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莱这话像是沉入深潭的石子, 一开始能泛起涟漪,便再也没有波澜,好似被深渊吞噬, 又好像只是沉入潭底。
四周的雪松香慢慢淡去,楼道的灯光重新亮起。
姜莱莱再次抬眼之时,看到的只是白千顷的背影。
她忽地有些落寞,却又不知从何谈起。
眼看着白千顷一步一步地走远, 她的心也好似悬了起来。
这样奇怪的感觉无法抑制, 又难以掩藏。
还好白千顷没有回头,她也没有叫住她。
回到家, 姜莱莱的脑海里不可抑制的回想起那句“你不知道吗?”
可她又不敢多想。
她怕。
怕一时的失控, 下面等着她的便是无尽的黑暗。
次日清晨, 姜莱莱因为广告拍摄起了一个大早。
正要出门, 却被白云通知, 拍摄取消了。
“上次广告的拍摄合作不是很愉快吗?怎么这一次要临时取消了?”姜莱莱不理解。
“昨天我们去吃饭被拍到了。”白云的声音很严肃, 没有往日的玩笑。
“我和你姑姑吗?”姜莱莱问。
白云深吸一口气, 好似对这个问题也很头疼:“没有拍到我姑姑的脸, 只是一个身影。”
姜莱莱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没有拍到白千顷就好, 不然因为自己而影响她的生活就不好了。
“那还好。”
白云呵斥:“好什么好?以前为了让你炒CP,已经和外界说过你性取向为女的事情了。现在虽然没拍到我姑姑的脸, 但是总不好再解释是普通朋友聚会了。”
姜莱莱弱弱道:“我性取向本来就是女的。”
白云不敢相信:“你是在暗示我,让我帮你和我姑姑再炒个CP吗?”
姜莱莱嘀咕:“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你姑姑又不一定喜欢女的。”
白云头疼得不行:“我姑姑要是喜欢女的也绝对不能喜欢你。”
姜莱莱反问:“为什么?”
白云:“没有为什么!”
继而又说道:“你这几天就别出去了, 老老实实学你的英语, 剩下的我会找公关团队来处理。”
姜莱莱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却还是忍不住问:“那没有广告拍的话,我是不是就没钱了?”
白云理解姜莱莱的处境,叹了一口气说:“我一会儿打电话和阿姨说明一下情况。”
姜莱莱声音低落:“谢谢。”
电话挂断之后,姜莱莱看着窗外,几个熟悉的狗仔赫然出现在楼下。
姜莱莱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隐蔽的地方。
不过是事情还没有发酵,所以让她稍微能呼吸一口罢了。
她看着从那几个狗仔身边堂而皇之走过穿着校服的学生。
她倒是有几分羡慕她们。
毕竟她在她们那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没有自由了。
姜莱莱忽然停下来了,可她却只剩下茫然,她看着天花板,盯着地面。
她想任由时间过去,这样她就能早点出去工作,让自己重新转起来。
可没有。
整整一天,事情发酵越来越严重。
那个对象因为没有一个确切的人,便被许多人传言是什么导演,是制作人,是代言商品的老板。
好像要用这样的方式去解释姜莱莱为什么有戏拍,有代言。
以至于各大导演以及老板纷纷对姜莱莱避之不及。
她彻底没有工作了。
姜莱莱听着白云说明情况,只觉得胃在撕扭。
她的胃病又犯了。
“情况就是这样的情况。现在就是两种方案,一个是你在家待一段时间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一个是让我姑姑站出来承认那人是她,然后说你们两个是恋爱关系,之后随便找个理由分手。”
姜莱莱闻言果断拒绝:“不行,不能找你姑姑。”
她看着屋外寒风渐起的世界,一扇窗户仿佛隔绝了一整个世界。
她被关在这里,也像是被关在牢里。
“寒冬过去了,就会好的吧。”姜莱莱喃喃说道。
白云叹了口气:“也行,我也可以休息几天。你也可以静下心来和我姑姑好好学学英语,考你的四级。”
姜莱莱想起了那天的白千顷,她低下了头:“可以换一个老师吗?”
白云反问:“你觉得你现在这样的情况还能找其他人吗?”
姜莱莱将眼睛阖上,深吸了一口气:“你姑姑最近心情好吗?”
白云哼了一声:“那天我和她说,你们去吃饭被拍到了,她跟脑子抽了一样的让我直接公开说是她。近几天她还问过我,你还学不学英语的。至于心情嘛,反正我也没看过她心情好的时候,只能说她正常。”
姜莱莱有些意外,白千顷居然会愿意公开。
因为什么呢?
