没见,你居然都学会打趣我了?”

  “哪有?”明如不承认,“姐夫对姐姐你的好那都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这不就是名副其实的如意郎君吗?”

  “明如这话倒是没有说错。”说实在话,半年多以前的舒舒觉罗氏压根想象不到半年多以后的今天会是这样的。

  想到明月这会儿不仅嫁人了,而且嫁得那么好,舒舒觉罗氏心里是止不住的欣慰,不过她觉得唯一遗憾的一件事是——

  “明月,你和皇上的感情那么好,你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吗?”

  在舒舒觉罗氏看来,康熙这半年多除了坤宁宫哪儿都没有去(芳春她们跟舒舒觉罗氏透露的),明月的肚子应该是有动静才对的。

  并没有的明月:“……”

  突然不想多谢裕亲王妃了。

  大过年的她还是跟她额娘起一下争执(bushi)吧。

  “没有。”明月摇摇头,然后道,“额娘,我这才嫁人多久啊?这事儿不急。”

  “怎么能不急呢?”舒舒觉罗氏觉得明月这个心态不对,“这翻年你都二十二岁了,额娘在你这个年纪都生了你弟弟了。”

  “二十一二十一。”明月纠正舒舒觉罗氏的话,“怎么就二十二岁了?”

  年轻人不爱整虚岁那一套。

  “行行行,二十一岁就二十一岁。”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舒舒觉罗氏大概能够理解明月纠正她的原因,她道,“那二十一岁你额娘我在这个年纪也怀上你弟弟了。”

  所以二十一岁算小吗?

  在后世算小,但是在这个时候可不算了,因为再过几年哪怕不算是人老珠黄,那也离失宠不远了。

  正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女人也是有花期的,要是不能趁着这个花期把机会抓住的话,以后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哎呀额娘,您的情况和姐姐又不一样。”明如作为明月的头号拥趸,连忙出声支援她,“您二十一岁的时候都嫁给阿玛多久了?姐姐这才刚嫁人半年多的时间而已。”

  “照着姐姐这会儿得宠的程度,您还怕姐姐的肚子没有动静呀?说不定明年就能抱着一个小阿哥或者一个小格格给您拜年了。”

  真不愧是我妹。

  明月给了明如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对舒舒觉罗氏道:“额娘,明如说得没错,而且怀孩子这种事情不是也得看缘分的吗?”

  “这可强求不来。”

  不!

  谁说强求不来的?

  明月和舒舒觉罗氏她们这对母女在聊着怀孕的事情,而在另一边的承乾宫,佟贵妃也和自己的额娘赫舍里氏在说着怀孕的事情。

  “你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吗?”赫舍里氏不想给自己的女儿压力,但是整个佟家的希望都压在佟贵妃的身上,赫舍里氏想不问,佟国维都不会答应。

  佟贵妃摇摇头,赫舍里氏见状,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了,但是仍然觉得有些失望,她道:“难道是钱嬷嬷不管用吗?要不要额娘再帮你寻别的嬷嬷?”

  “不用了,额娘,钱嬷嬷很好。”佟贵妃心想,她的身子都已经被钱嬷嬷调理得七七八八了。

  “哪儿好了?”赫舍里氏开口道,“要是真的好的话,你怎么会至今都没有怀上孩子?”

  佟贵妃闻言,伸手摸了摸肚子的肚子,然后突然问赫舍里氏:“额娘,您听说过生子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