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大铁路曾被称为20世纪最辉煌的建设成就之一。豪华的金鹰号列车从俄罗斯首都莫斯科出发, 横跨8个时区、14个省、3个地区和16条欧亚河流。在奔驰9288公里后, 这趟豪华的列车,最终将抵达符拉迪沃斯托克。

  顾莞和江语绮推着行李箱,核实过身份后进到了贵宾候车室。电子屏幕上正播放着“行走的五星级酒店——金鹰号”的宣传片, 摄影技巧切换着车鸟瞰视角和车窗视角,画面里是辽阔的泰加森林,伟岸的乌拉尔山脉、架设在西伯利亚大片冻土上,以及仿若无边无际的太平洋。

  等到宣传片循环播放到第三次的时候,一位穿着制服的地勤工作人员邀请她们登车。顾莞刚要拉过行李箱,地勤小姐已经很礼貌的把她和江语绮的行李都搬到了小型行李车上,顾莞眨眨眼, 江语绮笑着牵住她的手, 走出了贵宾等候区。

  大约是昨日下了大半天的雪, 老天爷爷突发奇想, 今天给了个好天气, 蓝天白云, 浮光跃金。红色印花的地毯两旁, 乐队现场演奏着欢乐的曲调, 精神抖擞的列车员举着号码牌恭请宾客们依次登车。江语绮小姐发挥锦鲤体质, 订到了六号车厢六号房, 刚好凑了个六六大顺。顾莞跟着她走进房间,震惊的发现,这竟然还是个套房!!

  “你……你订了个套……套……房。”房间极其华丽,她太惊讶, 以至于难得一见的说话结巴,最后还噎了一下。

  江语绮俏脸微红,既羞且恼的瞪她一眼:“你才订了个套套!”

  顾莞自知语失,忍着笑接过服务生送来的行李,给了份小费。

  房间里有独立的卫浴,把大外套挂进衣柜,江语绮先去梳洗,顾莞把日常必须品找出来,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间套房。会客区铺着蓝色的星星地毯,同色的沙发,铺了餐布的餐桌,还有一个小小的吧台。最惹眼的是超大的观景车窗,单是看着就很爽。

  卧室里两张大床,铺着柔软的天鹅绒毯,顾莞走到床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旅程的这几天,她是要和江语绮再一次,进入同居生涯了。

  火车上开了暖气,江语绮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出来,便看到顾莞咬着唇站在房间里,像一只煮熟的虾,脸蛋一层红似一层,她顺着她的视线,目光落在大床洁白的床单上,这……顾莞是在想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吗??

  听到动静,顾莞终于凝了凝神,一回身,看到江语绮就站在几步开外,两个人的眼神一撞,具都红透了脸,各自又偏开了视线。

  分明没做什么事情啊!!

  顾莞纠结的想。

  虽然什么事情,都曾经做过了。。。

  房间里的氛围怪怪的,不知是不是暖气开得太足,江语绮觉得后颈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顾莞轻咳一声,指指洗手间:“我去,换衣服。”

  江语绮说好。一面侧过身子,方便顾莞过去。

  擦肩而过时彼此的香气像无形的蔓藤相互缭绕,顾莞脚步一顿,又错身回来。江语绮的心跳一瞬间加速,面上不可抑止的燥红起来,却听顾莞尴尬的解释了一句:“我忘了拿衣服。”

  江语绮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心里没来由的淡淡失落。

  悠长响亮的鸣笛声后,火车况且况且的徐徐向前,顾莞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看到江语绮伸长了双腿倚坐在软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不知从哪儿寻来的书,面对着宽阔的落地观景窗,闲闲的翻过一页书。

  不必再看窗外风景,这个美丽的女子,本身就是一幅画。

  顾莞看了好一会,为了不显得失礼,她走到吧台边,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一盒现磨咖啡粉,一边调着比例,一边从侧方悄悄的看着她喜欢的女孩。

  棕色的长卷披散着,扎了个松松的丸子头,江语绮眼睛没离开书本,手指却撩起一揪发丝,卷在手上把玩,她垂着眸,不动声色,于是顾莞没有察觉,卷翘的发丝落在肩头,遮住了她泛红的耳尖。

  火车上没有焦糖,顾莞调了一杯拿铁,出于口感的考虑,她犹豫了一下,牺牲了拉花。咖啡端到江语绮面前,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江语绮合起书本,很有礼貌的,在热气散去之前,浅饮了一口,她眯了眯眼,如同无声的叹慰。

  冬日的阳光从窗外落满厅堂,顾莞半坐在沙发扶手上,温柔的瞧着她。“喜欢吗?”她的嗓音带着一丝慵懒,和列车行进的速度合拍。

  江语绮受到她的影响,懒洋洋的挨到椅背上,漫不经心的舔了舔唇,声线低低的:“喜欢啊。你要尝尝吗?”

