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执真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南羽抢先开口:“其实倒也不用如此麻烦,【寻宝堂】的幕后之人我也算了解几分,就不需要你这位旧人多费口舌了。”

  柏尔纳凝眸,认真的看着两人:“我是带着诚意来的,您再强大此刻也不过是一缕寄生于伽月树意识空间的残识,而这千年来就连那位冷樾大人也参不透【寻宝堂】的行事,更遑论一直寄生于这里的您?我与羽执真之间是交易,他在比试中赢过了我,按照约定,我告知他我所知道的有关【寻宝堂】的一切,我也愿意卖您这个人情。”

  南羽似笑非笑的看着柏尔纳:“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愿意接受你这个人情呢?”

  柏尔纳不动声色的看着南羽,丝毫没有慌乱的沉声道:“因为您是神。”神是高于人类的存在,人类想要做什么,在他们眼中不过是雕虫小技,就算这位希望之神已经故去多年,但她却仍然能保持着生前的状态长久的存在于这一方天地中,可见这位魔神生前实力就已经登峰造极,这让柏尔纳不禁猜测这位魔神究竟因何而死,这样一位实力如此强大的存在,世界上没有几个魔神会是她的对手,再加上身边还有【轮回】之神协助,却无声无息的死在千年之前,甚至提瓦特的历史上都未曾有这位魔神一星半点的记录,有关她的一切只被身处那个时代的魔神和天空岛熟知,当时的魔神除了冥神布莱迪斯,其余魔神全部被他镇压在幽冥司的万核之心中,而天空岛的那位也在五百年前的坎瑞亚灾变时沉寂,直至今日。

  而今知道这些的无外乎两个,【图书馆】算其一,【寻宝堂】亦在其中,这就能说明【寻宝堂】背后之人与众不同之处了,有资格知道这些秘辛的,显然他绝不是普通人类。

  南羽微微眯了眯眼,这才认真打量起柏尔纳,眼前的青年能驾驭极其强大的元素力,早已不是一般人能够随意战胜的普通人,羽执真能从他手底下堪堪获胜也是多亏了冷樾常年对他的训练以及那个幽冥鬼火的加持,不然倒真的不一定能打得过他,只是……她还在这个青年的眉间看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那股黑气就算是化成虚无,南羽也认得出来,南羽看着柏尔纳,正巧这个时候柏尔纳也回望着她,两人的视线相撞,互相都明白了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末了,南羽点头:“也罢,那我便遂了你的意,也当是对你这过人胆识的欣赏。”

  听出南羽言外之意的柏尔纳拱手行礼:“多谢神明大人。”

  羽执真从小就接受着【图书馆】极为严苛的训练,虽然那两个人将话讲的极为隐晦让人难以捉摸,但他隐约察觉到他们似乎谈了一桩交易,但既然他们不想自己知道,那么自己也还是当个糊涂人吧。

  “【寻宝堂】的堂主也有一个代号,叫蛊魑。”柏尔纳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他一直派遣属下在收集那些散魂的力量,散魂不如那些得天独厚的鬼王和摆渡人,他们的力量式微,能凝聚成形体已经实属不易,再让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且不说会还有可能会被往生堂和摆渡人发觉带走,所以【寻宝堂】的人便想到了用山中精怪和飞禽走兽家禽一类的生魂和精血滋养那些散魂,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成为堪比鬼王的存在,然后再用特定的吸收装置吸取他们的力量,供那位堂主所用,他的力量很强大,强大到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在他的面前甚至萌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还会感到恐惧和死亡的威压,就像那些魔神一样,不过正如你们【图书馆】收集愿力一般,大部分愿力供给【图书馆】的人能看到肉眼无法看到的东西,剩下那一小部分怕是都给了你们那位馆主吧?”

  羽执真皱眉:“魔神吗?哼,就算愿力给了我们的馆主又如何?”

