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扶疏到了皇城, 不仅没有去未央宫,还被孟轻舟带着出门去玩。

  “难得来一次皇城,也看看这皇城的景色不是?”孟轻舟振振有词。

  叶重云看透了孟轻舟的心思,他哪里是想带月扶疏玩?分明就是他自己想玩。

  一路走来, 孟轻舟没能无忧无虑地长大, 对世间各种, 总是好奇些。

  月扶疏的兴致一般,不过蔓蔓很高兴, 也就随她去了,叶重云和她跟着孟轻舟和蔓蔓,颇有两个家长遛自家孩子的感觉。

  “孟少侠很开心呢。”月扶疏趁着孟轻舟和蔓蔓离得远,对叶重云说道, “你这个当师父的,应当也很为他高兴。”

  “轻舟他过往很苦, 年幼丧父丧母,日子过得很艰难。”叶重云轻声说,“若他能一直这样, 喜乐无忧, 我也放心了。”

  什么万人嫌恶的反派,什么不得好死, 都与他无关。

  月扶疏定定望着捉弄蔓蔓的孟轻舟, 良久,她道:“会的。”

  她观叶重云和孟轻舟,都不是寻常人,气场非凡, 也不能轻易卜问,可多年来以身问算的直觉告诉她, 叶重云和孟轻舟,前途光辉灿烂。

  “孟少侠,你怎么还抢我的糖人?”蔓蔓气鼓鼓控诉,“你不是不要凤凰糖人吗?”

  孟轻舟:“非也,这个糖人不是凤凰,是鸡。”

  蔓蔓睁圆了眼睛:“孟少侠,你可真能扯。”

  就是个糖人而已,还能求真的像凤凰?

  “糖人味道一般。”孟轻舟咬了一口,甜滋滋的,也没什么好吃的,“走,我请你吃别的。”

  蔓蔓叉腰:“你可别又抢我的。”

  孟轻舟:“不抢,我们一人一碗。”

  招呼着人到了卖冰碗的店铺里,孟轻舟要了四碗冰碗,要多加料。

  “他们两个,还真像是一家的兄弟姐妹。”月扶疏掩唇,“蔓蔓本有个哥哥,只可惜逃难时没有保住,不然……”

  “月小姐,蔓蔓在叫你。”叶重云打断了月扶疏的思绪。

  月扶疏从回忆里出来,向蔓蔓挥了挥手,拎起裙摆走进卖冰碗的铺子里。

  冰碗虽叫做冰碗,却不是冰占大头,而是各种各样的水果、干果,淋上一层蜜糖浆,冰碎只在最下面有一层。

  喜欢吃冰的人便会叫多加点冰,也有人吃完全无冰的。

  叶重云已然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吃过冰碗了,恍惚间只记得,上一次他吃冰碗时,也不过是个刚成年的毛头小子,上有尊长护着,自在潇洒。

  “再来一碗!”孟轻舟飞快吃完了一碗,不够过瘾。

  若非孟轻舟身具修为,叶重云都不敢让孟轻舟这么放肆地吃,吃得快,还贪生冷。

  在玉雪峰时也没见孟轻舟贪嘴,莫不是当着师父师姐的面不好意思?

  叶重云想想,很是有理,小孩子么,总是要面子的。

  孟轻舟还不知自己是怎么丰富了师父对徒弟的认知,又吸溜了一碗冰碗才作罢。

  皇城繁华,入了夜之后也宛如白日,灯火昼明,往来人流不息。

  “他说得没错,人间是挺好。”孟轻舟看着万人空巷的街道,低声呢喃道。

  等四人用完冰碗,皇城彻底被灯火点亮,月扶疏受不了太多人吵嚷挤在一块儿,打发了蔓蔓跟孟轻舟一道去玩,自己先行回云海间,叶重云陪她一道。

  “小姐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去。”蔓蔓当即就把吃喝玩乐给抛到了脑后,要和月扶疏回客栈。

  “你瞎凑什么热闹?”孟轻舟一手拽住蔓蔓,“有他在,你还担心你家小姐走丢了不成?”

  “可是我……”蔓蔓没能说完,被孟轻舟打断。

  “可是什么可是,听我的,跟我走。”孟轻舟把人给拉走,走前还冲叶重云眨眼。

  叶重云:“……”

  他一个几百岁的好人家,倒也不好意思老牛吃嫩草吧?

