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虫鸣四起,月上柳梢头,松竹林间,婆娑影里,一个身影,轻盈跃动,运起轻功落到了竹林间一小亭里。

  身影扯下面纱,正是卓无尘。

  “我按你说的办了,请将下半张药方给我。”卓无尘看向亭中笑吟吟的人。

  “不急,我先问你,他是如何产生异样的?”那人折扇轻摇问道。

  卓无尘沉思半刻:“血,他看到自己的血后,神情就变的诡异。”

  “血……”凝思半晌,那人收了折扇,从袖中取出一纸药方交给卓无尘,“这是下半张,你自己看看。”

  卓无尘接过,细细看去,内容无错,松了一口气,暗喜师妹的病有救了。

  他将药方小心收好,道了声谢,运起轻功离去。

  亭中的人看向清熠的明月,笑了笑,走出小亭,沿着小路,身影隐没在黑暗里。

  盈盈月光从窗棂跌入房内,在黑夜中投下一束光,温呤知侧头看着,思及近日发生的事,竟有恍如梦境之感。

  比过那么多次剑,这次是他觉得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现在想想都觉得心惊胆战。

  随着年岁渐长,见过的太多,知道的太多,他也在不知不觉中对死亡产生了一种从心底涌出拨除不掉的恐惧感。

  不仅是身体上,更是精神上。每当黑夜里,独自躺在床上,想起死亡后意识陷入黑暗,他就感到一种被溺于水中的窒息之感,沉沉的、闷闷的、透不过气,浑身冰凉……

  他很害怕,害怕死亡……

  “是啊,你那么怕死,却还拥有身体的主控权,凭什么?”

  一道幽怨空灵的声音自房内深处响起,吓得温呤知一阵战粟。

  “谁!”他警惕地四处张望,身体摆出一副防御姿态。房内虽有荧荧月光照着,但终归有漆黑看不到之处,看不到的动静最可怕,更何况他敢发誓刚刚确实听到了有人在说话,他没有幻听,可房内也确实没有其他身影。

  半响过去,房内只余窗外传来的风摇树动所发出的簌簌声,以及他耳中愈见放大的心跳声。他正缩在床上一角,双手紧紧抓着被子,心里纠结要不要下床去。

  忽然,只听“呯”的一声,窗户被强风吹开,他悚然一惊扭头死死盯着窗户,“谁——”

  回应他的却只有窗外呼啸的狂风,黑洞洞、阴森森,树影婆娑,听着风吹窗户响起的拍打声,联想起今日卓无尘的师父离开时阴沉的表情,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只觉得头皮发麻。

  听常玉介绍,卓无尘的师父出了名的护短,他不由想到是不是陈兢派人趁夜深人静时,收拾他一顿,好替自家徒弟报仇。

  可……他们这般装神弄鬼是弄那样?

  尤其是刚才那声音简直像从他口中说出的一样,与他的声音一般无二。

  等等,与我的声音一般无二!

  联想到这,温呤知只觉得脊背发凉。

  他虽是修道之人,但于牛鬼蛇神一说却是不信的,可不信不代表不怕,他这一生中极怕的恰好就是鬼怪这一类事物。

  少时,师兄弟们夜里聚在一块,聊起下山历练时各自遇到的趣事或奇异诡绝之事,只要内容涉及鬼怪,他都会感到汗毛竖立,心中升腾起一种惊悚之感。躺在床上,脑袋里就不由想起这事,扰得他整夜整夜睡不着,不费个三五天都缓不过劲。

  不过,现在这般情况,他宁愿卓无尘的师父找人来与他打一架。

  “话…话说,最近与三师叔学的降魔驱鬼的咒法怎么画,怎么念来着?!

  好像……好像是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制伏五兵,所在之处……”

  温呤知边念咒语,边做手势。不想咒语还未念完,那道幽怨空灵的声音又响起。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