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语缤站在木台阶上, 居高临下望着来人。

  小汽艇上除了水夫外还站着两个男子, 前头的是个精干的汉子,后头的,是老石。

  这个男子江语缤有点印象, 她沉默着回忆了一下,是那日在“刑场”上跟在滨夫身边的人,她扶着顾莞的时候仿佛还看到滨夫对他下了一道什么命令。

  也不知和她们有没有关。

  在那样的情形,多半,是有关的吧。

  上了搭台,小汽艇并未离去,反而将缆绳束在了水屋边。

  老石打量了江语缤一眼, “江小姐, 日头落山, 三日之期到了。”

  这是来拿钱的。

  江语缤也扫了他一眼, 默不作声的推开门。

  屋里白少凡已经听到了动静, 在他们进来之前扶着顾莞勉强坐起身, 背后的伤还是疼, 白少凡给她拿了个抱枕搁在手边靠着。

  精干汉子并不理会屋里的其他人, 径直走到桌子边, 将一只黑色手提箱放到了桌面上。

  江语缤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转头看了看白少凡,白少凡也正抬眸看着她,昏黄的灯光下,她们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手提袋打开, 精干汉子从里头掏出一台笔记本,老石从旁揪出一张椅子放在桌前:“江小姐,请吧。”

  江语缤沉眉道:“这里的网络太差了,根本找不到信号,要转也没法转。不若去城里,我拿现金给你们。”

  她们四人商榷时,曾预想过今天滨夫或者老石会来拿钱,最好的情况是她们能说动滨夫送她们到城里,一手交钱一手放人,而最坏的情况,莫过于如今这般,她们还被困在这浮城水屋,做为筹码的“钱”,却要交出去了!

  精干男子显然有备而来,老石并没有翻译,他已料到江语缤要说的话,从手提包里又摸出一样东西,环视众人一圈,当着她们的面,摁开了链接键。

  江语缤脸色微变。

  那是一台船舶式卫星电话,正适用于这样四面环水的环境。

  “石先生……”江语缤拢着眉,斟酌着用词。

  老石道:“华国有句老话,叫言出必行。江小姐,请吧。”

  他站在破旧的方桌旁,直视着江语缤说着这句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背向了同来的男子,虽还侧着脸,至少,以那男子的角度而言,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

  江语缤却看得到,老石隐忍的打了个眼色。这让她想起三天前的“刑场”,老石问她能否在三天内准备好钱,也是这样暗示着她。

  她不大猜得到个中缘由,此时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

  六万美金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江语绮和顾莞去一趟西伯利亚都不止这个数,只是她不敢托大,这钱如果给得太轻巧,只怕日后会后患无穷。

  外头的天色已经黑透了,屋子修得不大好,前后漏着风,吹得吊顶上一盏灯泡来回的晃,江语缤坐到椅子上,莫名想起“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她稳了稳心神,在笔记本电脑已经打开的网页上输入了一串数字账//号。“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按下Tab时,她看着电脑屏幕,平淡的道:“已经耽搁了几天,上头限定了时间,我们到达不了目的地,他们会派人来查。”

  “江小姐不用激我们。钱转过来,这事情就算完结了。你们随时能走。”老石一面给精干汉子翻译,一面回答了她。

  “随时能走?汽艇也给我们用吗?”江语缤的手停留在键盘上,抬眉看着他们。

  精干汉子已经不耐烦了,听了翻译叽叽咕咕说了一连串。

  江语缤看着老石。

  老石叹气道:“那是浮城的汽艇,招手即停,付钱就走!我说大小姐,你不是没准备好钱吧?赶紧吧啊!”

