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四周以玻璃墙相隔, 白色的吊顶,白色的实验台,以及十余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工作人员。顾宁挺直了腰背, 站在妹妹面前,像一堵墙, 格挡了冰刀霜剑——如果能忽略掉顾莞架在他脖子上的手术刀,就更名副其实了。

  顾宁并没有多少惊慌的神色, 任顾莞推着走了几步。四周的白大褂们渐渐聚了过来, 将他们围在中间。

  顾莞喝道:“让开!”

  众人都拿眼看着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 顾莞心知这大约就是此处的BOSS了,也眯起眼,冷漠的盯着他。她的手上微微收紧,顾宁不得不仰起头来, 避开锋利的刀锋。

  老者看向他的得意门生——顾宁。顾宁的眸光中露出了一丝恳求。

  “我们只求出去。不伤人命。”江语绮抬了抬下巴, 似笑非笑:“顾先生的命,总比我们值钱吧。”

  白大褂们面面相觑, 老者沉默了片刻, 终是挥了挥手:“让她们走。”

  室内各人表情不一, 停顿一会,终是慢慢往两旁散开, 顾莞稍稍松了口气,押着她哥哥往前走。

  一个轻蔑的声音在门外传来:“走?走去哪里?”

  顾莞心头一跳,遁声望去,恰看到一只锃亮的皮鞋踏进门口。

  杨续礼面无表情的走进来, 身后跟着两个彪形大汉,一个满脸横肉,一个剃光了头发却在两旁脸颊纹了两道图案,如同古时犯了案的罪人刺青。

  “顾小姐,江小姐,一别经年,我们又见面了。”杨续礼几步走到人群中间,他的脸色返青,眼下虚浮,想是熬了整个日夜都没休息。

  实验室的对立面,江语绮和顾莞都冷漠的看着他。

  他嘴角挑起讽刺的笑意,忽而做作的拍了下额头,扬声道:“诶呀,瞧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江小姐是记不起我了吧?”

  顾莞脸上显了怒容,续而又勉强冷静下来,在顾宁身后露出小半张脸,冷笑道:“杨总,许久不见。您还没死,真让人失望。”

  杨续礼脸上笑容慢慢收敛下来,手指托到镜架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天顶白色的灯光落在镜片上,反射出他眼里的光,像冰冷的毒蛇,冲着猎物,吐出了信子。

  “续礼。”适才的老者从旁走了过来。

  一出声,就被杨续礼斩钉截铁的截断了说话,“这两个人不能放!要放,洗了脑子再放!”

  他说着,挥了下手,身后两个彪形大汉立即上前,连同那十来个白大褂都隐隐有围上来的架势。

  顾莞背上起了冷汗,手上不由自主的一动,手术刀锋利的刀刃划破顾宁的脖子,一行鲜红的血液渗进里白色的衣领中。

  “诶诶诶!”老者急了,气急败坏的嚷道:“这是干什么!杨续礼,她们跑了能值什么!那两个警察都出去了,也不多这两个!我这助手培养了十年!”

  杨续礼漫不经心的摆手:“邱老,别急。她们不会真动手的。顾宁没给你介绍吗?这位顾小姐,是他的,”话音一顿,嘴角挂上讥笑,才又续道:“亲妹妹。”

  “啊?”邱老全然没想到会是这关系,很明显的楞了一下。

  杨续礼往后退一步,脸上现出残忍笑意,喝道:“抓住她们!”

  “我看谁敢!”顾莞破釜沉舟,握紧手术刀厉声喊了回去!

  杨续礼哈哈大笑:“有本事你就扎下去!捅死他!”他说着指了指顾宁:“试验已经完成,他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用了。”

  “慢着……”

  邱老还在喊,可是现场显然是被杨续礼所控制。顾莞已知今日难了,她静默而快速的望了江语绮一眼,眼神温暖,似有万语千言。江语绮还未说话,顾宁出乎意料的喊道:“杨总!”

