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戎猛然睁开双眼, 口中吐出一口寒气,额头依旧微微发烫,只是全身的寒意随着那口寒气消散得差不多了。
“唐戎!唐戎快醒醒!”洛臾拼命摇着他, 忽得见他眼睛愈渐清明起来, 神识归位, 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胸脯, “可算是醒了,你可吓死我。”
唐戎伸手揭下贴在额头上的符纸, 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 屋顶的黑影已经不见, 只留忽明忽暗的烛火光影。
“你刚才就跟中了邪一样,两眼发直,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你。”洛臾拿过那张已经没有符文了的符纸, “没办法, 我只好把窗子上的符纸拿过来贴你额头上, 这才把你拉了回来。”
唐戎坐起身, 浑身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湿透,贴在身上黏腻难受。他似乎察觉到什么, 张开手掌, 里面赫然出现了那枚巫女放在他手中的铜钱,而铜钱上的红线正绕在他的手腕上。
他用力想将红线扯断, 可是直至手腕被勒出一道红痕, 也没能扯断。
“这是什么?”洛臾也凑上来瞧。
唐戎一脸阴森的看向他, “我刚才被巫女摄了魂, 这是她给我的。”
洛臾却睁大双眼看着他的额头, “你……”
唐戎按下他指着自己脑门的手, 蹙眉问道:“怎么了?”
“你的额头……”洛臾咽了口唾沫,“刚有个红印,现在不见了。”
唐戎摸着自己依旧隐隐发烫的额头,“是不是你刚才给我贴的符纸印上去的?”
唐戎伸手捞过那张空符纸。
洛臾摇摇头,“不一样的,和符纸上的符文是不一样的图案。你额头上的图案反而和吉丘族的图腾有点像。”
“吉丘族……”唐戎突然想起巫女手中那颗红色头骨额头上繁复的图案,想来应该是那个巫女对自己做了什么。
“我去拿刀割了你手上的红绳。”洛臾在包里翻找出一把美工刀,原本以为轻轻划拉两下就能隔断,毕竟是一根细细的红绳。可是,任凭他怎么用力割,那红绳却分毫未断。
“算了,看来着红绳是割不断的。”唐戎抬起手端详着那根红绳,那根红绳中竟然还捻着一根头发。
突然,一阵狂风将窗户吹开,那只玄猫就站在窗口,发着幽幽绿光的猫眼回头看了他一眼,在洛臾跑向窗边的时候转身跳上了对面的屋檐,叫了一声,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挂在檐下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晃,那红彤彤的烛光在墙上摇曳不定,血雾缭绕中总让人晃眼是不是那里站着个人。
洛臾关上窗子,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一站总给人一阴森森的感觉,以前每一站都没有这种感觉的。虽然知道那些都是npc,但是这一站总觉得这里没有一个是活人呢……”
这种让人背后发凉的诡异感唐戎从上船就察觉到了,无论从那个角度,这里都透露着一丝瘆人的阴森,不知道到了白天会不会好一些。
这一站因为背景是吉丘族,看这样子年代应该比较久远,甚至连电都没有,照明不是油灯就是蜡烛。这让用惯了电的他们总觉得不够亮堂,被蒙在黑暗里有些逼仄压抑。
虽然看上去整个长街上灯火通明,到处都是红红火火的喜庆,却总透露着诡谲莫测的恐怖意味。
“睡吧,死亡世界很耗费精神的。”唐戎吹了蜡烛重新躺下,身边的洛臾还在喋喋不休地吐槽,但是没一会儿,就听到了他沉重平稳的呼吸声。
唐戎盯着房梁上闪烁的红光,除了外头风吹树叶的婆娑声,没再听到那脚步声,他闭上双眼,终于安心睡去。
天刚擦亮,长街上就已经有人走动说话。
唐戎迷蒙着双眼坐了起来,头有点疼,那枚铜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进了他手心里。
洛臾睡得不知天昏地暗,饶是长街上这么吵,对他似乎也没有一点儿干扰。
唐戎拉开窗子,却发现街上站着几个人正仰面看着他,森白的面孔在这样暗乎乎的红光里,还真是让人乍然犯怵。对上眼神后,他们又迅速低下头四散走开了。
唐戎有些纳闷地朝着远处看了看,女人们各提着一只小篮子在街上行走,男人们干什么的都有。看上去大家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唐戎总觉得处处都透露着说不清的古怪。
天边透出灰蒙蒙的蓝,长街上依旧笼罩着一层血色的雾气,路上散落着红纸片,看上去很像那种丧葬常用的纸钱,只不过颜色不同。灯笼还亮着,只是光芒愈渐暗了不少。
他正要关上窗去叫洛臾起床,余光却瞥见一个黑影从旁边房间的窗户跳了出来。
是昨晚那只玄猫!