  江语缤依旧顿了一下,才曼声道:“但愿滨夫先生,也懂得你说的那句老话。言出必行。”

  老石嘴角抽了抽,没接话。

  钱,终究还是转过去了。

  精干汉子核对了一遍,收起电脑塞进手提包。老石跟着旁边,送瘟神一样巴不得他快点走,汉子却把手提包放在一旁,手伸到背后。

  江语缤神色一凛,条件反射般把白少凡往身后揽。

  精干汉子冷笑着看她,眼里是说不出的讽刺意味。

  一张小小的旗子,被他从身后抽//出来,放到了桌面上。老石看着那旗子,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恭恭敬敬的说了句话。那汉子想了想,又把旗子拿起来,走到一直安静的坐在床沿上面色素白的顾莞面前,把那一张小旗,放到了她手边。

  “滨夫,给你。”用僵硬的华语说完这几个字,他才拎着手提包,头也不回的走了房门。

  片刻后,小汽艇发动机的声音响了起来,破水声呜呜驶远。

  众人都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

  顾莞拎起那一面旗,就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看。旗子是蓝色的,上头绘了一只兽,鹰嘴蛇身,也不知是哪里的图腾。

  “这是什么?”江语绮早就被闹腾醒了,在木楼梯上听着楼下的动静,估摸着帮不上什么,便等人都走了才下来。

  老石打眼看了下,没多解释,只是让她们收拾收拾东西。“我过去和老董说,明天就送你们走。早上七点,宜早不宜迟。船来就走。”

  顾莞的伤还没好利索,江语缤皱眉思量,顾莞道:“别想了。离开这里再说。”

  江语绮虽然心疼,却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点头道:“伤都开始结痂了。顾莞撑得住。我们先离开,再想办法。”

  当晚依旧俩俩睡下,难得月色如炼,从窗户隙缝的斜斜的落进来,熄了灯,便是清辉一片。

  顾莞趴在里侧,等江语绮躺下来,她往她身边挪了挪。

  江语绮止着她道:“别动。一会又扯着伤。”说着自己探过身,一只手的手肘撑在床铺上,另一只手掀着被子盖到顾莞的腰。顾莞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虚虚的覆在背脊上,那些伤痕都被遮掩了,药膏的气味在暗夜里却越发明显。

  “还疼么?”她倚近了她,撩着顾莞落在肩上的碎发。

  恤衫领子开得低,月光如清辉般明亮,顾莞便看到那两团绵软的山丘,婉婉的落在眼前,自顾自的芳香迷乱。

  见她不答话,呼吸反而重了几分,江语绮疑惑的低头:“怎么了?疼得厉害吗?”才说着,便察觉了顾莞的视线,随着她的视线一落,江语绮的心里没来由的慌了一下。

  “你!”她咬咬唇,想嗔她,面上羞红,一时又说不出话来。

  顾莞的视线上移,望进她眼睛里,隔着几分的距离,江语绮都感觉到了她脸上馥馥的热气。

  “我。”顾莞接住她的话,伸出一只手,勾住她的玉颈,将她拉近。“我,好想好想,吃掉你啊……”

  她的身上还有伤……

  江语绮这般想着,不敢太用力的挣扎,何况心里小鹿也正蹦跶得欢,渐渐被顾莞覆在了薄被中,甜蜜而温柔的亲吻从唇角落到舌尖,再从舌尖,滑到了修长的颈项。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可还记得这是在哪儿,忙按着顾莞的手腕。

  “顾莞——”她低低的唤着,声音如水一般,既哀求又魅惑。

  顾莞听到了,咬了咬唇,克制住冲动的火光,任她握住手腕,闭着眼睛把脸埋在她玉颈间,重重的呼吸着。

  江语绮揽住她的头颈,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发,好一会,俩个人才逐渐平息下来。

  月光迷蒙在四围,空气里浮浮沉沉皆是彼此的气息,一举一动都欢喜。

  顾莞翻身躺回里侧嘴角还挂着浅笑,偏偏动着伤口,疼的“呜”了一声。

  江语绮动了动身子,没吱声。顾莞怕她恼,凑过去贴近她,委屈的道:“我伤口疼。”

  “活该!”江语绮脸上还红着,一面嗔她,一面又爬起来找药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