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开了点窗, 以至于即使被子里再如何的燥热, 身体静下来了, 心却扑通个不停。

  羽绒被,轻而保暖。

  处在当中, 不过片刻, 热意涌上了全身, 庄川柏埋在被子里,空气有点闷,她伸出了个头, 透了透气。

  不知何时,床边开了一盏小夜灯。

  白芷正躺着, 被角弄得整整齐齐, 看着就规矩得很。

  侧脸映着柔和的光芒,庄川柏呼吸一滞,视线凝在了她耳廓上的那一层细细的绒毛上。

  许是目光过于火热, 白芷有所察觉, 侧了个身, 平日里朝右边睡习惯了, 偶然翻到了左边,难免有些奇怪, 辗转反侧了一会,她翻到了右边,恰好对上了庄川柏眼眸。

  “睡不着?”白芷的声音闷闷,现在已经到了后半夜, 那开了缝的窗迎着冷咧的风,呼呼的吹进来。

  “认床吗?”

  “嗯,有点。”庄川柏大抵是应该不认床,只是随口扯了个借口,顺着对方的台阶下了,殊不知只是为了多看一眼,就多望着那个人一会,心里也是火热火热的愉快。

  那头没了声音,又开始沉默。

  庄川柏不算话多也不算话少,会在合适的时间说合适的话,独对上了这人,每一句都要在心里斟酌再三,又恐生了差词,遂缄默。

  彼此两个人相对无言,终是白芷年纪大,阅历也比较多,性子算不得沉稳,可和一个小了三岁的人比起来还是更会找话题。

  “认床是正常的,以前小,认我爸的床,强占了我爸的床,差点能挨顿胖捧。”白芷听宁姨讲,那时候可把她爸给愁的,她四五岁的时候,家里日子还不算好过,就租那种一房一厅的房子,她爸硬是在沙发上睡了好几个月。

  等拿下了手头上的项目,才换了个房子,给她弄了间超级可爱的公主房,可她偏偏只要和她爸爸睡在一起,她爸还特意咨询过心理医生。

  要知道那年代谁去看心理医生,都会被认为有精神病的倾向,也就只有她爸思想开放。

  “你爸打你了?”

  “他哪里舍得,我那时年纪小,不敢一个人睡,偏偏赖着他而已。”白芷说得云淡风轻,压根不提自己七岁的时候还吵着要爸爸。

  庄川柏默然:“他很疼你。”

  “哼,就是我一个女儿,不疼我点,以后小心我不给他捧骨灰,所以我爸就得宠着我,老白家可就靠着我一个人呢。”

  捧骨灰盒是乡下的一种习俗,等老一辈魂归的时候,他膝下的儿女要捧着骨灰盒送着他离开,不过向来是由男孩子来做这一件事情。

  但白振海早就在放出了话,不从宗亲那边过继,决了一些人的歪心思。

  白芷笑得眼睛都弯了。

  “真好。”庄川柏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嘴角,只是眼尾未梢划过了一抹暗淡的神情:“你爸爸真好。”

  “那是当然了,我爸天下第一,独一无二好的好。”白芷眼角微翘。

  “那你呢?你爸怎么样?”

  “他——”

  庄川柏顿了顿:“是个能力很强的企业家,在工作上认真得一丝不苟,对待公司尽心尽责。”

  “咦?你爸是个好老板。”

  “但不是个好爸爸。”庄川柏坦然,手从被窝里面掏了出来,压住了边缘的被角。

  翻了个身,两个人四目相对。

  那双墨绿色的眼珠里似有悲伤流转,白芷伸出了食指,推了推庄川柏的肩膀:“谁还没遇见过几个大猪蹄子,尤其那种丧心病狂只会工作的,莫得感情的机器。”

  她这一大串,倒是把庄川柏逗乐。

  或多或少像她们这个年龄的人,父母都太忙于工作,当时又是在搞计划生育,家里面就只有一个孩子,她们那代人吃穿不愁,唯一少的是父母的陪伴。

  别人都说她们叛逆不懂事,但是万事必有因,何尝不是父母种下了因,他们结下了果。

  “让他知道有人骂他大猪蹄子,止不定那胡子要翘成啥样。”庄川柏难得说着笑话,她小时候对庄森是有期待,只不过伴随着希望的次数增多,那一丁点的期待也随风飘散。

  后来也明白庄森并不是不喜欢他这个女儿,而是因为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操办。

  到了后面失望成了习惯。

  “别让大猪蹄子知道。”白芷笑着拉了拉被子:“你别急,要相信这世间总会有一个人突破万种艰难来到你的身边。”

  风渐大,吹得帘子发出了嘶嘶声,刚才停下的那一阵雨又接着下一阵雨,这一场雨比刚才来得及来得猛,庄川柏眸色暗淡,心脏仿佛被击中了。

  有些话止于唇齿之间。

  她喉头轻动:“会是……需要把窗关了吗?”

