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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妩对门住的就是包打听李哥, 为鬼热情,交|友广泛,因为信得过阿妩, 同意了路归月与东千风留宿。
不过也不是白住, 李哥帮他们熟悉鬼界, 他们则要为李哥的房屋提供鬼气。
这满界的鬼房都得靠众鬼修自己的修为幻化支撑。
若是提供不了足够的鬼气,也可以用鬼币提供, 与修仙界的灵石类似。
第一任鬼王曾经创立规则,鬼修在哪里盖房哪里便归其所有, 任何人不论修为高低都不得僭越。
所以鬼屋是众鬼修安心修炼的庇护, 同时, 房屋规模从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屋主的修为。
“第一任鬼王是谁?竟然能以一己之力创立鬼界的天地规则?”
按说此等作为不论是仙、魔还是鬼应该都会留有姓名,可路归月在在无极宗遍揽群书,却没见过这个鬼修。
若是找到些详细资料, 或许会对修补天道有益。
“路姑娘, 这你恐怕就为难我了, 鬼王的事向来只有下一任鬼王最清楚, 再不济也得是亲信。唉嘿嘿……你看我这修为……”
第一任鬼王的事路归月怎么想都觉得古怪,这样的大能鬼界却费心掩饰, 连名字都不为人知。
若不是鬼屋这事功在万代, 盖无可盖,恐怕第一任鬼王会彻底消失。
鬼界对外低调也就罢了, 对内又在隐瞒什么?
为了进一步打探消息, 路归月打着熟悉鬼界的名义, 连着跟在李哥身后晃了几天。
她是人的时候长得美, 现在变成了鬼, 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这么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跟在身后, 李哥初时还是很乐意的。
只是美人身上还有个殉情的传闻,跟在李哥身后次数多了,总不免叫鬼想歪。
不知什么时候,这一片的鬼修间就有了传言,说李哥拆散了这一对儿苦命鸳鸯。
李哥明显感觉到这两天气氛好像不对劲,尤其是路过东千风门前的时候。
他站在房门口,颀长的身形加上棱角分明的脸,没了生机后就像黑白两色的画,鲜明得很。
他面上笑得如沐春风,可李哥总觉得那春风里好像夹着刀
出于对危险的直觉,他第一时间便找借口离开,将空间让给两人。
“伤可好些了?”路归月这两天没打探到想要的消息,见东千风无恙,烦闷的心也稍微好了一些。
“无甚大碍,先进来说吧。”
东千风侧身让道,等路归月进门后,状似闲聊道:“听闻这几日你一直跟在李道友身边?”
李哥的房子是依照生前的心愿幻化的,院子不大,除了大厅剩下的四间房里都堆满了书。
东千风选的这间书最多,桌椅板凳上都是。
但等路归月再敲开房门的时候,里头的书已经少了很多。
路归月进门后在桌边坐下,发现桌上已经摆了一桌酒菜,看样子早有准备。
“嗯,本想打探些消息,不过没什么眉目。”她说着拿起酒壶,将两个酒碗斟满。
正端着酒碗嗅味道的时候,东千风已经挨着她坐下了。
这桌子是长条形的,说是饭桌,更像是书案。
东千风与她之间隔着半个人宽,对面又都是书,所以即便比以往挨得近些,路归月也没有在意。
她环视一圈,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
屋里最大的那堆书里,一条充盈着土灵气的黄蚕在其中穿梭,已经啃出了好多洞。看来消失的书都进了它的肚子。
把消失的书恢复不难,但这条黄蚕就比较麻烦了。
“是活物,你这是……?”路归月才打听过,鬼界最大的忌讳就是活物。
“我们现在封印加身,可藏不住它。”
“不急,你很快就会知晓。”东千风没有直接回她。
他端过她面前这碗跟冷水没两样的酒,手上鬼气一转,碗中亮起一堆火星,酒的暖香就飘了出来。
“此乃祭酒,须得接上人间香火。”
说这句话的时候,火星带着人气映在他的双眼里,画龙点睛似的把他的风采拔高了一层。
他就用这样的眼睛看着她,奉上那碗酒。
这样的画面对路归月的理智来说,不过就是长得好看的人邀她品酒而已。
可惜她胸口那块冰一心觉得他眼里都是未曾明言的欢喜。
路归月接过东千风手中的酒,熟练地忽略狂跳的心脏,细品一口后,八风不动地说:“还不错,不是今日才出关吗?哪儿懂得这么多东西?”
