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昙颇具深意地点点头:“是的,现在你一个人就是整个羽嘉一族,如果真要选任族长,也只能靠你自己了。”

  温迭指着自己,感觉人都傻了:“族不族长的另说,但那这么大的雷劫,之前百八十个人一起抗,现在就让我一个人顶啊?”那不得把他劈得骨灰都不剩?

  秦观潮也不赞同地蹙起眉,他下意识地在桌上下摸到温迭的手紧紧握住,看着温迭道:“不行,太危险了。”

  这样一个雷劫下来,温迭能撑得住吗?如果对付滁荆还要搭上温迭的命,那他是绝不会同意的。

  祝昙把那几本记事册又翻了个遍,思索道:“但如果涿阿结界中羽嘉神魂说的确实是特指‘你的雷劫’,那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一种情况。”

  温迭默默喝了口茶,其实听了祝昙的话后,他也能猜到当时羽嘉神魂所说的“雷劫”,应该就是指的羽嘉一族所需要共同经历的雷劫——考虑到羽嘉一族的雷劫与众不同,而且威力够大,或许真的可以对付滁荆。

  但这也并非万全之策,其中仍有诸多难以实现的问题,温迭托着下巴道:“就算我真的当上族长,也真的招来了雷劫,那我又要怎么把这雷劫引到滁荆身上?毕竟我们现在还找不到滁荆,我没这么大的本事让雷劫去劈一个连在哪儿都不知道的人。”

  秦观潮附和道:“问题和疑点确实很多,好在现在时间还早,即使你真要当族长,雷劫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来,足够我们从长计议了。”

  祝昙补充道:“但这种方法也不容易,首先你们得找到那枚属于羽嘉族长的专属印章才行,那枚印章早年已经失踪,连我也……”

  “这个倒不用担心啦,我们前段时间刚好找到了那枚印章,”温迭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跟秦观潮对视一眼,“不对,汤衡应该还没开始炼化小福吧?”

  秦观潮忙联系了汤衡,得知印章炼化要在半年后才能排上号,两人这才松了口气,不然印章还需要两年炼化才能完工,那他们不是还得干等两年?

  一旁的祝煊看三人皆是神色凝重的模样,她好奇道:“滁荆是谁?”

  温迭下意识地想解释,但看到祝煊好奇的目光时,他心里不由有些奇怪,按理说滁荆也算是害得凤凰一族隐居山林的罪魁祸首,可祝煊竟然不知道滁荆是谁?难道凤凰一族不会给后辈讲述这些过去的事?

  “你只要知道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就行了,”温迭简单向祝煊解释了一句,又把目光投向祝昙,疑惑道,“他们都不知道这些事?”

  祝昙垂眸,抬手拍了拍祝煊的肩膀:“小煊,你先出去。”

  祝煊留恋地看了温迭一眼,但也不敢忤逆族长的意思,只能点点头跑出去了,祝昙这才解释道:“抱歉,这些都是上一任族长留下的规矩,我也想尝试打破这些对凤凰一族的固有束缚,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方法和节奏。”

  祝煊悠悠讲起了凤凰一族的往事:“上一任族长祝淮,因为心怀对羽嘉一族的愧疚,当年带着全族人一起隐居山林。当时战火纷飞的年代刚刚结束,正值战后重建之时,凤凰族人早已因为连年的战乱而身心麻木,十分赞同搬迁至山林中隐居的这个决定。”

  只是时代是会变的,随着和平年代的到来,凤凰一族的年轻一辈不再满足于终生只能被困在香桐山上,他们开始偷偷下山,并将山下的消息带回山上,还在族中引起了轩然大波。而这一切终究是逃不过祝淮的眼睛,祝淮在盛怒之下抽去了所有下山之人的凤凰筋骨,又将他们赶出香桐山,让这些人回归自己向往的“人世间”。

  后来祝淮便立下规矩,若有凤凰族人想离开香桐山,可以,但必须自愿舍弃凤凰的身份,抽离凤凰筋骨,以普通人的身份离开。有人反驳说,当年的一切祸端明明都是滁荆引起的,为什么最后却是我们凤凰一族受罚,可祝淮仍然固执己见,甚至不允许族人提起滁荆之事,到最后,凤凰一族的新生代甚至连滁荆是谁都不知道了。

  温迭听得惊奇不已,其实他之前只从龙添青口中得知过这位凤凰族前任族长的二三事,但一来是这位族长是龙添青爱慕之人,二来是祝淮曾为了填补涿阿结界的裂缝而牺牲自己,所以在温迭的想象中,他以为祝淮应该是一个温柔的、大爱无疆的人,却没想到会从祝昙口中听到如此大相径庭的性格。

  似乎是看出了温迭的震惊,祝昙道:“其实我一直觉得祝淮后来是走火入魔了,做出的事也越来越偏执,只是没有人能改变他的主意,让他一意孤行了这么多年。”

  秦观潮也有些不解:“可他最后不是还去以身补阵了吗?”

