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间一时只剩下咖啡机工作的声音。

  “心动就可以了?”

  前辈们问。

  相叶弥生的择偶标准……听起来是有够惊世骇俗的。

  “是啊,只要心动就可以了。”

  相叶弥生:“所以无关性别,我看的更多是性格和外貌吧?”

  他靠着后面台子的样子,少了几分平时的板正,不太像是他了。但他不是相叶弥生,还能是谁呢?

  他今天看上去还挺潇洒的,看来好好休息真的能让人神清气爽啊。

  “总之,佐藤前辈的那个性格,如果变成男性,可能会更加让我心动。”

  相叶弥生说出了灵魂的真实想法,而后忽然想起,表弟怎么可能是这种想法啊!!!

  他连忙找补:“我表哥是一名公安,他从小就很厉害,我很崇拜他,以他为目标才考的警校,所以我会对男性的这种性格更心动。”

  “不是说你们不好的意思。”

  他这时候笑起来又有些腼腆了:“表哥影响到了我,我真的是对男性更心动。”

  “抱歉啦,佐藤前辈很好,但还是你们去追吧,我不会偷跑的。”

  以这句话为结尾,今天的谈话就结束了,而且莫名其妙让两位前辈打了鸡血,他们端着咖啡回去之后,对佐藤美和子献殷勤,但又不是很明显,让佐藤美和子摸不到头脑。

  到上班时间了,伊达航和高木涉也来了,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目暮十三到场后,把他们几个聚起来:“现在还没有找到凶器,警犬在附近没有搜查到,更远的地方搜不了了。”

  他摸了摸胡子:“警犬的鼻子因为反复嗅闻会很干燥,过度工作也不好。它们通常到一个地方就停止了,但就算气味纷杂,按照常理来说它们也是能够闻到的。”

  伊达航率先说:“也许是用什么东西掩盖了气味。”

  高木涉:“油漆之类的东西?”

  佐藤美和子:“也许是除臭剂和空气清新剂。”

  相叶弥生:“除了这些,凶犯有没有穿雨披?”

  “嗯?”

  他这句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思考,目暮警部更是看过来:“相叶的想法有点道理。”

  相叶弥生在目暮十三的示意下继续说:“他虽然没有在鞋上套塑料袋,这说明鞋也许好处理,但是他也许不愿意去处理衣服。”

  “鞋底刷一下就好,实在不行可以扔掉,但是衣服那么明显,如果穿着血衣服出去,再小心也会有痕迹吧?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目暮十三点头:“半夜也许有没有睡觉的会望风……不过这只是猜测,无法成为依据。”

  他叹了口气:“鉴识课也说了,现场没有任何的低处滴溅的血液,这意味着即使血液喷溅到衣服或者是雨披上,也没有流下来。”

  正因为没有流下来,无法作为有力证据,因此才无法确定是雨披什么的。

  因为长外套也可以挡住血液,而犯人回去后总有地方处理。

  他们几个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小半分钟,目暮十三:“气味被阻隔了,警犬就失去效用了,只能靠推理。”

  伊达航:“这种情况,即使找来侦探推理也不一定有用,只能用老办法继续排查。”

  相叶弥生:“要再去现场复勘吗?”

  目暮十三摇头:“先不去。”

  没有想法,再去现场也只是浪费时间。

  佐藤美和子:“那……受害者房子附近的公园或者广场有查过吗?”

  高木涉:“佐藤前辈,昨天你去轮值盯梢了不清楚,警犬已经在附近搜查过了。”

  他看向目暮十三:“目暮警部在警犬失去目标后,让人带着警犬去附近小公园的地方搜查,也是一无所获。”

  佐藤美和子托住下巴思考:“竟然也没有找到……”

  目暮十三:“高木,打电话给佐伯斗真和田畑智贵。”

  高木涉:“是!”

  相叶弥生问:“目暮警部,你打算提审他们吗?”

  “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当怀疑和逻辑链都绕不开他们的时候,就该进行提审了。”

  目暮十三压了压帽子:“我昨晚没提审是想让凶手放松,也是想让你们松快一下,顺便让负责其他案子的同事们今晚稍微放松。”

  他扫了一圈办公室:“今天就好多了,昨晚有同事抓到了一个案子的凶手,今天正写报告,还得继续提审,也许要用熬鹰式审讯。”

  虽说是同事,但是实际上比他警衔低的,都是他下属。

  案子结了一个,其他的人也能松快松快,人手还是能分出来的,至少之前轮流盯梢的情况不会出现了,因为凶手已经抓到了,自然是要取消盯梢组的。

  伊达航和佐藤美和子都点头,高木涉甚至眼睛亮晶晶的:“原来是这样。”