见她真心喜欢这酒,东千风才高兴地抿了一口,将其中最细致的味道都记在心里。
“方才出了趟门。”他解释过,又说:“李兄毕竟是鬼修,不知我们底细,想来跟着他打探白耗许多功夫,你想知道什么不如先于我商议,或许会省很多事。”
说罢还抬了抬手上的酒,莫名有种炫耀的意味。
她跟着李哥那两天,满心都只放在鬼王的消息上了,哪还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李哥这人确实豪爽,消息多路子广,这两天的消息总归是对以后有点用的,要说白耗功夫,也不全对。
路归月直觉哪里不对,但因为费力压制了心脏,不带感情地思考,自然想不明白是哪里。
她的心脏拼了命地告诉她,这个时候不能说李哥的好话。
这点很容易,要是能安抚这不听话的东西,她当然可以做到。
于是本来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略过了李哥这个话题,直接聊起了她的疑问。
东千风听完第一任鬼王的事,便执起酒壶给两个碗续酒。
酒壶高低摆动,水声也时强时弱。
在这韵律中,东千风缓缓开口:“归月应当有了猜测吧?”
自打知道东千风对自己的了解颇深后,路归月再被猜中最隐秘的心思时,已经不觉得意外了。
或许是受这颗心的影响,还觉得有点欣喜,毕竟知己难寻。
“还是你知我懂我,”路归月端起酒轻轻碰了一下他的碗沿,然后仰头一口饮尽。
陶碗相碰的声音响起,两碗满满的酒在微微的晃荡中溅出几滴互相交融。
东千风看着碗上的涟漪勾起了嘴角。
她说得没错,其实她不曾把他们当做外人,只是有些时候,她的心思自己都没察觉而已。
“毕竟是冥河水酿的,不可贪急。”东千风见她拿起酒壶便劝她。
“好,听你的。”路归月随和地回道。
“你的猜测是否与扶桑神木有关?”
“是,我猜测第一任鬼王可能并非鬼修,而是神木。”
神木主生,鬼王主死,这完全是两个极端。
任何人听到她这话,第一反应都会嘲笑她无知。
可东千风知道她的想法向来不同于常人,从不被任何铁则拘泥,也亲眼见过她一次次化不可能为可能。
他没有急着反驳,顺着路归月的思路说道:“所以神木才有可能在这里,鬼界为了隐藏神木才会刻意淡化第一任鬼王,种种异常如此全能说通。”
扶桑神木的存在几乎都已经无人知晓,此前也从没人会把它与鬼界联系起来,自然也不会把它与第一任鬼王想到一处。
若真如路归月所想,鬼界这一招委实天衣无缝,瞒住了世人千万年。
“只是扶桑已成神,即便影响天地规则,靠得也都是生机。它真的能以如此浓厚的生机行鬼气所为之事吗?”
“能。”路归月指尖沾酒,在桌上画了个太极图,非常肯定地说:“世事无绝对,阴极而阳,阳极生阴有何不可?”
她曾经在梧田境内转木为火,利用五行相生相克之理打败了固金兽,所以她坚信她能做到的事,未必无人做到。
“嗯……这么一说,确与向死而生同理。”东千风赞同道。
“既然你这两日无所获,倒也不必再绕远路,我们便设法去鬼王宫,直接去鬼王身边一探便知。”
“嗯,我原也是要与你说这事。”
“至于如何去鬼王宫……从宫中十位长老入手,必然可行。”
不愧是天命之人,虽然只出了这一趟门,但力气都用在了刀刃上,大小消息都抓到了关键,半点没浪费。
“你这趟门出得妙,比得过李兄一日功夫了。”
路归月心生佩服,说完又扯回正事:
“我们所图不小,需得鬼王全心信任,与其自己寻上门去,或许让他主动来请更好。”
“归月此计甚妙,如今我们也算有些名声在外,若可以借机造势,必然能引蛇出洞。”
“嗯,虽然慢一些,但胜在稳妥,毕竟此地离鬼王宫甚远。”
堆满书籍的房屋内,黄蚕勤勤恳恳地啃食着书本。
书案为桌的两人也一言一语,如此这般,兢兢业业地完善之后地计划。
黄蚕啃完了大半堆书,肚子已经撑得老大,再也塞不下一口时才停下来,艰难地扬起头开始吐丝。
而两人谈论的也在这时收了尾。
“呼!这样就可以了。”路归月端起酒碗笑道:“便祝我们早日得偿所愿。”
当——
东千风端起酒碗与她相碰,也笑着应道:“得偿所愿。”
说完了正事,东千风便引着路归月闲聊几句。
两人一边饮酒,一边交换着鬼界见闻,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两件趣事
不多时,欢快的笑声便传到了屋外。
等月亮东垂时,路归月才告辞:“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
“稍待片刻。”东千风召回黄蚕说道:“你不是问我,它为何在此?”