  白芷应好,倒不是怕外面的雨打进来,而是这风声太大,格外的闹心。

  庄川柏睡靠窗的那一边,她起身走向了窗户,掀起了被子,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原本滚烫的被窝里面突然来了不速之客,白芷皱起了眉头,拉过了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窗户关上的那一刻,风声也就停了。

  屋子里面的隔音性非常强,以至于连刚刚的雨声也不见了,偶尔的电闪雷鸣都没了声响。

  庄川柏扒开了一点被子,卷着一股冷风,带着是摸不着的凉意,白芷抓住了身下的被单,打了一个冷战。

  一双指腹微凉的手在四下摸索,猝不及防的碰到了白芷攥紧被单的手,庄川柏微一迟疑,连忙收回了手。

  “怕压着你。”她匆匆的解释完,便钻进了被窝里,白芷都还没来得及听见她说什么,只是目光看见了她脸上像是红了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热交替引起的刺.激,还是天生脸白的人都比较容易脸红,白芷是后者与前者的相合体,但只要平复下来,短短的时间就能切换回来了。

  庄川柏不敢动静太大,只是斜斜的躺着,姿势有些怪异和僵硬。

  在别人家里总有些不好意思,庄川柏不仅不好意思,还特别的振奋,她身边躺着是朝思暮想的人,大抵换成了哪一个人,今夜注定是无眠。

  白芷打了个哈欠,困意上头。

  她翻了个身,圈住了面前的玩偶,在香薰的助眠下,缓缓进入了梦乡。

  两人都不再说话,庄川柏借着柔和的灯光看向女人的脖颈,纤细修长的天鹅颈光滑紧致,上面的肤质细腻柔滑,几缕发丝调皮的落在了颈间。

  大致是那些发丝弄得有点痒,白芷用手勾了勾,别到了耳后。

  精致小巧的耳垂上面打着一个孔,旁边有着乳突和腮腺的浅叶,均匀的分布着浅浅的绒毛。

  夜晚总会勾出人的某些念头,尤其是那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或是动了不该动的想法,终究是奢望了好久的东西放在了眼前,只要一伸手便能采摘,而谷欠望有千千万万种,只有这一种是庄川柏最想得到。

  庄川柏喉咙发干。

  缓了一下神,将目光给看向了别处,天花板上面也画着一副画,画上讲的是一个童话。

  一名漂亮的小公主站在她的城堡上,旁边跟着三个美丽的女孩子,身后是一名威武雄壮的中年男子。

  她们的面前正有一位身穿铠甲的英雄手里拿着一把大刀,和吃人的怪兽进行猛烈的博斗。

  还有一名戴着面纱的妇女坐亭子里,目光温柔的看着面前的这群人。

  庄川柏心头似有所感,稍微挺起了身,看向了房间里的另外一些墙话,虽然看不清楚,但大致能知道是真实的童话故事。

  真真假假。

  反而是将真的一面藏在了自己所能一眼就望到的地方,又将坏的一面让众人皆知,她好像离白芷更近了一步,却又好像更远了一步。

  夜渐深,庄川柏还未睡,但耳边能听见白芷轻轻的呼吸声,周边一片静逸,甚至只要稍微仔细听的话,还能够听到白芷的心脏声。

  平缓而有力。

  如同水面一般,仅仅是时而有着波澜起伏,但大体都在同一个旋律,庄川柏看着那张脸庞,心跳猛然的加速,一点点的的陷入了对方的包围圈里,连鼻间闻到的都是对方身上传来好闻的香味。

  庄川柏渐渐的被这种香味带入了睡梦当中,她的嘴边挂着浅浅的微笑。

  “晚安。”

  “我的公主。”

  有的人现在看起来睡得十分安稳,其实不到一小时,庄川柏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样。

  她的手摸到了一手光滑,睁开睡眼惺惺的眼睛,一双手以及为流氓的姿态放在了庄川柏的某个私密之处,然后是小脚丫不安分的踢动着。

  白芷是那种自认为睡姿非常OK的人,其实只是因为没有跟人家同床过,她恶行累累的睡资简直是可以骚出天际。

  庄川柏脸色通红,她的手刚刚压住了对方的手,按在了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而当事人去毫无所知占着便宜。

  就在她想偷偷的挪开对方的手,白芷的爪子不安分的抓了抓——

  “白白芷……”庄川柏声音颤抖,那双与对方相叠的手微微抖动着。

  只是白芷确实还在梦当中,她还在不安生的扭动着,被子被她踢了开,庄川柏无奈的帮她掖了掖被角。

  庄川柏莞尔。

  两个人睡在一起,白芷又乱动来动去,以至于到了最后面,庄川柏被憋出了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