  杨续礼阴厉的眼神扫过来。顾宁也直直的回望着他,数息之后,一字一顿的说:“时、空、晶、体。”

  杨续礼一怔,先前的老者立即反应过来,大声道:“对!能存放人体大脑的时空晶体还没完全研制成功!还有人造酵母,到目前为止人造酵母只成功合成了不足一半的比例,这是顾宁带队的领域!”

  此话一出,在场的白大褂们都露出几分不一样的神色。尤其是顾宁带队的研究团队,有几人甚至小声的议论起来。杨续礼略眯着眼,显然在权衡着什么,忽然外头不知何处,轰然一声巨响,连实验室都被波及得一阵轻晃,有细小的石块从头顶上落下来。

  众人纷纷左顾右盼,杨续礼顾不上这头,大踏步往外走,喝问道:“怎么回事?!”

  外边几个嘈杂的声音来回奔走,一个人大喊着:“杨总,有人把基地入口炸了!”

  “炸了?”杨续礼重复半句,满脸不可置信。

  “是。炸开了一个口。先前白小姐把出入口的mima锁破坏了,我们也没能及时安排人去修整……”

  “现在说这些有屁用!肯定是那两个警察!你带人去截住他们!你们几个,把活本实验体带出去,其它的全部销毁!”杨续礼边吼边跑起来:“从三号通道走!立刻走!”

  顾宁握住顾莞的手腕,轻而易举的推开了手术刀的掌控——他很清楚,无论如何,小莞也不会真的动手。

  顾莞只是微微一怔,他已拉着她手腕,镇定的道:“跟我走!”

  场面一片混乱,顾莞和江语绮紧紧的牵着手,跟在哥哥身后,还未转过走廊,又一阵爆破声响了起来,实验室周围的天顶已摇摇欲坠,白大褂们尖叫着四散奔逃。江语绮皱着眉往爆破的方向看,顾莞随着她慢下了脚步。

  “怎么了?”她望着她。

  江语绮眉尖蹙起,犹疑的道:“不像是姐姐,她不确定我们出没出去,不应该这样炸的。”

  顾莞想了一下,咬唇道:“会不会是……越国军方?”

  “别管这些了!”顾宁嚷道:“出去再说!!”

  轰!!!第三次爆破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整个试验基地地动山摇,本就是设在水域底下的地下工程,防御并没有多牢靠。

  顾宁沉着脸,把顾莞俩人带出试验区,前边忽然跑来几个雇佣兵,其中一个正是脸颊上纹了刺青的光头,看见顾莞和江语绮,二话不说就要抓人!顾宁喝道:“干什么!”

  “几个出入口都被控制了!杨总让我们来带她们出去,说不定,能做点交易。”光头大手一钳,抓住了顾莞的胳膊,余下的几个人同时对江语绮出了招。

  顾宁抬手一挥,一直藏在兜里的手术刀泛出银色的光,可还没等他刺下去,光头已经捏住了他的手,冷笑着往旁边一甩,顾宁在他手里就跟个小孩儿似的,轻而易举的被甩了出去。

  “哥!!”顾莞挣扎。

  顾宁“哐”的一下撞到墙上,脸上立即肿起老大一块,鼻子里泊泊的流出血来。

  光头佬要笑不笑的抽了抽嘴角,不再管他,带着人直接走了。

  顾宁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抬着袖子擦了下鼻子,白色的衣袖上染了一层红色。他扶着墙走了几步,转过拐角,看到顾莞被那一行人捉在手里还频频回头,看到他的身影,她露出一点儿释然的笑意,随即被光头佬拧着手臂推着蹒跚的走了两步。顾宁的眼眸里闪过愤恨的光,在顾莞的身影消失之前,他摸索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只丑陋的哨子。

  与试验基地平行的地面上,江语缤傲然站在草泽间。她的伤其实不轻,手臂和腿侧多处划伤、大面积淤伤,额头被磕出的口子来不及缝针,只用医药胶布贴着,做了简单的处理,加上长时间的体力透支,连越军中的军医都看不过去了,强制要求她休息。可是在国际军合作调查令发出来后,她还是坚持着来了。她心爱的女孩,她疼爱的妹妹,还有和她并肩作战的朋友,都还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底,她要亲自来到这里,接她们回家!