唐戎想要伸手去抓玄猫,却不知怎么的,脚下一空,他竟从高楼上坠了下来。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檐头,一块被他带下来的瓦片重重的砸在长街的石板上,碎裂声吓跑了那只玄猫。
唐戎被挂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朝着下面看去,这高度如果不是石板路,他还能试着跳下去,但是看那瓦片碎裂的程度,他跳下去大概率要赔上一条腿。
他又抬起头,想看有没有法子爬上去。抬头的瞬间,却发现眼前的市楼已经变成了白森森的九层尸骨塔,他手里抓着的,正式一根突出来的腿骨。
唐戎心中大骇,差点松开手,塔上的骷髅正用黑洞洞的双眼望着他。那只原本已经跑走的玄猫站在塔顶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下一秒便朝着他亮出了尖利的爪子扑了过来……
“唐戎!”
“什么?”唐戎打了个激灵,急促地呼吸起来,窗口灌进来的风让他浑身发冷。
“你怎么了?”洛臾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我……”唐戎也说不上来,他朝着方才玄猫跳出来的窗口看了一眼,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自己也没有掉下楼,而是好好地站在房间……
那么刚才发生的一切又是什么?明明那么真实。
他张开手心,还因为用力过度微微发疼,手臂也因为承重而有撕裂的痛感。
可是看着样子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倒像是他的幻觉,那身上的这些疼痛怎么解释?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隔壁房间紧闭的窗户,快步走出门去。
因为天才蒙蒙亮,走廊上的人并不多,只有对面的粉头发女生正趴在围栏上朝着一楼大堂张望着什么。
唐戎开门的声音并不小,但是粉头发并没有朝这边看过来。唐戎有些疑惑,他也俯身朝大堂看去,却发现只有一个小二在那儿收拾卫生,并没有什么可看的。
他再一次抬起头,却发现粉头发女生正直勾勾看着他,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倒是让唐戎有些尴尬,他不自然地朝着她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了。可粉头发女生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怎么了?在看美眉啊?小心我告诉莫尔斯哦。”洛臾在他身侧探出头来。
唐戎将大掌扣在洛臾脑袋上,“你刚说告诉谁?”
洛臾的头发被唐戎夹在指缝间向上提,他不得不踮起脚尖,“啊?没有啊,你听错了吧。哎哎哎,那个粉头发的美眉走了。”
唐戎转头看去,对面的房门关上了。
“莫名其妙。”唐戎一晚上睡得不太好,早上又莫名来了这么一遭,实在有些烦躁。
他松开洛臾,敲了敲隔壁的门,里面没有回应,他又抬手敲了敲,还是没有动静。
“这也睡得太死了吧,这都敲不醒?”洛臾上手重重地敲了两声。
“大清早你们起这么早啊。”宋岐南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身后跟着风暮染。
“不对劲。”唐戎后退了几步,一脚将门踹开,一股幽香随着门开扑面而来。
唐戎的心重重地跳了两下,有一瞬间他恍若灵魂出窍了一般,像是脚底下踩到了云里,差点向前栽去。幸而被宋岐南拦腰搂住,才晃晃悠悠站稳。
“你这是怎么了?”风暮染也慌忙走了过来,他朝着屋里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双马尾的女孩正穿着嫣红的吉丘族衣服,盘腿坐在床上。
她双手捧着一个头骨,头发被梳成巫女的模样,长短不一的白骨用作发簪被插扎发髻上,躯干部分的骨头犹如马甲一般套在女孩的身上。
房梁上垂挂着无数根穿着几颗红珊瑚珠的红线,让整间房更是诡异恐怖。
双马尾女生和那个变成白骨的男生应该是队友,昨天晚上睡之前,唐戎还听见他们房间传来几声争执的声音,想不到只隔了一晚,再次见到他们是以这样的形式。
“那只玄猫……”唐戎喃喃道。
“你说什么?”理他最近的风暮染也没听清楚。
唐戎转头看那想他,面色凝重,“我今天早上看见一直玄猫从他们房间的窗子出来。”
“你……你别吓我啊。”洛臾打了个激灵,伸手抓住宋岐南的衣角。
“不然,我为什么要来他们房间?”唐戎看着眼前赤红一片,一阵风吹来,窗子猛然被吹开,红线也随着风缓缓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