只见那埋头吃书的黄蚕此时已经呼呼大睡,一身灵气已经全都变成了鬼气。
原来它能保护自己。
等她见过之后,东千风才收起黄蚕,手中又出现一条蚕丝面巾。
“归月容貌过于惹眼,还是遮一下为好。”
奇奇怪怪。
“为何?或美或丑何须在意别人的目光?”
东千风还拖着那条白色丝巾,微小的动作间一片月华所带的阴气流泻,引得体内的鬼气如潮汐般涨落。
看来是个好东西。
“且不说前日阿妩一眼便认出了你,便说这几日吧。”
他正儿八经地说道:“你只出门两日,这周围三十户鬼修,其中有十一人觉着你身世可怜,想贴身照拂。还有八人各自筹谋如何与你偶遇,如何让你一见倾心。”
“剩下那十一人,除了阿妩,各个都怀着不同心思,其中还不乏女修,想必你是不愿听我详细说的。”
“更不必说,远一些的人也不少。”
嗯?
他脸上十二万分严肃,可嘴巴里这些全都是些八卦闲言。
出门这一趟究竟听了些什么?
“就……就因为这个?”如果不是他的表情太严肃,路归月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也像那些三姑六婆一样,坐在人堆里聊了半天。
就算他脑子好使,会打探消息,可这些……至于吗?
路归月不以为意,但东千风比面上表现的还要在乎。
她容貌不俗,变成鬼之后反而越发娇艳。
那股坚韧不拔的气质被阴气减弱,一身红衣又总让鬼以为她是新嫁之时便惨死,总不免叫人可怜。
更重要的是,她这几日行事落落大方,从不露惨。
与那些惨死后主动求怜的鬼比,路归月这种过于懂事的反而更叫人心疼。
彼时还没有鬼见识过她的实力,再有鬼从阿妩处听得她幼时的惨状。
别说是与她相知相恋,甚至有鬼还想着为她寻一个化神以上的靠山,连带着安排好了她儿孙三代的荣华富贵。
若不是听了太多这种鬼话,他怎会费心安排黄蚕这一出?
东千风见路归月一脸懵懂,接着说道:“到也不是刻意打探,这些消息遍地都是,随意走两步都能听到。”
晓完情,他又动之以理:“况且既然要造势,你遮住容貌岂不更添神秘?又能省去许多麻烦。”
“也行。”路归月没再推辞,拿过了那条面巾。
白纱入手的瞬间跟着她的衣服变成了红色,再围在脸上也就没那么突兀了。
说到这种小玩意儿,路归月忽然又想起一物。
“对了。”
她正要拿出一个装着剑穗的方盒,又想起现在是鬼身,此前为避免麻烦,已经一同封印起来了。
于是她又说道:“没什么,下次有机会再给你。”
听起来像是要送礼,东千风本来还有点期待,却听路归月继续说道:
“是一个装着剑穗的盒子,在流云峰的墨杏树下发现的。不知是不是你的白虎贪玩埋在那里的。”
时间地点清清楚楚,东千风哪能不知道是什么。
明明他也不曾用那剑穗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但此刻总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不是。”此前他与路归月许过诺言,不会互相欺骗,即便推脱给白虎能揭过这事,他也还是否认了她的猜测。
可他当下又不知该说什么,便只能拖延一二:“等见到剑穗我再与你细说吧。”
路归月拿不出东西,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至于他所谓不是,她只以为白虎或许是嗅出了她的气味,出于兽类习惯认错了那东西的主人。
毕竟路归月拿到的那一瞬间也总有种错觉,好像那个东西应该是她的。
可其实那剑穗她记得清楚,确实是东千风的,有一回散了,还是她教他重新编织的。
两人暂且将这事接过,一场风波消弭。
路归月转头就忘了这事儿。
东千风则暗自庆幸,好歹暂时稳住了些颜面。
等路归月离去后,他只想着之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坦白,也暂时放下了此事。
只有睡在封印里的白虎觉察到背上好像多了点重物,翻了个身又没发现什么,只半梦半醒之间叫了一声。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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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千风:姓李的不行,离他远点,有事找我,比他靠谱多了。
路归月:额……靠谱过头了吧……
姓李的:你礼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