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带着雪花扫在脸上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 上车前简程搓手说:“他们今天聊什么了?这小两口可真有情调,还叫自己的大舅哥来插一脚。”

  苏珉沅开门的动作一顿,之后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这次过来除了简程和苏泯沅还有两个保镖,边榆上了车就没有保镖的地方了, 简程直接放了两个人的假。

  来抓苏芮安这事儿简程懂, 苏家给苏珉沅安排了这个活儿, 让他看着苏芮安别捣乱,也别动歪心思, 原本苏芮安身边安排了别人看守,结果着丫头反侦察能力一流,说跑就跑了,只能让苏泯沅出手, 这丫头从小娇生惯养,只怕苏泯沅。

  之前那话就是不过是被边榆骂了心里不舒服, 反过来在苏泯沅身上讨债,戳他肺管子。

  苏珉沅坐在副驾驶,简程上车后看了一眼后视镜——苏芮安看上去比之前平静多了, 虽然那个平静里还有点咬牙切齿, 但是一旁的边榆老神在在,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不知怎么, 简程突然福至心灵地说了一句:“边榆你家养狗了?打疫苗了没?苏泯沅你要不要先去去打个狂犬疫苗, 我看你嘴唇都破了,可别得狂犬病。”

  苏泯沅:“……”

  边榆:“……”

  *

  医院自然是没去成,简程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先把边榆送到了酒吧, 眼看着边榆进门,简程疑惑问:“这小崽子大白天就来醉生梦死, 也不怕把身体拖垮了。”

  苏芮安笑道:“他哪是来喝酒的,这得怪你们来晚了,没看见一场大戏。”

  借着等红绿灯的功夫,简程看向后视镜,又疑惑地看向苏泯沅。

  苏泯沅来的时候谢之临已经走了,自然不知道情况,苏芮安刚刚那点咬牙切齿淡了许多,换了点幸灾乐祸:“还不是边榆的那个小情人,被自己亲爸看见在金主家里,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说来边榆怕不是真的动情了吧,人还没到手呢,又是英雄救美,又是帮人处理家庭纠纷,就是不知道等边榆真的落魄了,这个小情人还愿不愿意跟着他。”

  简程下意识看了一眼苏珉沅,紧接着斥了一声苏芮安:“别胡说。”

  虽然简程是苏珉沅的员工,但是两个人一起长大,苏芮安见过很多次,叫一声哥也不为过,说一句苏芮安也没什么。

  见苏珉沅没什么反应,简程重新启动车子,看起来两个人都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只有苏芮安的眼睛来回转了转,最后落在窗外,嘴角扬起一个古怪的笑容。

  又一个信号灯前,简程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来着身边的老板——

  苏泯沅:【查谢之临,详细。】

  *

  虽然还没有到一年最冷的时候,但是吹了一会儿的风边榆又开始头痛。

  他直冲进段东恒办公室,进屋后翻了好半天也没翻出吃喝,最后拿了瓶矿泉水坐到沙发上咕咚了半瓶。

  段东恒目瞪口呆地看完这一幕,干巴个嗓子问:“怎么了?”

  边榆摇摇头:“找你拿点酒,家里的喝完了。”

  “只是酒喝完了,不是去沙漠走了一圈?我看你像渴死鬼投胎。”说着他站了起来,走到酒柜前刚要开门,犹豫之后只是开了一个小缝,龇牙心疼地拿出两瓶出来,又麻溜地锁了柜子,转头再看边榆时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不对啊,我感觉你像是中邪了,脸色不太好,哟,嘴唇还破了?”

  边榆舔了舔嘴唇没当回事,倒是看见段东恒那两瓶酒皱了皱眉头:“回头我找人给你多送几瓶,你怎么这么抠门,两瓶够谁喝。”

  “你先跟我说说这是去哪风流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怎么搞的,怎么说我也是酒吧老板,见过的风浪不比你少。”即便只有两瓶酒,段东恒都没有放下来的打算,一脸看戏的表情等着边榆自己招认。

  边榆往后一靠,也不矫情:“谢之临去找我了,别跟我装,你给他我家的地址。”

  段东恒一乐:“那你们这是有进展?看起来还挺激烈。”

  “激烈个屁,没多会儿他爸也来了,也是你告诉他爸我家地址的?”

  “啥玩意?他爸也去了?我告诉他这玩意干嘛,我都没见过他爸,所以他爸去干嘛,你俩打起来了?他爸可不是个好东西,就医院那几个前几天我又去套了一下,就是谢之临他爸让他们来的,说他儿子有钱,操,没见过这么当爹。”

  说完再看边榆的嘴角,试探道,“打的?”

  “屁,之后苏芮安去了。”

  剧情愈发复杂,段东恒抱着酒瓶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总觉得后面还有大招。

  紧接着边榆不咸不淡地说:“苏泯沅也去了”

  段东恒:“……操!”

