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顷起身, 眼神若有若无地逼近着姜莱莱。

  至少在姜莱莱晃过神来之时,自己已经无处可逃了。

  可姜莱莱只能低着头,甚至尽量让自己的身体缩得小一点, 用这样的方式来得到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为什么啊?”姜莱莱的声音越来越弱。

  白千顷正色道:“莱莱,你可以多爱自己一点的。”

  姜莱莱一怔,她不知道白千顷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这话配合着白千顷那清清冷冷的语气, 像一个冰凌刺进了姜莱莱的心里。

  她打了一个冷战又无法抑制心里的酸涩感。

  姜莱莱的眼神无助, 嘴里却说:“我很爱自己的。”

  白千顷以为姜莱莱是冷,便伸手拉住了姜莱莱的手。

  姜莱莱的手生得很小, 只是这么一握便将姜莱莱的手整个地包裹起来。

  姜莱莱手心极冷, 在有暖气的室内也是冷的。

  这让白千顷忍不住蹙了蹙眉, 问:“是家里的温度还是太冷了吗?”

  姜莱莱摇摇头, 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没有。”姜莱莱低声说。

  白千顷却心疼极了, 理智告诉她, 她没有任何立场说这话, 可又不可抑制这冲动:“在室内有暖气的情况下, 你的手都那么冷, 那些极端环境下, 你当你真的能生存下去?”

  姜莱莱的羽睫轻颤:只是几天而已,而且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白千顷怒不可遏:“机会可以再等。可到底是你姜莱莱心急拿钱, 还是真的只是视那个冒险为一个机会。”

  姜莱莱连连后退,不断地回避着白千顷的视线,大概是被戳破了心事。

  姜莱莱的话也有些重:“那也只是我自己的事。”

  白千顷几乎失去了理智, 她一步一步地紧逼, 一字一句地说:“姜莱莱,你这是在赌。”

  “你在拿你的命去赌。”

  姜莱莱合眼, 白千顷字字句句都好似在将她那些藏好的心事拿出来曝光在太阳底下。

  她想藏,却无处可藏。

  这样巨大的羞愧和刺痛让姜莱莱的情绪也变得有些偏激了起来。

  她迎上了白千顷的视线:“白老师,你越界了。”

  白千顷的身形一怔,姜莱莱这话何尝不是她肮脏的心事。

  她有些自嘲地笑着,她笑她的冲动,笑她说不出口的爱意,笑她连关心她的身份都没有。

  心疼她要去那样的极地探险,却只是换来一句“白老师,你越界了。”

  白千顷连连后退了几步,心里苦涩至极。

  再次抬眼之时,也只剩一句:“再也不会了。”

  自那以后,白千顷好似又换了一个人。

  虽然每日教姜莱莱之时,都极为严格,好似真的只是一位严师。

  可私下,和姜莱莱说话也几乎不超过十个字。

  再也没有所谓的柔情与宽容。

  就算姜莱莱嚷嚷着:“我胃疼。”

  白千顷也只是一句:“胃疼看医生,我只负责教你英语。”

  考试之前,姜莱莱实在紧张。

  试图以牢牢地抱着白千顷寻求一丝安慰。

  以前只要自己这么撒娇,白千顷都不会拒绝。

  可此时不是,白千顷将姜莱莱给拉到一旁,声色淡漠,眼神疏离:“注意边界。”

  姜莱莱只能不甘心地松开自己的小爪子,可怜巴巴地望着白千顷:“白老师,我只是想蹭蹭你的好运。”

  白千顷伸手推了推眼镜:“与其想这么多没用的,不如把单词再复习一遍。”

  姜莱莱有些沮丧:“白老师,你真的很不懂风情。”

  白千顷却说:“我只是恪守边界。”

  姜莱莱叹气,那日话说出口之时,她已经有些后悔了。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后悔药,再想解释的时候,根本找不到一个好的时机。

  也找不到一句好话,能为那日的冲动买单。

  直到考完试,她抱着沙拉站在走廊上来回地徘徊。

  连看着白千顷家都觉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连那个门缝都好似渗着寒气一般,将人逼退。

  可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再也找不到借口堂而皇之地敲门进去了。

  那道门,那道门在一瞬之间就将两人隔得很远,很远。

  在第一千零一次走到白千顷的门口之时,姜莱莱想鼓起勇气敲门,却没想到那门先一步打开了。

  白千顷提着一袋垃圾出来,见着姜莱莱也只是像见到了陌生人一般的漠然:“让一下。”