  尝尝什么?

  顾莞的目光落在她樱花色的唇瓣上。

  江语绮感觉到了她注意力的偏差,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她端着咖啡,突然有点坐立难安。

  “我……”

  “你……”

  俩人异口同声的开口,又同时顿了一下。顾莞笑道:“你先说。”

  江语绮又抿了一口咖啡,起身道:“我去拿手机,给爸妈拍张风景照。”

  她说着,果然回房间去了。顾莞看看她可怜兮兮的耳朵尖,挡都挡不住的泛红,低下头,轻声笑着,端起了那杯拿铁。

  江语绮后背倚靠在房门边,听到顾莞的笑声,脸色更红了几分。

  火车上的三餐皆是俄式料理,戴着白色厨师帽的帅气大叔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睛,奢华的餐车模仿中世纪欧洲皇族装饰,菜单上写着美味的罗宋汤,贝加尔湖的奥姆鱼,精致的四道式午餐和精选的葡萄酒,味道比前日去的餐厅好出不少。

  江小姐用小费表达了谢意。

  日子慢慢悠悠,翻过一天一夜,终于停靠在伊赛特河畔,列车员彬彬有礼的敲响了门扉,江语绮打开门,听他叽里咕噜的说了一整段话。等服务生躬身退开,顾莞走到她身边,看她微蹙着眉,脸色有点复杂。

  “怎么了?”她关上门,给江语绮拢了拢肩上流苏披肩。

  这几日的“同甘共苦”,让她俩的相处模式悄悄发生了变化,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亲近了一些。也或者变化已在更早的时候潜移与默化,只是谁都没有特意去翻篇。

  江语绮仿佛纠结了一小会,就放开了心思,边往卧室走边解释道:“列车员说车子到达叶卡捷琳堡,要在这里停留大半天,补充食材什么的。建议我们下车走走,带好护照和随身物品就好。”

  “哦。”顾莞眨眨眼,跟着她进屋。

  叶卡捷琳堡坐落于乌拉尔山脉东麓,是著名的亚欧分界线。顾莞的地理不是强项,只记得这是一座始建于18世纪的中兴城市,彼得大帝曾在这里兴建了俄罗斯第一家冶炼厂,尔后以女皇叶卡捷琳娜一世的名字命名。

  “金鹰号移动酒店”的服务非常完善,贴心的给旅客们准备了出行指南,攻略图文并茂,用俄、英、华、德,四国语言介绍着这个俄国重要的军工业生产基地。顾莞边走边看,随口问着为什么是这四国,江语绮道,叶卡捷琳堡和一百多个国家有贸易往来,其中最主要的投资国是美国,英国和德国,至于印上了华国译文,大约是因为华国来旅游的人特别多。顾莞哈哈大笑,问她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她挑挑眉,指着攻略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上头几行俄语,实在太小,没有更多地方塞得下翻译。

  冬令时节的叶卡捷琳堡昼短夜长,出门时没来得及拿帽子,顾莞在路过的集市买了两顶坠着毛毛球的雪帽,将其中一顶戴到了江语绮的脑袋上,江语绮皱皱眉,一脸嫌弃的摘了下来。顾莞哄她道:“一会儿太阳就下山了,别再冷得哭鼻子。”

  江语绮避开她又扣过来的手,瞪着她,眼神奶凶奶凶的:“你敢给我戴绿帽子试试!”

  顾莞一愣,看向手里的雪帽,额……好想笑啊。

  可是不敢笑。哈哈哈哈哈。

  换了一定纯白星甸红蓝绣的,江语绮总算消停下来,戴了帽子,两个人租了辆车,一路走走停停,湛蓝色的伊赛特河由西北向东南穿城而过。站在滴血大教堂的台阶前,远远眺望瑰丽的金色宝顶,两个人都静默了许久。

  “历史上对尼古拉二世的评价褒贬不一,作为沙皇的最后一任皇帝,听说他遇害的时候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就被卫队长的抢手击杀了。”江语绮仰着头,在蓝天下望着大教堂。

  “是非成败转头空,可是作为一个丈夫,他和他的妻子一直在一起,从生到死,他们都没有分开。”顾莞伸出手,轻轻的拉住了她的手。

  “是么。”江语绮转过头,眸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原来你也知道,他们从生到死,都没有分开。”

  顾莞在她的深邃的眼神中微微一怔,江语绮已松开了她的手,逆着光,往来时的方向走。

  冬日萧索的风,撩起了她长长的发,仿若振翅欲飞的翅膀,即将远离顾莞的视线,她心中一晃,几步跑过去,猛然捉住了她的手。

  “语绮……”

  江语绮被她的力道带着跌进她的怀里,回眸时嘴角有笑,眼中带泪,顾莞再一次,怔住了。

  “回去吧。”相望许久,江语绮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这一次,她任由她牵着,没再放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