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语缤见到杨续礼的时候, 他已在水屋底下藏了近两个小时了。

  阳光落了下去, 水里温度更凉,杨续礼的嘴唇已冻得透出一层死灰色。察觉到从头顶投来的目光,他抖着唇抬头, 在木板的隙缝间,见到了江语缤。

  终究躲不过啊。他呵呵笑了下, 挂在鼻梁上的眼镜沾着腐臭的水沫,垂着眼皮, 遮住了眼里的戾色。

  “白少凡在哪里?”江语缤居高临下, 声线平淡。

  “我告诉你你能放我走?”杨续礼从水里钻出来,一只手攀着台阶的边缘。

  有筹码, 就可以谈判!

  江语缤半蹲下来,眄视着他:“我可以带你去自首,给你争取减刑。”

  “呵呵呵。”杨续礼笑得咳了两声,“减刑?在牢里蹲一辈子?那和去死有什么区别?”

  江语缤定定的看了他一刻,随即点点头站起身, 冰冷的道:“那你就去死吧。”

  她说着,抬起脚。深褐色的皮靴慢慢的踩在了杨续礼攀在台阶的手掌上, 一点一点,逐渐用力。

  十指连心,杨续礼在水里泡了半天, 几乎力竭,这时疼得几乎背过气去。可是他又不能放手,忽然他往上一挣, 另一只手捉住了江语缤的脚腕!

  江语缤早料到他会垂死挣扎,站定在阶前,只冷冷的望着他。

  “我死了你就找不到那女人了!!!”杨续礼额上青筋毕现,恶狠狠的吼了出来。

  江语缤眯了眯眼,松开力道,往后退开半步,沉默的望着他。

  “我告诉你。你放我走。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也不可能再把实验做下去。你们赢了。”

  杨续礼哆嗦着声音说完,实在冷得不行,他仰着头,示意江语缤拉他上去。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江语缤负手而立,反而又退了一步。

  “我带你去。”杨续礼脸色越加苍白,看着江语缤,语气带了一丝儿乞求:“你,你先拉我起来。”

  江语缤沉默着,似是在分辨他话中的真伪。

  一霎后,她冲着他,伸出了手。

  杨续礼的手指冰冷发僵,在水里挣扎了好几次,江语缤一手拽着他胳膊,往上拖拽。

  就在杨续礼半个身子被拽出水面时,水屋的后头传来了脚步声。

  “Madam!”胡图图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大约牵动了伤口,他摁着胸口直喘气。“Madam!找到了,找到白姐了!”

  江语缤手一顿,转过头来,脸上皆是欣喜的神色,一时间却没留意,胡图图垂了垂眼眸。

  “在哪儿?受伤了吗?”见胡图图不说话,她几步过来迎着他,带着担忧的眼眸在斜阳夕照中闪闪发光:“怎么了?是不是伤得有些重?你带我去。”

  她走了两步,发觉胡图图并没跟上来,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脚步微微顿住,心头慌慌的,没来由的发着虚。

  “Madam……”胡图图也转过身来,艰涩的道:“白姐她……”

  “她在哪里等我?”江语缤利落的截断了他的话。

  “他们说……白姐她走了。”胡图图别开眼睛狠下心,说了出来:“Madam,你,节哀。”

  江语缤怔了一刹,眸光忽而变得凌厉,盯着他喝道:“你胡说什么!”

  “我……”

  另一旁传出一阵乱响,俩人一同扭头去看,杨续礼不知何时从水里爬了上来,正压着身子往水屋边上溜,可他给腐臭冰冷的潭水泡得头晕目眩,脚步虚浮踢到了屋角的杂物,碎声响起的一瞬间他已意识到要糟,立即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还没跑过屋后,已被人飞踢一脚,踹翻在地!

  “靠……”杨续礼在地上滚了半圈,眼镜的镜片碎开,在他眼角划开一道血口子。

  还来不及抹去血痕,江语缤已经冲上去,左手拽着他衣领,右手握拳,在杨续礼以为她会逼问他的时候,她狠狠一拳,毫不留情的揍在他脸上。

  一拳,一拳,再一拳。

  直打到杨续礼几乎晕了过去,江语缤才扯着他衣领把他拽到眼前,寒声问:“白少凡在哪里?”

  “Madam……”胡图图站在不远处。

  江语缤压根不理他,双手揪住杨续礼,眼中都是血色:“说啊!白少凡在哪里!!”

  “咳。咳咳咳。”杨续礼咳出一口血,嘴角却带着阴恻恻的笑。

  江语缤猛地从腰后chou出了qiang,“说不说?”

  她按开了安全档,手qiang的档位上露出“F”的标示,声线愈冷,眼里如同覆盖了一片寒霜。

  “警官,我申请人身保护。”杨续礼推了推鼻梁上的碎了一半的镜框,歪着身子望向胡图图。

  江语缤寒着眉眼转头望去,胡图图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神色蓦然一变。刚才萎靡在地的杨续礼已狰狞着脸铤而走险的抢夺江语缤手里的qiang!两人距离极近,qiang已打开了安全档,杨续礼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咬着牙拼命,不一会竟然将江语缤掀翻!

  “砰砰砰!!!”连续三声qiang响震碎了一方静谧。

  杨续礼半伏在地上,瞪大眼睛,死死的盯住江语缤,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争先恐后的冒出来,很快染红了木质的台阶。

  不远处胡图图举着一把手qiang,胸口快速起伏,尚自心有余悸的瞪着他们。

  江语缤一愣之下立即回神,一把又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问道:“白少凡在哪里!你告诉我!”

  杨续礼眨了下眼睛,眼里渐渐失了焦距。

  水面上几只不知名的鸟被惊的嘎嘎乱叫,他的视线越过它们,看向遥远的地方……

  “杨续礼,杨总!白少凡在哪里!你说啊!”江语缤摇晃着他,一边问,一边眼泪簌簌的流下来,她毫无形象的哭喊:“白少凡被你藏起来了是不是!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Madam……”胡图图上前一步,想了想,又停住了。

  “她……”杨续礼像是攒了些力气,嘴角浮起了一抹笑,他凑到江语缤的耳边,断断续续的开口道:“白……少凡……她死了。我,亲,手,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怕,一切峰回路转,总会柳暗花明。

  愿春暖花开时,再见欣欣向荣的景象。

  大家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