  之后段东恒又问了很多,确定苏泯沅只是去接苏芮安的这才罢休,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亲自去酒窖里挑了些酒,装满一后备箱这才罢休。

  听着段东恒没完没了的念叨,边榆终于忍不住。

  段东恒原本打算将边榆送回去,结果自己装完回来看见边榆正在他办公椅上坐着玩什么,走近才发现是上次他们两个人打群架用的棒球棍。

  段东恒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再去趟平浦。”边榆欣赏着那两个棒球棍,做工一般,一看就不是用来干正经事的。

  段东恒一听顿时不干了:“你要干什么,平浦那几个还没放出来呢。”

  边榆算算时间,确实还差几天,既然平浦去不了——

  “那去安昌大学。”

  “边榆你别没事找事。”

  说着段东恒将边榆拖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将他拖下楼塞进车里,一口气开到边榆家楼下,拉着人进屋时视线在地上凌乱的脚印上停留了半刻,最后将岛台四周空酒瓶收拾打包,新带来的放进柜子,这才坐在沙发上喘口气。

  目光落在两箱空酒瓶上,段东恒的声音有些沉:“边榆,你这酒是不是喝的太多了。”

  这也不让那也不让,边榆有些兴致缺缺,打算回屋睡觉,可以段东恒不打算放过他。

  “之前我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怎么了,受刺激了?”

  边榆不理他,原本脸上的笑容也因为段东恒一系列自作主张的行动而消失了,段东恒却还在自顾自地说:“别怪我多嘴,我原本是想等哪天约你出来吃饭再说,但是你最近太不对劲了,别的不说,就说那个突然塞给你的未婚妻,你竟然没有一点反应,你知道苏家寿宴那天多少安保吗?你猜多少是为你准备的?”

  边榆对于这些没什么兴趣,虽说最开始出门就是打算去拿点酒,可是今天就好像老天都看不得他太顺,以至于胸口闷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他是打算去找人发泄,结果又被段东恒堵了回来,再听着段东恒的念叨就更烦了。

  边榆骤然起身,段东恒还以为边榆要揍他,吓了一跳,结果边榆只是起身进了屋,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段东恒捂着胸口安慰自己。

  说来段东恒上次来还是边榆刚买房装修的时候,从前他怎么都想不到边榆会住在这,当然现在他也不理解。

  段东恒默默扫了一圈屋子,走到门前敲了敲,说:“这次回国虽然你什么都没说,但是我总觉得你心里搁着事儿。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用得着的地方知会我一声就行。”

  等了会儿段东恒没等到回复,虽然知道边榆不可能睡觉,但也知道自己该走了,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还有苏泯沅,边榆,离他远点听见没?不管你们从前是什么关系,那都是从前了,有些事情不用我多说你应该明白,苏泯沅这些年做过的事你要是想听我可以给你讲三天三夜,那么多事没几件好的,他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苏家人,你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

  卧室内,边榆坐在床边看着窗外,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很喜欢坐在这里,枯树也好,无人的街道也罢,其实视线并没有着落点,只是空荡荡地看着。

  回国后他听得最多的就是放下从前,真没意思。

  隔着房门,段东恒的声音有些闷,也显得内容愈发沉闷。

  边榆的脸上依旧无波澜。

  又过了好一会儿,久的边榆以为段东恒已经走了,却在这时段东恒声音再次响起:“边榆,有些事情虽然你很清楚,但是我还是想多嘴一句——”

  “之前有人跟我说。”边榆说,“几年前的那件事不是苏珉沅动的手,他也是受害者,若不是当初的决断,他栽得跟头比我大,保不齐这辈子都不能翻身了。”

  “决断?可别是我想的那个决断。”卖了边榆的决断?段东恒冷哼,“还是你心软了?”

  “段东恒。”边榆突然叫道。

  “嗯?”段东恒的声音听上去情绪很差。

  房门哐当一声被人拉开,段东恒险些跟里面出来的人撞个脸贴脸。

  “怎,怎么了?”段东恒吓一跳,下意识想自己是不是干了什么事让边榆火了。

  边榆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你有话说话,别这么看我,我怪害怕的。”段东恒做出逃跑的姿势,模样有些做作,还有点搞笑。

  边榆嗤笑道:“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干,在这操心我?你当我是什么,依附男人没有自我的恋爱脑娇妻?苏珉沅是不是被算计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不想走我可以送你出去。”

  话虽是威胁,段东恒短暂的愣神后松了口气。

  “我只是怕你——”

  “你想多了,有这时间不如赶紧回去盘算你的生意,还有你那个破酒吧,别没事儿搞的乌烟瘴气。”