姜莱莱不敢想。
但是既然这样,她总该把英语捡起来的。
至少这是她眼下唯一能争取的。
如果她能过四级,也就有了一次试镜的机会。
总比现在什么都不做好。
可是。
她该怎么和白千顷说呢?
姜莱莱又一次地搜刮了一通自己家冰箱,拿着不多的东西站在白千顷家门口。
她壮着胆子敲了几次,都没有人。
拿起手机点开白千顷的微信步数看了一眼,四千步,应该是出门了。
姜莱莱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要是回家等的话,要是错过了怎么办?
她回家也没什么事情。
还是在这里吧。
白千顷一连在家了许多天,眼睁睁地看着谣言越演越烈,她担心姜莱莱的事业受到影响,可谁料她姜莱莱宁肯在家没有工作,也不愿意和她沾染上一丝的关系。
她生气,却也苦涩。
她好像真的不喜欢自己。
可她真的好喜欢她。
这样的喜欢让她一再失控,一再变得连她自己都陌生。
站在全市顶级的饭店里,眼前的玻璃上透着全市繁华的霓虹,又倒映着身后热络社交的人群。
唯独她一人,形影单只。
刘瑶看着白千顷,那日之后,她都快以为再也见不到白千顷了。
没想到今日一通电话,她还是来了。
她大概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吧。
如此,刘瑶端着酒杯走去,柔声说:“今天同学们一听说你来,个个都推了手头的事情赶来。这个面子,大概也只会卖你白千顷一人了。”
白千顷回头看了一眼,明明如此热闹的场景,在她的眼睛里却好似只是平静湖面的一面倒影,虽是热闹,却未触及湖面丝毫。
连涟漪都未掀起一分。
“刘导的面子也很大。”白千顷声音清冷,却说着恭维的话。
刘瑶的笑容愣了一瞬,从前白千顷从来不叫她刘导。
可她不敢细问。
“怎么不去和同学们再聊聊,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可是很容易喝醉的。”刘瑶带着温柔的笑意,劝着。
白千顷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杯子,刘瑶不说还未察觉。
原来自己已经喝了六杯了,她一向对自己严苛,无论什么场合都只允许自己喝一杯。
今天竟然已经喝了六杯都未察觉。
她抬眼看着眼下的车流,却觉得异常清晰。
忍不住苦涩地笑了笑,她再失控又如何。
不过是清醒地失去罢了。
可她不甘心。
她一点也不甘心。
她明明曾经将那樱花香味困于怀中,却为什么抓不住呢?
白千顷又喝了一口,一杯见底。
她晃了晃酒杯,再也没有酒了。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白千顷说。
刘瑶想要伸手拉,却只是触及白千顷的衣服,未拉住她的人。
白千顷一心想走,她又怎么能拉住一个想走的人呢?
刘瑶苦笑。
电梯门开的时候,白千顷闻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樱花香味。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笑她疯了,竟然在此刻有如此奢望。
可见到在她家门口缩成一团的姜莱莱之时,她的笑意凝固了,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一动不敢动地看着门口,生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泡影。
姜莱莱实在是胃疼,只有蜷缩着这一个姿势,才能让自己的疼痛缓解一些。
她等了许久,终于听到电梯开门的声音,转身看去。
见白千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
白千顷没动。
她朝她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白千顷没动。
她伸手在白千顷面前晃了晃,见白千顷还是没动之时,她说:“一动不动是王八。”
果然,白千顷面色黑沉了少许,低声唤着:“姜莱莱。”
姜莱莱当即往后退了几步,留出彼此一段安全距离。
她刚刚好像闻到了白千顷身上有酒的味道。
她有些好奇:“你也会喝酒吗?”
白千顷往前走了几步:“会。”
姜莱莱又往后退了几步:“那你醉了吗?”
白千顷摇了摇头,笑容有几分苦涩:“没有。”
姜莱莱这才站定了脚步,她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塞到白千顷的怀里:“都是孝敬老师的,老师不用客气。”
说完姜莱莱转身就准备走:“今天老师喝醉了,那我明天再来学习吧。”
被白千顷叫住:“不用,就今天吧。”
说着白千顷拿出钥匙将门打开,空荡荡的家就这样在两人眼前。
白千顷站在门口,好似是邀约,也好像是命令:“进来吧,老师现在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