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黄一句话让整个病房都安静下来,白泽看看秦观潮又看看躺在病床上的温迭,竟然也开始附和道:“神交啊?倒也未尝不可。”

  秦观潮顿了一下,抵着额角尴尬道:“……你们少在那里胡说八道。”这两人什么情况的,多大年纪了还在那里为老不尊。

  乘黄嘁了一声,不屑地睨了秦观潮一眼:“就你和温迭那点事,真当我们不知道?”

  此话一出,连白泽都露出了一副含笑的模样,这两人显然早就知道他和温迭在一起的事,秦观潮狐疑地看向他们:“你们都知道了?”

  秦观潮倒不是介意此事被其他人知道,但他和温迭的事超管局里应该只有罗净檀知道,可他也知道罗净檀并非那种多嘴之人,此事应该不是他泄露出去的。祝煊和祝昙倒是也知道此事,但凤凰族目前还隐居在香桐山上,鲜少与外界交流,更不可能跟白泽等人说起这些事。

  对了,秦观潮忽然想起来,之前他们最后一次在医院见龙添青的时候,龙添青好像也知道此事……可那个时候他和温迭才在一起多久?是这几个人都有火眼金睛,还是他和温迭表现得太明显了?

  “你就别在那儿猜我们是怎么知道的了,”白泽似乎猜出了秦观潮的心理活动,冲他眨眨眼,“小温现在这个情况,也很难说该怎么办,不过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自然可以试试神交,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嘛。”

  “再说吧。”秦观潮语气冷冷,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别看白泽和乘黄说得简单,但神交需要两人的神识相互交融,理论上来说确实有可能能帮温迭梳理好他体内乱成一团的灵气,只是神交这种方式实在是过于亲密,需要他们完全坦诚地打开自己的身体和意识接纳对方,这连很多相伴一生的爱侣都做不到,更别提现在温迭失去意识,神思正处于高度紧张的时候,哪能这么轻易地接受神交。

  秦观潮转了个话头:“滁荆呢?现在能追踪到他的位置吗?”

  “果然还是被滁荆跑了,”白泽摇头,“但奇怪的是,我们现在完全定位不到滁荆的位置,用空间转移阵法会引起大量的灵力波动,用我们平常的检测系统是能捕捉到这种灵气波动的,但刚才我确认了一遍国内所有的监测系统,目前只检测到超管局里有异常的波动值,那是滁荆离开时留下的,但却一直没检测到他落脚的地点。”

  秦观潮皱起眉猜测道:“会不会是回地狱道了?”

  白泽抵着下巴点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毕竟现在滁荆出不了国,他现在唯一能藏匿的地方就是地狱道了。我这边会派人尽快找到攻破通往地狱道结界的方法的。”

  三人交谈了一番有关滁荆的去向,到最后,秦观潮的目光又落到了温迭身上:“他现在必须要待在医院吗?”

  “没必要,”乘黄大手一挥,“反正我现在是爱莫能助,他在哪躺着不是躺,你要想带他走也行。”

  秦观潮点点头,送走乘黄和白泽后,他也带着温迭回了家。

  秦观潮把温迭放在了主卧的大床上,轻手轻脚地给温迭盖上被子后,他在温迭床头坐了良久,感觉自己心里烧着一团火——温迭特地支开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什么事还需要瞒着他?

  但昏迷中的温迭完全没感受到秦观潮的怒意,甚至还因为嗅到了床铺上属于秦观潮的、让他十分安心的熟悉气味,而往被窝中缩了一下,甚至连拧紧的眉头都松了一些。

  这一连串动作看到秦观潮蓦地心软了下来,算了,温迭不说总有他的道理。秦观潮附身在温迭额头落下一个轻吻,不管如何,先把这小骗子的病治好了再说。

  ……神交,或许确实值得一试。

  但对于神交,秦观潮也只是有所耳闻,毕竟这种“交流”模式亲密到只有爱人之间才会进行,他这辈子还只谈过这一次恋爱,没有实操经验,也很少会有人把这种私密之事拿出来让别人参观学习。

  说到底秦观潮也只是听说过神交,却连该怎么操作都不知道。

  但他忽然想到,前年秋天,那时候他和温迭才刚认识没多久,两人在周乙山上为了抓噬阴魔而同时铺开神识,当时两人的神识意外地碰撞在一起,也曾经在他的识海中激荡起层层涟漪,或许这也与神交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秦观潮把额头贴到了温迭额头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秦观潮甚至能感受到温迭的睫毛如刷子一般抵在自己的面孔上。

  看着昏迷中的温迭,秦观潮抓着他的手喃喃道:“接纳我的一切吧……”

  .

  温迭感觉自己正漂泊在一片无垠的海域之上。

  从四面八方来的狂风吹得海面波涛汹涌,翻涌起的浪花几乎要淹没他的小船,他的身体随着船只剧烈地晃动着,这让本就晕船的温迭痛苦不已。

  温迭只感觉自己站着坐着躺着怎么都难受,舌根发麻,胃里一阵一阵的恶心,脑袋也像是快要炸开了,他扒拉着身下的小船,恨不得直接跳到海里一了百了。

  但就在这时,一道平稳有力的气流突然将小船托了起来。离开澎湃的海面后小船终于不再摇晃,但温迭依然没有从眩晕中脱离。只有严重晕船的人才知道,即使只是看着翻涌的海面都会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这种症状只有在真正登陆后才会缓解。

  似乎是察觉到了温迭的难受,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流迅速覆满了整片海域,而此时温迭正躺在船上闭着眼睛缓解不适,直到晕船的症状稍微被压下去了一些,他才疲惫地从船上爬了起来,想看看那道默不作声的气流在做什么。

  可他随即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只见大海在那道气流的作用下,正在一点点地被填满,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一片大陆,沧海桑田也不过如此。

  温迭震惊地从船上翻下来,他看着脚下迅速生出花草的大地,混乱的神思忽然恢复了一丝清明——不对,他此时应该在京州,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海上?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道呼唤他的声音:“温迭?”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温迭几乎是迅速反应过来,他惊喜道:“学长!”