  相叶弥生:……他好像小狗哦。

  目暮十三:“你们先打电话吧,我看看其他人的工作进度。”

  他毕竟是整个课室绝大部分人的领导,他们的工作也是需要和他汇报的。

  “好的,目暮警部。”几个人应声。

  目暮警部也许在推理凶手的手法方面并不出色,但是他多年的刑侦经验不是无用的,相叶弥生入队的这段时间也学到了许多东西。

  不过,目暮警部刚才没说的事情,他们倒是也了解。

  就比如……24小时如果没有审讯出问题,多半是要放回去的,最多能关48小时;除非找到关键线索,能够二次提审;要是找到关键性证据,直接就往死里审就行。

  到这种时候,不管犯人怎么说,都无法改变结果,就算不供出来,他也是犯罪了,证据确凿。

  高木涉打电话和佐伯斗真还有田畑智贵确认了时间,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后能够到达警视厅。

  相叶弥生看看时间还早,准备打开电脑把昨天没写完的报告继续写一写。

  他一边开电脑一边问高木涉:“我没记错的话,门口脚印偏向的是……佐伯斗真那一边?”

  高木涉打开本看了眼,点头:“没错,是脚印偏向是靠近佐伯斗真那边的。”

  他确认后继续说:“受害者房子侧后方也有脚印,足以证明你的猜想。”

  相叶弥生把目光挪回屏幕上,继续琢磨报告怎么写:“谢谢你,高木。”

  手机忽然间震动两下,他低头去看,是萩原研二问他今天有没有时间,中午一起吃饭,他们请。

  相叶弥生想着要请也是自己请吧,昨天他们可是帮了一个大忙。

  他回复消息:【谢谢研二哥,不用了。等有空我请你们吃饭,今天中午我可能腾不出空。】

  他还发了一个表情包,很可爱,是一只小猫咪发射爱心。

  等了差不多一分钟,那边回了句‘好的,那我们就期待着小弥生下次请客啦~’

  并且还回了一个小狗接住爱心的表情包,还有一个是金毛的‘’。

  “……可爱。”相叶弥生忍不住笑起来。

  同期还是很有活力呢,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等报告基本写完了他的部分,去接人的高木涉也回来了,他已经把人领到了审讯室,伊达航在看着,而高木涉是回来叫人的。

  审讯通常要有两个警察,一个问询,一个记笔录。

  而警察也是人,审讯会换人的。

  每一个警察的思维不一样,切入问题的角度自然不一样,即使大概要问的方向是一样的,也会问出不同的问题和口供。

  当一个问题被反复提问,嫌疑人的口供与之前的矛盾,就说明他聊爆了。

  每当这个时候,嫌疑人的心防就被打出一个洞来,可以趁热打铁继续问,也许能直接得到所有答案。

  审讯,打的就是心理战。

  相叶弥生手头的工作也处理完了,他拿起西装外套重新穿上,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然后就听目暮十三在叫他和佐藤美和子、高木涉。

  其他人还要继续工作,他们几个人审讯就需要一段时间。

  目暮十三如果不进审讯室的话,相叶弥生他们四个,就得轮流成两组审讯,就算轮换的话,也得是4个分组。

  相叶弥生小声说:“目暮警部不参与审讯挺好的,他气势威严但长相比较憨厚。”

  佐藤美和子一听,下意识一想:“的确。”

  她说出口连忙压低声音,偷偷看了眼前面的目暮十三,生怕他听见了。

  她责怪的看了眼相叶弥生,低声说:“这种事情下次不要说了。”

  这议论的可是他们上司啊。

  就算目暮警部真的不在意,也最好不要说出来。

  到审讯室外,所有人都在看审讯室里的佐伯斗真,另一间审讯室里,负责看管田畑智贵的警察是借过来先坐着待会的。

  目暮十三看看周围的几个人,想着伊达航这个有经验的在里面,考虑是先让高木涉还是相叶弥生去打辅助。

  因为是同一时间入职,所以能力也差不多,只是高木涉的性格更软,相叶弥生的想法更刁钻。

  实在是难以取舍……

  “相叶和高木,你们觉得你们谁进去配合伊达航更合适?”