  “看来孟少侠是误会了什么。”月扶疏笑道,“你打算瞒他到何时?”

  叶重云:“再说。”

  他得保住小孩子的脸皮。

  “你做好准备吧,不然孟少侠恼羞成怒,怕是会相当生气、”月扶疏道。

  叶重云沉吟:“我先备好歉礼。”他徒弟,其实也不算难哄?

  孟轻舟带着蔓蔓走了,叶重云送月扶疏回云海间,正好孟轻舟和蔓蔓不在,他好将东西交给月扶疏。

  在孟轻舟大吃一惊前,月扶疏自己要先惊一惊了。

  回到客栈,叶重云便去了月扶疏的房间,当着月扶疏的面取出一个青玉盒。

  “月扶疏,我代白帝山昭壬峰峰主绛云竹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青玉盒打开,里面放的是两枚玉佩,一枚是昭壬峰弟子所有,玉佩是一个上上吉的卦象做花纹,另外一枚是绛云竹私人所有,刻了一个“竹”字。

  月扶疏蓦地抬起头,脚步都发虚:“你、你是?”

  虽早对叶重云的身份不一般作足了准备,但也没想过,此叶,是白帝山的那个叶。

  叶重云扬手拂过自己的脸庞,伪装的面容卸下,露出了那张高不可攀的仙尊脸。

  月扶疏激动得难以言表,眼眶发热,就有泪意要涌出,她匆匆用袖子拭去,郑重跪下:“弟子愿意拜入昭壬峰!”

  叶重云用灵力将月扶疏托起:“师侄请起。”

  按照辈分,月扶疏得称呼叶重云为“师伯”,只是月扶疏这会哭上了,也顾不上自己的失礼。

  “你师父不在,就由我这个做师伯代为收徒,你既拜入我白帝山门下,自当由白帝山庇佑,从此,无人能随意伤你。”

  月扶疏紧紧咬住唇,有些失态地狠狠点头。

  “来,你的东西。”叶重云把青玉盒交给月扶疏。

  月扶疏捧着青玉盒,深深弯下腰:“弟子多谢师伯。”

  叶重云受了月扶疏这一礼。

  “原本你当初上白帝山求助,你师父就想收你为徒,只是你家里人不愿,她也就没有强求。”叶重云解释道。

  他那时不在白帝山,自是不知月扶疏求到白帝山之事,若是他在,又怎么会提不出解决月扶疏问卜耗费生机的法子?

  只能说或许一切自有天意。

  “那会我家里人也是担心我不在他们的眼前会自暴自弃。”月扶疏捧着青玉盒的手指攥紧,“其实我,还真想过死了一了百了,免得连累家人。”

  “你们是一家人,又何谈连累?”叶重云宽解,“从今往后,都会变好,师伯跟你保证。”

  月扶疏咬唇,又落了热泪。

  “好了,不要哭,叫蔓蔓回来瞧见你的眼睛红了,她会担心,你不是不希望家人为你操心?”叶重云说。

  月扶疏:“是。”

  待月扶疏整理仪容后,郑而重之地把两枚玉佩系在了自己的腰间,环佩叮当,清脆悦耳。

  “师伯。”月扶疏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孟轻舟是您的徒弟,那岂不是,我的师兄?”

  叶重云:“正是。”

  月扶疏握住玉佩:“那他,认得这两块玉佩吗?”

  要是孟轻舟眼尖给认了出来,他们应当如何解释?

  叶重云还真不敢肯定孟轻舟是否认得出。

  “要不我还是先将玉佩取下。”月扶疏道。

  “不必。”叶重云掐诀,“我施个法就好。”

  只要用术法遮蔽玉佩的真实模样,便不会被人认出,只等月扶疏需要时,术法解禁便是。

  “你此次到了皇城,去未央宫跟商金云见上一面,替师伯探探商金云的底,之后便送你和蔓蔓回白帝山,你的家人也会有白帝山弟子照拂。”叶重云暂且按下自己在徒弟面前似有似无的伪装,和月扶疏说正事,“去未央宫的时候不必怕,师伯在。”

  月扶疏放松下来,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多谢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