  眨眼的功夫,秦观潮便凭空出现在温迭面前,他满面担忧:“你怎么样?”

  “我?”温迭挠挠头,“我怎么了吗?”

  秦观潮无奈:“你还没意识到自己不对劲吗?你体内灵力乱冲现在糅成一团,已经昏迷很久了,你在超管局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观潮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一刻的温迭终于回过神来:对,他好像为了独自见滁荆,还特地把秦观潮支开,结果却发现自己身体里有滁荆的残魂,甚至在最后关头好像还被滁荆附身,给了滁荆逃跑的机会。

  在回忆起这一切后,温迭埋下头不敢和秦观潮对视——他都干了点什么蠢事,秦观潮现在肯定要气死了!

  温迭心乱如麻地等了半天,却没等来秦观潮的指责,反倒是有双手温柔地捧着自己的脸抬了起来,秦观潮无奈地抱怨道:“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温迭勾了勾秦观潮的衣角:“我知道错了……”

  “等会再跟你算账,”秦观潮戳了下温迭的额头,“你现在还困在自己的识海之中,我先带你出来,记得展开自己的神识。”

  “哦好,”温迭听话地铺开神识,乖巧问道,“然后呢?”

  “你只要做一件事,”秦观潮盯着温迭,“无条件地信任我、接纳我,我会带你出去的。”

  秦观潮话音刚落,温迭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空中落下,精准地覆盖到自己的神识之上,和自己的神识相融在一起。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他神识中空洞的部分全部填满,无孔不入地弥补上所有空缺之处,温迭不住地瑟缩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抗拒这种领地被侵占的感受,但秦观潮却轻轻抱住他,在他耳旁道:“不要拒绝我。”

  一道热气拂过温迭耳畔,他晕晕乎乎地点头,深吸一口气任由自己靠在秦观潮怀中。

  温柔的气流将温迭包围,他几乎已经依靠在秦观潮怀里使不上一点力气,秦观潮紧紧搂着他道:“你体内的灵气现在很乱,我来帮你梳理通顺。”

  温迭抓着秦观潮衣角的手微微颤抖,闷声应下。

  于是属于秦观潮的灵力开始不断梳理温迭身体中的混乱的气流,在最初的抗拒之后,温迭也慢慢接受秦观潮的灵力在自己识海中自由进出,帮自己解开乱成一团的灵力。

  片刻后他混沌的大脑竟然真的逐渐恢复理智,那无时无刻不缠绕着他的晕眩感终于消退,温迭浑身都松快起来,甚至有种灵台清明的感觉。

  但温迭刚刚恢复,秦观潮就马上退出了温迭的识海,在抽离的一瞬间,温迭打了个寒颤,等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躺在秦观潮家中的主卧里。

  他迷茫道:“这又是哪一重梦境?”

  身旁的秦观潮呼出一口气,一把将他拉进怀里抱住:“笨蛋,这是现实世界,你终于醒了。”

  温迭这才发现到原来秦观潮就躺在他身边,看着近在咫尺的秦观潮的脸,温迭抬手摸了摸,他总感觉秦观潮好像瘦了不少,但他的脸是温热的、担忧的……还隐隐有点生气,温迭心里一个咯噔,放低声音愧疚道:“学长,我没事了。”

  “还没事呢?三天,你昏迷了整整三天,我才终于能接近你的识海,帮你理顺体内的灵力,”这三天来秦观潮几乎没有合眼,他神色疲倦地看着温迭,“你体内的灵力搅在一起,我还发现里面有几缕残存的阴气,现在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阴气?

  温迭沉吟片刻,还是把从滁荆那儿得知的消息都告诉秦观潮,心里隐隐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办,我身体里有滁荆的神魂,我能感受到他的神识还残留了一部分在我的意识中,可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为了这个?”

  温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眼看他:“什么?”

  看着温迭那迷茫的小表情,一双眼睛清澈见底,秦观潮感觉自己又开始气得牙痒痒,他翻身覆到温迭身上低头盯着他:“你差点命都没了,还特地把我支开,就为了这么点事?”

  感受到秦观潮的情绪变化,温迭支支吾吾:“这、这是什么小事吗?”

  “跟你的安全和命比,什么都是小事。”

  不知是不是神交的后遗症,秦观潮感觉自己的“火气”蹭地一下又起来了,他喉结一滚,低头落下一个缠绵缱绻的吻,秦观潮抬起头微微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我是你的男朋友,希望可以知道有关你的所有事,不论好坏,好吗?”

  “好,我就是当时有点懵了,没准备一直瞒着你的,”温迭喘着气,见秦观潮又吻了下来,他下意识地偏过头躲开了,连声音也软乎乎的,“你要干嘛……”

  秦观潮嗓音沙哑:“要。”

  温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