  目暮十三难以取舍,干脆直接问本人。

  佐藤美和子看了看两个后辈,陷入思考。

  相叶弥生开口:“我来吧。”

  他解释了一下原因:“伊达前辈比较有气势,高木性格偏软,当红脸可能有一些……”他没有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高木涉是无法一直微笑的,与伊达航对比不是很明显。平时他们一组审讯不是不行,可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

  相叶弥生准备好笔等会去记录,继续说:“而田畑智贵那边同样需要一组人,佐藤前辈的气势相对伊达前辈更加锐利,即使高木无法全程微笑,对比之下,高木也是那个唱红脸的。”

  目暮十三端详了一下他俩,高木涉尴尬的笑笑,相叶弥生维持着微微的笑。

  于是目暮警部就点头放行:“好,你进去吧。”

  佐藤美和子和高木涉被赶去关有田畑智贵的审讯室,但他们都知道,田畑智贵没有佐伯斗真可疑,重点还是在于佐伯斗真那边。

  相叶弥生打开审讯室的门,走进去,见佐伯斗真不断向门上那个窗户张望,就找了个东西挡上。

  其实挡上也有单向玻璃,所以这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这个行为能给这个嫌疑人安全感。

  果然,佐伯斗真坐姿放松了些——只要窗户挡住了,即使他们知道单向玻璃的存在,也会安心。

  这样也许能够让他更容易吐露出一些真相。

  相叶弥生向伊达航点点头,拉开凳子坐下,拿起笔准备记录。

  “名字?”

  “……佐伯斗真。”

  “年龄?”

  “三十一。”

  “性别?”

  “你看不出来吗?”

  伊达航敲敲桌子:“态度放端正点,我问你,性别?”

  “……男。”

  “家住哪里?”

  “警官,这些事情你们都查得出来,有必要问吗?”

  “家、住、哪、里?”高大的警官前倾身体,一字一顿的问。

  佐伯斗真:“……”

  他不情愿地看了眼伊达航,又扫了眼旁边那位更年轻的,没什么表情的短发警官,这才回答问题。

  根据足印分析,凶犯的体重在150斤左右,而田畑智贵肉眼可见的比佐伯斗真瘦一些。

  如果不是密度大的情况,田畑智贵体重光看外表应该在130-140左右。

  佐伯斗真看上去更强壮,力气更大。

  而且田畑智贵其实体型偏瘦,胳膊上没什么肌肉,软趴趴的,这是高木涉汇报的。

  所以,佐伯斗真才会嫌疑更大。

  伊达航像是盯住猎物的野兽一样盯着佐伯斗真:“体重多少?”

  佐伯斗真:“啧,警官,你们问这个也没用啊,你们还管我吃多少吗?哎对了,你们管饭不?”

  主审伊达航不为所动:“我再问一遍,你体重多少?”

  佐伯斗真:“你猜喽。”

  相叶弥生缓缓的深呼吸,继续记录。

  如果不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无法直接拔下嫌疑人的头发取得DNA,这案子早就能结了。

  往往案子难办并不是找不到凶手,而且找不到凶器和无法通过正规流程取得DNA。

  而嫌疑人不愿意的情况下,通常私下获取嫌疑人DNA和指纹,是无法作为警方合法证据的。

  刑警破案依靠的不全是演绎推理,虽然也大胆猜想,但是必须小心求证。

  只要存在冤枉的可能,就绝不能强行搜查别人家或者是取证,出错的话会被告的,而且那些报社就喜欢让警视厅陷入舆论风波之中。

  他们这些刑警说不定要停职,罚报告,被上面给压力的上司记上一笔。

  伊达航:“昨天晚上12点到2点,你在哪里?”

  佐伯斗真:“在家啊,不然还能在哪里?”

  伊达航:“认真点,还有谁能为你作证?”

  佐伯斗真冷笑一声:“能有谁,不就我那个出去卖的母亲吗?”

  相叶弥生的笔敲了敲桌子:“她怎么说也是把你养大了,你说话不要那么偏激,带有强烈个人情绪。”

  佐伯斗真:“你还为她说话?”

  “我们只是正常询问,所以她能为你作证吗?”伊达航不为所动,倒是语气平和了一点。

  既然刚才相叶弥生说话没忍住激动了,那他只能稍微平和一点,不要太明显了。

  相叶弥生暗自懊恼了一下,老老实实继续记笔录。

  佐伯斗真看了眼低头记录的相叶弥生,看向伊达航的时候语气好了点:“能。”

  伊达航的手稍微摆了下,外面目暮十三自然也是看到听到了,又让人去核实,带佐伯斗真的母亲过来审讯室做笔录。

  至少这个是不是做假证的问题……

  等一下。

  目暮十三又叫人回来,派人带着另一个人一起上门:“你们去佐伯斗真家,给他母亲做笔录,顺便看看他们家的房子里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是!”下属应声,领命出去了。

  如果有可疑的地方,就算再请求别人,麻烦警犬那边部队,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出动一次不仅仅是对方有配合的义务,这代表人家训导员也要一同出动,这就是人情了。

  至少得和人家混个脸熟什么的……

  目暮十三把目光投入到审讯室里,继续看他们审讯。

  伊达航还在继续问:“你昨晚12点到2点没有去别的地方?”