  清冷的异国深秋,她修长坚韧的身影站得笔直,如同一株俊丽张扬的白杨树。

  爆破声传来的时候,胡图图从车子里钻了出来,牵动身上伤口,他咧牙咧嘴的捂住胸口。江语缤扫他一眼,他呲呲牙,一瘸一拐的走到她身边。

  “Madam。”

  “回车里去。”

  “没事。这点儿小伤。”胡图图装着不在意,其实他被撞断了两根肋骨,差点儿就戳到肺里了。

  江语缤深吸一口气,语气也跟着凉凉的:“你一个大男人,一直捧着心口,我看得牙疼。”

  “我这是摸着绷带!”胡图图梗着脖子要跳脚。

  “滚!”

  “……”胡图图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反驳,那头跑过来一队爆破兵,江语缤歪过脑袋,胡图图不等她问,已经踱了过去,逮着一个面善的,攀谈了几句。回来给Madam汇报:“那边又发现一个通道口。狡兔三窟啊。”

  江语缤的眉间拧了起来:“这个爆破队伍是要去砸通道?”她说着抬脚就走,胡图图“诶”了一声,她没回头,却跟后脑勺也长了眼睛似的,喝道:“回车里去!”

  试验基地的隧道里,光头雇佣兵一手死死的从顾莞身后勒住她脖子,一手举着从顾莞手里抢来的匕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异变者耗死了他带来的雇佣兵,那几个手下已经是这支雇佣兵队伍里的佼佼者,说他们身经百战都不为过,今天却死在这几个,压根就没有痛觉的怪物手里,呵呵,好在那些怪物也终于被他们杀了,每一只,都支离破碎!光头佬凶残的眼光死盯着顾宁,“呸”的一声,和着血沫吐出一颗被打落的牙齿。

  顾莞被勒得说不出话来,一面挣扎一面拿眼睛看着被打得重伤在地的江语绮。顾宁离得远些,伤得最轻,他走上前,视线不离开顾莞,只把手伸出来,搭在江语绮的肩下,让她借力,慢慢的站起来,鲜红的血液从她身上的伤口里渗出来,一滴一滴的染红了地面,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哪里的伤口。

  深邃的地下隧道,白色的墙壁和天顶,红色的血液和遍体鳞伤的人,这一幕场景何其熟悉,顾莞想到了此刻已是凶多吉少的白少凡,她岂能让她爱的女孩,走到这一步田地。

  脆弱的眼泪在她眼里转了一圈,她咬着唇,没让它落下来。当她的目光与江语绮的目光相遇时,江语绮竟然一瞬间便读懂了她想做的事情。

  “顾莞!”她冷眼晲她,语气如澈澈清寒:“你别想什么玉石俱焚的傻事,再敢丢下我,生生世世都不原谅你!”她说着低下头,压抑的咳了一声,手背抹去,带了一丝血红。

  光头佬这才明白这两人的关系,愣怔之下哈哈大笑,笑声刚起,一个矫捷的身影直冲过来,他正略仰着头,虽然知道是江语绮趁势偷袭,可身体已经来不及反应,江语绮就如完全没受伤一般飞快的杀到眼前,他不得不松开顾莞接她招式,江语绮面带狠色,举起尖刃,手起刀落!光头佬匆匆往上一格,那刀刃没能落在脖子上,却划过他颧骨,猛然间插//进他左眼中!