  “其实当时族长的寿元将尽,也已经栽培我很长一段时间了,或许是人之将死吧,在最后的那段时光里,他确实心平气和了不少,”祝昙摇摇头,“只是一切都太晚了,后来我上任,开始想改变这些陋习的,只是万事都需要循序渐进,而且……我也想问问羽嘉一族的想法,但没想到涿阿结界竟然会坍塌,而他们的神魂也已经转世去了。”

  温迭听出了祝昙的言外之意,他粲然一笑,安抚道:“你放心,羽嘉一族从来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而且现在正是抓捕、抹杀滁荆的关键时刻,更需要你们凤凰一族的帮助呀。”那些羽嘉的神魂连责怪龙添青的意思都没有,又怎么会来责怪凤凰一族?

  祝昙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是啊,或许这些年是祝淮一直在钻牛角尖,结果不仅害了他自己,还害了凤凰一族。想通这些,祝昙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我明白了,谢谢你。”

  三人又交谈了一番,两方都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温迭和秦观潮便告别祝昙准备先行离开。只是当两人走在下山的路上时,却听到身后有个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羽嘉哥哥!”

  温迭压根没意识到这古怪的称呼是在叫他,不带丝毫停顿地往山下走去,最后还是秦观潮拽住他,努努嘴示意他看身后,不咸不淡道:“叫你的。”

  温迭莫名其妙地往后看去,才发现身后是披着斗篷的祝煊,这小姑娘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她小声道:“你们是准备下山了吗?”

  温迭颔首:“总不好一直打扰你们。”

  “咳咳,”祝煊轻咳一声,“那你们能不能带我一起下山?我好想去山下看看。”

  温迭和秦观潮对视一眼,忍不住逗她:“偷下山被发现的话可是要被抽走凤凰筋骨的,你不怕?”

  祝煊仰起头:“族长很疼我的,就算她发现了也不会舍得抽走我的筋骨!而且我知道的,这几年族长也想要慢慢打破这些陈规,所以即使她知道我下山了,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小煊。”

  祝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祝煊一听这声线立马像小鸡仔一样缩了起来,她连忙躲到温迭和秦观潮身后,颤抖着声音道:“族长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祝昙无奈地摇摇头:“刚刚说得这么厉害,转头就怕成这样?行了,这次允许你去山下,但是两天后必须回来。”

  祝煊眼睛一亮,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激动道:“真的吗族长!”

  “我还能骗你不成?下山要注意安全”祝昙挥挥手,又歉意地看向温迭和秦观潮,“这两天能麻烦你们照看她一下吗?”

  反正这两天他们正好要待在容省搜寻滁荆的踪迹,温迭便没拒绝,于是三人一同离开香桐山。

  祝煊长这么大第一次下山,刚开始在山林中,她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进入城区后,她简直看见什么都万分好奇,睁着一双大眼睛到处张望着。好在这几年流行汉服,路人见了也不会觉得她穿得是什么奇装异服,甚至还有几个女生上来问祝煊要衣服链接,最终都被温迭三两句打发走了。

  于是这一路上,温迭不是在帮祝煊解答各种疑惑,就是在帮她应付各种路人,过了好半晌他才发现秦观潮好像已经沉默了很久,他回头看了秦观潮一眼,见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

  但凭前几次的经验以及借温迭对秦观潮的了解,他已经猜到每当秦观潮露出这个表情,就是开始自己吃闷醋了。

  于是温迭笑着贴到秦观潮身旁,强行拉住了他的手:“怎么又挂着脸,嫌我冷落你了?”

  秦观潮睨了祝煊一眼:“干嘛要带着这个拖油瓶,连身份证都没有,等会她住哪儿?”

  温迭理所当然:“我们俩不是开了两间房吗?你的那间让给她,晚上我们睡一起。”

  “我们睡一起,”秦观潮重复了一遍,“……那你欠我的债晚上可以还一下吗?”

  温迭一顿,想到自己上午亲口承认的“债务”,耳朵咻一下就红了,他恼羞成怒地拍了秦观潮一下:“你这脑袋里一天到晚装的都是什么啊!”

  “你不知道吗?”秦观潮偏过头,嘴唇无意间擦过温迭耳尖,“我脑袋里装的都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