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边榆这段时间过得挺浑浑噩噩的, 外人看来他似乎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但只有边榆自己知道,他空泛的像个行尸走肉。

  边博义的死亡带走的不只是桦旌的经济,还有边榆多年的执着, 而这些执着一旦消失, 边榆连下一秒应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吃喝玩乐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亏得詹景将边榆拖了出来。

  忙碌成了另一种出口, 总好过一个人靠酒缓解失眠要强,苏珉沅也好像找到了新的靠近边榆的方式,每给边榆的消息多了些指导,不过睡前晚安照旧, 归于垃圾桶的玫瑰也照旧。

  对于苏珉沅的这些正经消息,边榆通常不会表现出什么, 尤其是一些十分有用的建议时边榆还会回一句“谢谢”,通常这个时候苏珉沅就会插科打诨几句。

  从前的角色如今对调过来,边榆成了沉默寡言不与苏珉沅多接触的角色, 而苏珉沅明显比从前的边榆还要上进, 深刻贯彻着他那句“追求”。

  外界的桦旌依旧飘摇,跳槽事情不断, 招人也很费劲, 人手短缺之下不少部门被迫加班,明面上那些人没有说什么,但是压榨下怨声不断,即便本来观望的人也开始动摇着想要另寻他路。

  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了没多久, 人事那边发了内部邮件,给这些一直坚守岗位的人增添福利。邮件里没有明说是什么福利, 但是各个部门的工资条多了些变化,实打实的好处下去,那些心里动摇的人很快平稳下来,跳槽事还有,但不如之前那么汹涌了。

  人员稳定靠的是真金白银,其余的还需要从长计议,詹景这个人着实靠谱,边榆填鸭式的学习也没办法立刻就能解决危机,全靠詹景撑着。

  边榆学的很快,詹景看在眼里也很欣慰,不忙的时候就泡在边榆的办公室里往边榆脑子里塞东西,不至于立刻力挽狂澜,但边榆这段时间的专心也算是颇有成效,慢慢开始算上手。

  这期间程家也帮了不少忙,甚至还有顾家。

  到了他们这个位置,不管是做什么产业的多少都会有些业务上的交集,跟程家还算多点,但是顾家则少的可怜,只有外围几个小项目,年终到集团项目汇报时,顶多能占上一行字。

  顾家还记不记得都不好说,自然也不可能靠着那点交集,卖的是边榆的人情,因为边榆帮过顾蒙。

  是不是有目的性的帮忙并不重要,顾家要还这个人情才重要。

  既然是还人情,就不可能再挖坑,对于这件事上边榆是信任的,有人帮忙就比自己一股脑头铁要强,桦旌回血比预期快很多,对于这件事詹景很惊讶,不止一次夸赞边榆。

  边榆被夸的脸不红心不跳,在连续加了两个月的班后,守着元旦前桦旌夜晚的灯终于熄灭了,前一天整个公司的员工集体拿着奖金放了假。

  阴了半个月的天少有地放了晴为出行提供便利,不管是回老家还是出去玩都挺愉快。

  边榆给谢之临报了个团出去玩,是个三日团,大学生这个时候还没有放寒假,走不了太远。

  元旦之后就进入考试周,再加上边榆没一起走,谢之临本来是不打算走的,但是边榆根本没经过他就已经交了钱,不去的话边榆也不可能去找旅行社掰扯退款,最后谢之临还是走了。

  房子里就剩下边榆一个人,酒柜里都是段东恒前段时间送来的酒,他这段时间挺忙,没有多待,送完酒就走了。

  酒吧那边需要整改,段东恒趁机停了生意好好装修一番,又加了不少监控,连带着安保也填了几个人,这段时间他没少和警察打交道,为得都是曲淮的事情。

  说起来这事儿对于段东恒来说属于无妄之灾,被曲淮点击的从始至终都是边榆,而顾蒙也算是被连坐的一个。

  很多人都说段东恒跟边榆的关系不如从前好了,段东恒几次跟朋友聚会都没有提过边榆,而他的圈子也逐渐趋于适合自己的阶层,都是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少了无所事事的富二代的身影。