  “嗷!!!”光头佬痛得狂叫,怒吼着一掌扇开江语绮。江语绮这一刀已用了全力,再没能避开,被他一掌打翻在地,光头狠戾的抬脚,眼看着就要往她踢去。顾莞从旁扑过来,抱住了江语绮,那一脚,踹到了顾莞的腰上,痛得几乎晕过去。

  光头佬抬脚还要踢,顾宁已然前仆后继般扑上前护住了妹妹,忽然沉闷如同雷鸣的声音响起,隧道如地震般发出卡啦卡啦的响声。光头单脚着地,不由得晃了一下,簌簌的碎石从头顶上掉落下来,落在他沾了灰的光脑袋上,他条件反射的抬头看,只见基地回廊白色的天顶,一道裂缝慢慢的越裂越大,他瞪大了眼睛,眼里盛上了惊恐的神色!

  这是在水底!!天顶一旦出现裂痕,不用多久整个地下室都会承受不起水压而垮塌,抓到人质又有何用!

  他顾不上地上那两个女人了,转身就往出口跑。顾宁忙扶起妹妹,顾莞要看江语绮的伤势,江语绮摇头道:“别管了,先出去!”

  碎石粒落得更快,窸窸窣窣如陨石星雨一般。可江语绮别说走了,站都站得摇摇晃晃,身上衣裳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一片一片,都是血光。顾莞眼圈越红,可什么都没说,背过身,要把她背起来。江语绮也知道自己强弩之末,逞强只会拖累大家。正要趴到她背上的时候顾宁叹了一句:“我来。”

  顾莞和江语绮一齐看住他,眼里明灭变幻,一霎间都感觉到了温暖。

  顾宁见她们不语,反而会错了意,气道:“这时候还犹豫什么!我还会抢你女人不成!”

  这话说得。。俩人都红了脸,顾莞略垂下眼眸,江语绮连耳朵尖都烧红了。

  这是顾莞的哥哥。所以是不是说,她算是得到了顾莞家人的认可?

  三个人在碎石纷纷的通道里艰难前行,不一会身上脑袋上又添了新的伤口,谁都没去管,顾宁忽觉背上一沉,扭头去看,江语绮满脸的灰败,额上渗出未干的血,眼眸紧闭着,不知……他心里一沉,背着江语绮领着顾莞走得更急。走到一个岔路口,他突然顿了一顿,顾莞随他停下,他的目光有片刻愣怔,望着一处门口。顾莞认出来,那是刚来的那天,他们曾经进去过的档案室。

  “爸妈……还在里边。”顾宁的声音,一片涩然。

  顾莞停住脚步深深的看了一眼那扇门,“我去。”

  “小莞!”

  顾宁侧身拦住她:“我去吧。我……”

  天顶的吊灯频频闪烁,断电的预兆打断了顾宁的说话,兄妹俩对望一眼,更大的石块掉落下来,眼看着这基地就要撑不住了。顾莞的眼圈染上薄红,顾宁是哥哥,不得不成为坚强的那一个:“走!爸妈会原谅我们的。快走!”他扯了顾莞一把。

  顾莞给他扯得斜退了一步,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

  顾宁吸了吸鼻子,狠心的转过身,托了托背后似乎已晕厥过去的女孩,举步前行。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之后,顾莞哭着又看了看那扇门,用无声的话语说:“爸,妈,小莞爱你们。对不起。对不起。”

  “谁让你们做爆破的!!”江语缤匆匆赶来时已经来不及,越方军队把紧锁住的通道口直接炸开了。由于个别人急功近利了些,这次爆破比前两次更大型,震得地面都一片摇晃。

  江语缤气得额上发麻,怒喝道:“里边还有我们的人你们知不知道!不许炸!”