  莫名一段训斥之后,哐当一声房门差点拍段东恒脸上。

  段东恒对着空荡荡的房门大眼瞪小眼,骂骂咧咧一通走了。

  坐在车上,段东恒没有急着开车,而是点起了烟想起了旧事,边榆出事后的那段时间。

  说起来那段时间的边榆真的像个疯子,理智什么的全部不知道丢到了什么地方,别说别人了,连段东恒都害怕,甚至跟边榆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程宗崇都被吓到,说到底,他俩是害怕边榆哪天进了精神病院。

  这个想法没有说出口,但两人不谋而合,不约而同地玩起了一种只要不说破就不会发生的幼稚游戏,自欺欺人地觉得只要不提,边榆就还是过去张扬肆意的边少。

  然而逃避显然没什么用。

  很长一段时间边榆都住在酒吧,为此酒吧曾停业一段时间,也不是单纯为了给边榆清场,也是怕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这个爷,到时候伤了人还砸了场子,算来算去都很亏。

  边榆什么都没说,段东恒最初以为边榆是心里那关过不去,想想也是,一向骄傲自尊的大少爷让人算计还被人睡了,怎么想都是一件很憋屈的事情,失意发泄也很正常,只是后来他察觉到边榆的不对劲,暗地里在派人调查什么。

  再后来的某一天,边榆突然好像疯了一般灌自己的酒,整个人意识都不清醒,浑浑噩噩了两天,这么下去就是好人也得喝坏了,就在段东恒打算叫着程宗崇想办法时,边榆突然不见了。

  那天段东恒和程宗崇找了一整天,哪哪都没找到人,吓得他们差点报了警,却因为没满24小时不受理,直到他们听闻边榆被绑回了边家。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段东恒不清楚,他也曾问过程宗崇可惜程宗崇也是摇头,这期间的事情只有边榆自己明白,然而对此他却一言不发,没多久边榆就出了国。

  想了想,段东恒都觉得今天的事不简单,给程宗崇去了个电话:“干嘛呢?”

  “上班啊,还能干嘛?”

  段东恒一时以为自己耳聋了:“干啥玩意?”

  “shang上,ban班,上班,听懂了吗我亲爱的段老板?”

  段东恒将手机拿到眼前,确定自己没打错电话,手机重新贴到耳边时,听见程宗崇声音疲累地说:“怎么了段老板,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我了,酒吧赔光了?”

  “呸!你赶紧给我呸三下,乌鸦嘴。”对于程宗崇这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行径,段东恒一直觉得是边榆带的,程宗崇他爸程劢是个绝对正经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教出个不着四六的纨绔来。

  当然也有可能物极必反,就因为程劢太正经了,才成就了程宗崇叛逆这么多年。

  听着程宗崇笑着“呸”了三下,段东恒觉得自己就是送上门给程宗崇消遣的。

  气归气,正事儿还得说。

  段东恒吸了口气:“今天有空吗?出来喝一杯。”

  “有啊,那可太有了,你不知道我被我爸逼成什么样,你开口他肯定放我,你在我爸眼里那就是别人家的优秀孩子,他恨不得直接把我塞回我妈的肚子里,去老天爷那捞一个你回来。”

  听着原来越离谱的话,段东恒又深吸了口气默默挂了。

  既然是有事谈,就不能酒吧那种吵闹的地方,段东恒找了个安静的饭店,叫了几个菜。

  进门时程宗崇犹豫着犹豫,段东恒笑骂:“看你那熊样,怕什么?”

  “怕是鸿门宴,你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吧,我先跟你说我的卡都被我爸冻结了,仅有的一点钱还不够你这桌子上的酒钱,劫财没有,考虑一下劫色?”话虽如此,程宗崇已经坐到了段东恒对面,自顾自地倒了杯酒,看了眼四周,“两个大男人在这干喝多没劲,就没个美女什么的?”

  “美女没有,老爷们一个,跟我喝顿酒怎么了,你不还经常陪着边榆么,今天也陪陪我。”

  “陪你?”程宗崇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那不行,你没边爷好看。”

  “噗——”

  一口酒险些喷程宗崇脸上,还好他歪头及时,没让这次会谈胎死腹中。

  “说吧,找我什么事。”

  程宗崇也不是傻的,多少能看出来段东恒心里存着东西。还没他将这些逻辑都串联起来,就听段东恒说:“边榆——”

  “哦是他的事情啊,我说你今天怎么突然找我喝酒,怎么了,边爷又给你添堵了?”

  “不是,添什么堵,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我是想问你边榆和苏珉沅的事情。”

  原本还吊儿郎当的程宗崇表情瞬间僵在脸上,紧接着变得凝重起来,瞅着段东恒一顺不顺地说:“你刚刚是从边榆那边出来?”

  段东恒点点头,叹息道:“还看见了苏珉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