  佐伯斗真否认:“没有,真的没有。”

  伊达航严肃的说:“不要撒谎,等之后要是发现真相和你现在的口供不相符,不会有好下场。”

  “你如果现在坦白,看在你算是自首的份上,刑罚会少一些。”他看了看手中的资料,试图和嫌疑犯讲道理。

  其实说是嫌疑犯,但是基本上可以锁定了。

  当一条线索对上,还可以说是普普通通的巧合,当每一条线索都对上,只是缺少关键性证据的时候,这就是一道反推题了。

  只是,他们想办法在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嫌疑犯也在想办法让自己看似清白。

  可是他哪里清白?不过就是死咬着不说。

  佐伯斗真耸耸肩,手上的镣铐发出声响,他往椅背上一靠:“拜托,警官们,我都已经被铐在这里了,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我根本就是无辜的,快点放了我,不然等我出去了我就去告你们!”

  相叶弥生:……

  他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要取消死刑,真正的恶人没有被处死反而祸害别人,出狱后也许还会继续报复。

  这就是法律吗?真让人无奈,也真让人头疼。

  伊达航狠狠拍了下桌子:“你老实点!就算要告我们,也得你能出得去!”

  他手中的资料是厚厚的一沓,他抽出几张法医和鉴识课出具的报告:“这里可有不少线索能指明是你,比如左撇子和留下的脚印……上面可是说明了凶手的身高和体重,每一条都能和你对上,别想抵赖!”

  他很想说:即使真的查明不了凶手,佐伯斗真也能被当替罪羊,用这样的方式来激怒佐伯斗真,也许能激出真相。

  但是,这里有着录影机。

  而他作为警察,不能说这样的话。

  这是一个在犯罪后觉得自己无辜的犯人,觉得全世界都欠他的犯人,他不认罪。

  佐伯斗真:“如果你们非要说是我的话,我也没办法,但本来就不是我,你们又能怎么办?我可是无辜的啊!别想随便找个替罪羊!”

  他试图靠上桌子,身体前倾,语调散漫:“警官,我说赶紧把我放了吧,我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呢,她年轻时候把身体搞垮了,现在可干不动什么活,躺在床上很虚弱呢,得靠我养活了。”

  伊达航没说话,他的右手翻了下资料。

  相叶弥生立刻说:“那你不如把犯罪过程招供,少判几年早些出来,还能在她晚年赡养她。”

  伊达航这才说:“你刚才还说你那母亲是出去卖的,现在又担忧起她能不能自己生活了?你都三十岁了没有工作,没有人敢用你!还不明白?到现在还是你母亲在养活你!你在啃老,你在被母亲维护,你是街坊邻居最不想碰到、避之不及的人!”

  佐伯斗真:“闭嘴!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中年人的身体大幅度前倾,胸口起伏,甚至试图要站起来,脖子上的青筋绷出来,他手上和脚上的镣铐把桌子椅子撞击的哐啷响,审讯室里一时间十分吵闹:“你就是这么做警察的?!你他m是在放p!我妈还轮不到你来说!!”

  伊达航一脚踹上他的身前的桌子,直接给他逼着坐下:“谁允许你站起来了!坐下说话!那你就说明白!你都背着她干什么了?!还是你让她协助你一起!”

  他的表情再严肃不过了:“把一切都交代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知道不知道!”

  佐伯斗真梗着脖子:“不知道!你让我交代什么!我没干过交代什么!你这税金小偷!!!”

  “交代你昨晚十二点去哪了!交代你做了什么事!”

  伊达航拍了下桌子:“你昨晚出门去哪了?是不是去行凶了!你把凶器和衣服放在哪了,还有除味剂放哪了!”

  佐伯斗真:“你们警方不是能耐吗?有本事就……有本事冤枉我,怎么没本事找到真正的凶手啊?!”

  说到一半,他高昂的气势陡然下落,迅速恢复冷静。

  伊达航:“……”

  他的胸口也剧烈欺负,冷冷的瞪了一眼佐伯斗真,然后他让相叶弥生先出去看看。

  到这种程度,这只是他们双方的第一次交锋而已,激烈的情绪过去后,短时间难以再达到,这样就是浪费彼此的时间,不如各自缓缓。

  毕竟,佐伯斗真的心理素质太好了,没诈出来。

  相叶弥生走出审讯室,就见单项玻璃前的目暮十三露出一个笑容,他说:来了一个目击证人,落合由佳利。

  不管她看到了什么,对现在的案件进展都是有帮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