  然而没人听她的。这一次的合作本就是临时下的令,指挥权早已不在她手里。她一把揪住那队长模样的男兵,男兵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叽叽呱呱说了几句,大约的意思是:“我不懂你说什么,你不要妨碍我工作”之类。

  进出口被打通,先头部队潜进试验基地,都不必开打,陆续就有白大褂或者黑西装举着双手被押送出来。江语缤松开男兵的衣领,沉着脸走上前。

  出来的多半是男子,也有一些女人,面上仍旧有“精英分子”所特有的矜骄。江语缤冷眼看着,大部分都是陌生的面孔,偶尔有一两个面善的,仔细回想才能想起来,是许久以前在A城的城郊见过。

  这般陆陆续续出来了不下十个,可她等的人,一个都没见着。江语缤急了,上前随便拦下了一个人。

  江语绮在顾宁的背上确实晕过去了。半路有块半大不小的石块跌下来,她感觉到了危险,本能的偏开头,那石块砸在她肩上,她死死咬住唇,没有哼出声,可是眼前的人和事渐渐模糊,顾莞与顾宁说话的声音时远时近,她想回头看她一眼,还来不及,人已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竟然是因为一阵颠簸的剧痛,她被痛醒过来,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摔在一道石台阶上,面前景象重重叠叠,好一会才看清——居然又是刚才那光头,鹰爪般的手抓住顾宁的脑袋狠命的往地上磕!顾莞趴在一旁,一只手臂不自然的弯曲着,像是折断了,整个人生死不知。

  台阶的尽头隐约传来越国话语,光头佬扔了顾宁拖起地上的顾莞恶狠狠的道:“让他们放我出去!不然你也别想活!”

  他说罢拖着她往台阶走。江语绮萎靡在地,右手缓缓握拳,数着脚步声暗暗的积蓄着力量。光头男子阴森的笑着,用手指指了指江语绮:“老子只要一个人质。放过你不等于杀不了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江语绮便知道,光头男子已看破她的伎俩。她只好抬起头,迎着他森冷的目光。他的脸上有一个血洞,一只眼睛已经被她刺瞎了。他没有动手,是不是也已经到了力竭之时,她拼了命,能救出顾莞吗?

  一瞬间她已想到若干个可能,最糟糕的是,她也已是灯草将熄,而且,她手里没有任何可疑当做武器的东西。

  在光头佬的身后,顾宁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像一道幽灵,无声无息的靠近。

  “我来当人质。”江语绮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顾宁,她强自镇定的盯着面前的光头佬,设法引开他的注意力:“我是外边那警察的亲妹妹。我比这个女人有价值。”

  光头佬已经步上台阶了,闻言又停下,独剩了一只眼珠子带着怀疑瞰着江语绮:“你?自愿当人质?”他不是没想过要拿江语绮挡枪,只是刚才不知她是死是活,死了可就没用了。更何况她会功夫,活着也不省事。

  江语绮慢慢的站起来,无限柔弱的样子,“我……”

  天顶上突然发出一片碎裂的声音,光头佬一惊之下抬头看,顾宁却趁此时机纵身跃起!跳到光头佬的后背死死的箍住了他的脖子。顾莞如同破布娃娃般被扔下,江语绮扑上前想接住她,可已然精疲力竭,俩人一起滚在了台阶上。

  “顾莞。。”江语绮顾不得身上的伤,搂着顾莞先探向她鼻端,好在还有微弱的呼吸。

  “啊啊啊——”

  身后传来愤怒凄厉的吼叫,江语绮抱着顾莞回头,看到光头佬捂着脸,泊泊的血液从他指缝间流下来。顾宁全身发抖在退在几步外,手上血红一片——他徒手,抓瞎了光头佬的另一只眼睛。

  光头佬厉声叫骂,挥舞着双手要砍要杀。

  江语绮冲顾宁使了个眼色,往台阶上抬了抬下巴。顾宁勉强点了点头,悄默默的挨过来,接过她怀中的顾莞。

  天顶上的石块纷纷掉下来,光头佬惊惧交加,一边盲目的挥舞着双手。顾宁回身瞧了一眼,已灭了大半灯火的隧道里那个瞎眼的男子渐渐被湮没在尘灰中,就如他这几年撞进南墙的研究,也许真的,是一个错误。

