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踏进屋子时,里面满是药味儿,女子脸色苍白,嘴唇像是被覆上一层白面粉,虚弱的躺在床上,看上去无甚气息,一副时日无多的模样。

  倒还真不愧对她病秧子的称呼啊!

  想着,脚上却下意识的放慢了自己的步伐,尽可能的静悄悄的,像猫一样,女子好看的眉,紧紧的皱在一起,似乎陷入什么噩梦之中,沈玉动了动鼻尖,辨别着气味中暗藏的药物。

  很可惜,没什么发现。

  那只是小皇帝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奇怪,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可她想了好久也没有想明白,她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说,沈岚,有什么特别之处。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难道是她疑神疑鬼了吗?

  她摆了摆头,不愿再想了。

  不知不觉的,她走到宋时微身边,女子苍白无力,不省人事的模样惹人心怜,美人总是让人心疼的。

  尤其是这样的病弱美人。

  沈玉俯下身子,看着那双紧皱的眉头,伸手,似想抚平,可落在空中半天,也没个动作。

  沈玉面露纠结,她并不是一个保守的人,可面对这个人,她总是再三犹豫。

  怕冒犯,怕不慎重,怕不符礼节,怕鲁莽。

  她迟疑着,有些不太理解。

  为什么呢?

  因为特殊的身份?

  还是因为她是她的尘缘?

  是因为愧疚吗?

  她不知道,但她了解自己。

  修行百年问神,问鬼,但问的最多的终究是问心。

  唉!

  再三思量着,终究还是觉得于礼不合,选择了放下手。

  可进来总不能什么事儿也不做吧!

  她环视四周,终于把目光放在一处金盆上。

  是的,金盆!在昏暗的灯光下,程光瓦亮,金光闪闪,着实显眼。

  沈玉很难不注意到她。

  一时间活络起了心思。

  看着床榻上的长公主。

  沈玉再三默念,一下,就一下,就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手指飞快的碰了一下长公主的手背,然后做闪电似的收回。

  整套过程好像只过了一秒,眨个眼的功法。

  肌肤与指尖的相触,还未感受就以结束。

  可对沈玉而言,这就已经足够了

  。

  沈玉磨搓着刚与之相触的指尖,凉凉的,颇为自得的笑了笑。

  手这么凉,应该拿热水捂捂的。

  拿起盆,走到外面。

  侍女已不知都何时各就其位了。

  寂静无声的,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驸马爷,有什么吩咐?”

  一个身着藕粉色薄裙的侍女上前,瞧着着装,是个身份不低的。

  三等?

  公主府的婢女是有品阶的。

  “劳烦姑娘打些热水来。”

  沈玉开口道,还特意加了一句。

  “越烫越好

  那侍女面露犹疑,毕竟用脚趾甲盖想都知道这热水是给谁用的。

  她家殿下那娇弱的身体,受得住吗?

  “放心好了,不会害着你家殿下的。”

  看着那沈玉自信坦然的模样,那侍女将信将疑,想着沈公子声名在外,少年英才,应当不是什么乱来之人。

  于是欠了欠身,接着金盆就下去了。

  毕竟她只是个下人,那管得了主子的想法。

  凝望着侍女澹澹离去的背影,又望了望四周空落无声的庭院,沈玉若有所感。

  这驸马府,真安静。

  然后便转身回房了。

  坐在桌旁的圆凳上,手里端详着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玉如意。

  当时忽然酒醒,就是因为碰着了这个玉如意。

  冰凉的触感像一根银针,狠狠扎进了她的指腹,叫她当场酒醒,半点醉意也不带留的。

  可如今……

  沈玉仔细观察着这根通体莹白的玉如意,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一块普通的上好的玉杆,平平无奇,更没有什么所谓银针一样的触感。

  沈玉只瞧了一会儿,那侍女便端着金盆上来了。

  “放那儿吧!你可以下去了。”

  也许是云乘给她留下了阴影,她若所感的目光紧盯着那侍女,暗含审视。

  好在那侍女并无异常,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便下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她叫住已转身离去的侍女。

  “回驸马爷,婢女叫彩晴。”

  沈玉微微点头。

  彩晴见沈玉没了声音,欠着身子,缓缓退下。

  公主府的侍女倒是规矩。

  盛着热水的金盆热气腾腾,看上去就烫手的紧,那叫彩晴的也是个有本事的。

  云丝锦绸制成的帕子,浸透了热水,蒸蒸热气叫人望而生畏。

  可沈玉就像看不见一般,只手伸进水里,指骨骨节分明,葱葱玉手,如天上明月。

  她素来喜热,对热的耐受度也远超旁人,即便是凡人身骨,三伏酷夏也难已叫她变色。

  洁白的手,被蒸的红粉,感受着帕子上滚烫的温度,还带着她特意留些的水迹,沈玉愉悦的舒展了眉目。

  随即转向宋时微。

  刚接触到滚烫的温度,宋时微不适的皱了皱眉,面色显露出微微的挣扎,沈玉只能稍加些力,制住她本能往回缩的手,莹莹皓腕很快染上一层薄红。

  太瘦了。

  不敢太用力,怕折了宋时微这纤弱的皓腕。

  宋时微眉眼逐渐舒缓,显然是适应了这样的温度。

  隔着锦帕,沈玉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温热着宋时微冰凉的手。

  晕黄的烛光朦胧,模糊了沈玉的侧脸,也融去了宋时微眉间的巍巍寒雪,为这对新人平添了洞房花烛夜该有的温馨。

  呼——

  两只手被她来来回回的擦拭了四五遍,近距离的接触,让沈玉不由自主的紧张,事实上,除了擦拭手腕,她也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

  长夜漫漫,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