  这段时间里边榆偶尔得空也会出现在一些聚会场所,其中同样少了段东恒。

  边榆拎着两瓶酒和酒杯坐到了沙发前的地摊上,桌子上摆满了水果,谢之临生怕边榆自己在家饿死,备了各种各样的吃的,有些好笑,但挺方便。

  先是点了根烟抽了几口,边榆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频道,拿着开瓶器拧着,边榆打算将自己灌醉睡上几天,这段时间忙碌的没时间喝酒,多少有点想。

  生物钟作用下边榆今天醒的很早,之后又浑浑噩噩睡了好几个回笼觉,到了晚上就睡不着了,红酒入了杯子,门口响起敲门声。

  这声音每天都有,一般都是谢之临应付,后来边榆上班忙就再也没听见了,门口的花也没见过,谢之临处理的很干净,只是偶尔在楼下垃圾桶边缘能看见几片掉落的红色花瓣,未必来自谢之临扔掉的那束,可不止怎么,昏暗的路灯下边榆总能精准地看见。

  但是今天不知怎么敲门声改在了半夜,可能是为着跨年,不过敲门声响了两下后就停了,估计跟往常一样将花放在门口走了。

  现在想想苏珉沅的这个行径要比边榆从前干过的有诚意多了,从前边榆不过订了月余就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而如今苏珉沅的这束花已经送了好几个月。

  花束里的卡片还是不是苏珉沅亲自写的不得而知,边榆没问过谢之临,但是估摸着这么长时间了,苏珉沅应该也没闲心继续幼稚的游戏,更何况他知道那些花都没进边榆的家门,直接归于垃圾桶。

  酒喝了两杯,四处都是元旦晚会,只有零星几个频道播放婆婆妈妈的肥皂剧,边榆看得津津有味,今天是媳妇上门受到婆婆羞辱后奋起反抗,这种打脸剧情很受现代人喜欢,但是不管怎么反抗最终肯定是大团圆剧情,

  杯子里的酒再次满上,边榆看着晃荡的红酒忽然站了起来,将酒瓶放在茶几上,他到了玄关,犹豫了两秒打开了门。

  边榆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行为称作什么,非要说的话就是发贱,于是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视线没抬径直看向门边,没有想象中的花束,意外看见一双鞋。

  是一双白色的板鞋,鞋边搭着深灰色的裤子,再往上边榆没看。

  他没想到门口等了个人,更没想到等的还是正主,不等边榆动作,苏珉沅笑道:“就知道你在家,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边榆觉得自己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关门,大概出于他为数不多的良心,苏珉沅这段时间帮了不少忙,都这样了再送人家一个闭门羹着实有些畜生。

  不得不说苏珉沅如今这步棋走得很对,并为此得到了登堂入室的许可。

  苏珉沅抱着一大束玫瑰进了门,一眼就看见茶几上的酒杯,皱着眉头说:“怎么又喝酒?”

  边榆双手插兜跟在苏珉沅身后没有搭话。

  茶几很大,苏珉沅将玫瑰放在茶几一头,花束倾倒时露出了中间的半张卡片,太远了看不清上面是什么字,但是一眼就能确定是苏珉沅手写,字迹太熟悉,别说从前,最近就看过不少。

  苏珉沅坐到沙发上顺势拿起桌子上的酒瓶看了一眼:“好酒也不能多喝,别仗着年轻就祸害身体。”

  边榆嗤笑一声:“年轻的时候不祸害等老了?还不一定能活到那天。”

  他浑不在意地坐到了另一边单人沙发上。

  电视里演到男人跑到女人娘家上门求原谅,哭哭啼啼让女人看在孩子的面上原谅他一次,哭得那叫惊天动地,鼻涕一把泪一把,像模像样。

  哭嚎的声音有点大,边榆拿起遥控器调小声音,转头就看见苏珉沅探究的眼神。

  边榆无所谓地耸耸肩:“新爱好。”

  虽然事情过了几个月,但是外面一直断断续续有人传说边榆沾D,靠着砸钱和关系才没有被爆出来,这些事都是子虚乌有没有根据,但架不住看热闹的人多,是真是假只要沾上“富二代”三个字就成了真。