  试验基地随时会坍塌,越国军方不敢贸然进入,倒是派了不少人,在通道口守株待兔。

  江语缤不顾他们的反对,强撑着走过几级台阶,隧道里碎石如雨,她心中泥沙俱下。

  “姐…………”

  幽暗的通道里有声音递上来,她心中怦然一跳,只怕是幻听,更走近几步。

  “姐。。。”江语绮哭着喊出来,嗓音沙哑,却又带着期盼和惊喜。

  “小绮!!”江语缤惊叫着迎上去。

  习习的秋风拂面而来,江语绮蹒跚着脚步,扶着顾宁背上的顾莞,终于看到了青天//白日。

  军用急救车是跟着越国军方一道过来的,顾莞被抬到车上时江语绮和顾宁都跟上了车,江语缤用疑问到近乎审视的目光看着顾宁,江语绮倚在担架旁,从容解释道:“这是顾莞的哥哥,顾宁。是他把我和顾莞救出来的。”江语缤“嗯”了一声,又带着些期许的问道:“白少凡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江语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顾宁。

  江语缤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顾宁想了一下,实话实说道:“她大概还在杨续礼手里。”

  “杨续礼在哪里?”

  “出来时听到他说去三号通道口。”顾宁从车上探出脑袋,辨认了一下,指着一个方向,道:“应该是那一带的水屋。”

  江语缤微一点头,退离白车。车门将要关上的一刹那又被她拦住了,看着妹妹平安归来,江语缤露出个真心笑意:“你身上都是伤,让军医好好给你看一下。”说话间看向顾莞,带了点调侃的意味又续了句:“别只顾着谈恋爱。”

  江语绮的脸蛋刷的一下红到耳朵尖,挺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知道啦。”

  急救车鸣着蓝白灯离开案件现场,车子中护士熟练的挂好了吊瓶给顾莞输液,江语绮身上明显的伤口也先做了简单处理,再去看顾莞手上的伤。固定骨头时顾莞低吟一声,蹙着眉醒了过来,江语绮俯身抚着她另一只手臂,浅笑着看她。

  顾莞仿佛愣怔了一会,也静静的望着江语绮。车身轻微的晃动,哥哥就在不远的地方。当她确定这是到了安全的地方时,她长舒一口气,抬起手,摸了摸脸上的氧气罩。

  江语绮摇着头哄她:“你受伤了。戴着好些。一会到了医院再拿下来。”

  顾莞全身都疼得厉害,可她还是很努力的,又勾了下氧气罩。

  “只一会哦。”江语绮知她有话要说,帮她拿了下来。

  顾莞定定的看着她,好一刹,眼里亮晶晶的,都是想说的话。

  江语绮一直与她手牵着手,见她缓缓启唇:“语绮……若是我活下来……”江语绮脸色一变,斥道:“胡说什么呢!你当然好好活着!”

  顾莞轻轻一笑,固执的,深深望住她:“若是我好好的活下来,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江语绮与她挽着的手微微一顿,脸蛋一点点一点点的,红了起来,不一会,连耳畔都红了一片。

  旁边护士指着氧气罩说了句什么,江语绮反应过来,又要给顾莞戴上。

  顾莞不愿,还只是望着她,“好不好?”

  她咬咬唇,想做出气恼的模样却实在是满心欢喜,红着脸道:“好啦!你。。。”声音弱下来:“尽会欺负我!”说着把氧气罩给她戴上了,到底心疼她,动作轻且柔。顾莞痴痴的望着,待她凑近了,弯着唇,在她耳边轻轻的轻轻的道:“语绮,我好欢喜。”

  “我知道。”江语绮背对着护士和顾宁,唇瓣触到她脸颊,软软的碰了碰,声线如沾蜜:“我也欢喜。”

  (正文完,悄悄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