  姜莱莱下意识地侧身让开,又在见着白千顷要离开的时候,赶紧从电梯的夹缝中钻进去。

  一瞬间密闭的空间里,只有她们二人。

  雪松的香味和樱花的香味在无形之中交杂。

  “几楼?”白千顷的声音还是如此冰冷的不近人情。

  姜莱莱赔着笑脸:“好巧哦,我也是去丢垃圾。”

  白千顷冷眼瞥过姜莱莱手里拿着的沙拉:“趁着现在还能吃沙拉就知足吧,野外你要去吃根草都要想想有没有毒。”

  姜莱莱笑得没心没肺:“没关系,我很能扛饿的。”

  白千顷没有再说话,电梯门一开就径直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姜莱莱看着白千顷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原来不只是来扔垃圾啊。”

  白千顷一开始就不是来扔垃圾的,她见姜莱莱一直站在门外来回地走,又不敲她的门。

  本想硬着心肠,彻底下定决心和姜莱莱划清界限,清除自己那些无妄的幻想。

  可姜莱莱只是站在那里,就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妥协。

  她亲眼看着姜莱莱站在那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可又不敢试着去赌姜莱莱的耐心。

  在这段感情里面,她早就已经成了输家。

  姜莱莱站在门口等了白千顷一会儿,确定着黑漆漆的夜里不会再出现她的身影时,她才自己回了家。

  之后,她便如约去参加了那个综艺。

  录制当天,节目组还是让她们从机场出发,这也让姜莱莱能时隔那么多天和自己的粉丝见一面。

  粉丝都是心疼姜莱莱的。

  在一声又一声的:“照顾好自己。”中,姜莱莱踏上了旅程。

  第一次的录制时间只有五天,可五天结束以后,白云去接姜莱莱。

  远远一看,只见姜莱莱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了许多,一张脸惨白,脚步虚浮,脸上还在笑着和粉丝打招呼。

  她伸手搀扶着姜莱莱。

  姜莱莱也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彻底将自己靠在白云身上。

  她好像很累,细看那双眼睛之下全部都是疲态。

  终于到了无人之处,姜莱莱的声音弱得好似轻飘飘掠过的风:“这几天舆论怎么样了?”

  白云看着这样的姜莱莱,忽地觉得当初自己的决定非常的禽兽。

  纤细到一个手掌就能握住的手臂,自己再用点力反复就能在自己眼前碎了的人。

  她眼泪都要下来了,连连说:“好的,很好。网友都说你能吃苦,爱学习。”

  “而且已经有一些电视剧来重新找你了,都好起来了。”

  姜莱莱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迎面撞上了白千顷。

  姜莱莱笑着打招呼,却眼见着白千顷看着自己的神色越发黑沉。

  她试图透过那个镜片去看懂白千顷此时的情绪,却无果。

  她悄声问一旁的白云:“我是不是现在很丑?”

  白云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姜莱莱一定是不丑的,虽然看着有几分病态和瘦弱,消散了几分少女的元气,却平添了几分娇弱感,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她读不懂白千顷的情绪,只是同往常一样笑着打着招呼:“白老师,好久不见。”

  白千顷嘴唇一动,却哑口。

  连续几番吞咽之后,她才说出一句:“我倒是差点没认出来。”

  姜莱莱也迟疑了一下,目光都凝滞了几分,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是吗?”

  白千顷未言,直接略过了姜莱莱。

  可姜莱莱却忽然转身叫住了白千顷:“白老师。”

  白千顷脚步停在原地,却没有转头。

  只是一个背影,还有那疏离的雪松香味,让她好似遥不可及。

  姜莱莱的话只能硬森森又咽了回去,再抬眼之时,眸光流转了几分苦涩:“我好像把你的笔拿到我家了,有时间我给你送回去。”

  白千顷偏头,却未看姜莱莱一眼,连声音都好似没有一丝温度的冬日夜风一般:“不用了,送你。”

  姜莱莱转过身,眼睛却不知何时红了一遍,她悄悄低下头擦着眼泪,声调却难掩委屈:“云云,你就送我到这吧,我累了,我想回家好好休息。”

  白云怎么会听不出姜莱莱的更严,却也只是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劝道:“你别往心里去,我姑姑这人就这样的,对谁都是冷言冷语的,脸色也总是臭地向别人欠她百八十万一样。”

  姜莱莱却说:“不是的,白老师不全是这样的。”

  只是这话姜莱莱说的声音极细,没有人听到。

  因为这话,本来也只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连续几天的野外生活,姜莱莱几乎没有吃到什么好的东西。

  节目组为了效果和真实,几乎都是让她们直接吃一些生肉甚至是虫子。

  姜莱莱本来胃就不好。

  在终于可以休息的夜里,一股巨大的痛苦仿佛黑洞一般要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