  虽说进桦旌是赶鸭子上架,但既然都到了这一步,边榆再出去给桦旌添乱就不对了,不说别的,估计詹景就能一脖子吊死在边榆家门口,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边榆发现詹景就是个有脑子的老实人,一根筋死板得要死,十分清楚怎么拿捏边榆。

  在家无聊边榆就多了一个看肥皂剧的爱好,不用动脑子,来来回回没什么心意的剧情看多了还很催眠,有时候比安眠药好用。

  苏珉沅的表情有点精彩,说不出是好笑还是什么,但他没有对这些做出评价,而是抽出了玫瑰中间的卡片:“早安,边榆。”

  苏珉沅将卡片放到了边榆的手里,干净的卡片上只有这四个字,边榆有些意外。

  苏珉沅说:“早安没看见,晚安看见了吗?”

  “苏珉沅……”边榆叹了口气,他其实挺不喜欢坦诚布公的谈话,但他想想觉得还是应该和苏珉沅说一下,他不在乎苏珉沅曾经的利用,也不在乎苏珉沅从前的轻视,都是成年人不至于为这点事情要死要活,从前的感情是他自己的事情,事到如今他已经放下了。

  更何况苏珉沅明里暗里帮了桦旌不少忙,抛开从前的一切,边榆觉得以后和苏珉沅保持着合作的关系也不是不行,这点人情他得还,就不能像从前那么冷漠。

  然而话还没出口,苏珉沅突然站了起来将边榆摁在沙发上,一个突如其来的吻瞬间夺走了边榆所有的空气,热烈地让人难以招架,在边榆反抗之前,苏珉沅先一步掐住了边榆的手腕,囚禁似地毫无节制地索取着边榆的气息。

  边榆从来都是主动的那一方,这样被动地被压在身下仅有六年前,哪怕之前和苏珉沅重新纠缠在一起边榆都没有这样毫无招架之力,他心中慌的厉害,狂跳不已的心脏拉扯着边榆的神经让他深陷惶恐之中。

  边榆狠狠咬上苏珉沅的嘴唇,血腥瞬间蔓延两个人的空腔,其中还有一丝酒气,来自桌子上那瓶昂贵的红酒。

  然而苏珉沅并没有立刻放开边榆,他将自己的血抹遍边榆的唇角,又过了不知多久,边榆的嘴唇通红,一时分不出蔓开的是谁的血,苏珉沅才退开了半分,沉声笑道:“你以为只有你自己是个疯子?边榆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认定了要你就一定要你。你想跟我说什么,或者说你想给你看什么,看你癫狂偏执,还是看你冷漠地算计自己亲爹?哪怕你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坟墓,也别想从我身边逃走。”

  苏珉沅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那些话透过温柔的笑意传达出来时看得人毛骨悚然。

  “你是不是就想和我说这些?你以为我知道你的过去是在可怜你,或者觉得你之前转身的干脆我对你恋恋不舍,你想多了边榆,我这个人感情从来都没有那么充沛,你觉得自己是个冷漠的怪物,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我比你更怪物。”两个人现在的姿势很不妙,边榆用力靠在沙发上,苏珉沅则是压着他,一条长腿支撑在沙发上,将边榆困在狭小的空间中动态不得。

  他依旧掐着边榆的胳膊,很用力,掐的皮肉变了形,“前端时间太忙了没空找你,是给你考虑的时间,也给我自己时间仔细想想我对你的想法,我发现我其实是个禽兽。”

  边榆用力抿着嘴唇被迫与苏珉沅对视,苏珉沅用眼神描绘着边榆的眉眼,笑容愈发柔软,“你搬到我家隔壁的时候才几岁啊。”

  边榆的眼睛倏地瞪得老大,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珉沅,喉结上下滚动着:“苏珉沅……你……”

  “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苏珉沅不以为意地笑着,“法国那个墓园里,你的墓碑旁边立了一个我。”

  电视里的电视剧戛然而止,不知怎么切换到了央视频道的新年倒计时。

  随着数字归零,苏珉沅双手一松将边榆抱在怀里轻声说:“边榆,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