  这一次,柏尔纳还没开口,南羽叹了一口气,开口解释道:“愿力于人类而言无用,却对以阴间之地为力量本源的神有极大用处,他可以凭借着愿力积蓄自身力量,现在的冷樾除了靠那棵石化古树维持自身残缺不堪的身体,就是靠着你们收集的愿力维持自己清醒的状态。”

  羽执真:“你之前说过师父的身体濒临崩溃,我想请问这究竟是为什么?”

  南羽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你们知道坎瑞亚吗?”

  羽执真点点头:“那是一个早在五百年前就灭亡的国度,据说在他们的历史上从来没有神的出现,是完完全全由人掌控的国度。”等等,五百年前?羽执真忽然睁大眼睛,他记得南羽刚才说过他的师父就是从五百年前身体开始逐渐衰微,难道说……

  柏尔纳摸了摸下巴说:“据我所了解,坎瑞亚灾变的时候,七神中除了草神以外的所有人皆奔赴坎瑞亚作战,但同时坎瑞亚也派出了来自深渊的怪物入侵整个提瓦特,七国皆受其迫害,就连世界树都险些遭殃。”

  “嗯,璃月地区同样不能幸免于难,主战场便是层岩巨渊,但璃月大地上亦有那些怪物的身影,【图书馆】的馆主,羽执真的师父便在那时为了保护那些惨遭荼毒的无辜民众被深渊的力量污染。”

  “……”

  南羽叹了口气,悠悠道:“他只是一段力量投影,哪怕实力再怎么强大,也没有自我净化的能力,在身体衰微的同时也只能依靠着石化古树维持自己,渐渐的,那股力量开始侵蚀他的神智,唯有鬼魂们完成心愿之后的愿力才能让他保持清醒,但是这个过程是很痛苦的。”

  羽执真喃喃道:“竟是这样的吗?”他就是维持着这样的状态痛苦的过了五百年?他知晓魔神怨念侵蚀会让夜叉一族饱受业障痛苦,稍有不慎便会陷入癫狂,身处这种情况下,死亡倒也不算什么可怕的事情,最令人觉得可悲的是在神智不清醒的状态下与昔日的同伴兵刃相见,夜叉一族现今也只剩下了一位降魔大圣。可深渊的力量呢?那或许是比业障更加摧残折磨人的存在。

  柏尔纳问:“那位馆主……莫不是……幽冥司那位【轮回】之神的化身?”方才南羽说起阴间之地,柏尔纳就开始怀疑了,阴间之地只有两位神,一位是阎罗殿下,这另一位便是幽冥司之主冥神布莱迪斯,但这两位神常年居住幽冥司,也不会无缘无故来到尘世。

  南羽点点头:“看来你了解的很彻底。”

  柏尔纳解释道:“因为只有那位代管生死主持轮回的神才能驾驭鬼魂们的心愿达成所凝聚而成的愿力,他亦是爱人的魔神,是爱着所有逝去回归死亡怀抱之人的仁慈之神。”

  羽执真说:“原来那样的一位神竟是您的挚友。”

  南羽摇摇头,道:“时间仿佛仍停留在我与他相识的过去,那个过去是自由无束的,亦是痛苦磨人的,尘世的一切都在前进,只有我留在了原地,留在了伽月的意识之中,在这里,时间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高纬度的力量亦无法窥探,我虽身死,精神却仍存在于世,提瓦特的一切由天外来客铭记,伽月亦是记录者。”

  “……”听到这句话,羽执真和柏尔纳都沉默了,尤其是羽执真,似乎极为触动,正在此刻,伽月树被温柔的风吹动枝叶,几片树叶落了下来,南羽抬手,接住了其中的一片树叶,平静的说:“羽执真,快醒过来吧,你的师父,你的家人还在等你,至于柏尔纳,我承了你的情,会完成你心中所想之愿望。”

  柏尔纳摩挲着自己挂在腰间的刀:“我只是把我自己所知道的告知大人,我亦是浮浪人,早就做好了居无定所客死他乡的准备,我今生的愿望只有两个,一个就是追求剑道的最高境界,另一个便是清醒的死去,不受控制的死去。”

  羽执真微微动了动唇,叫了他的名字:“柏尔纳……”

  柏尔纳说:“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就当你还算是个不错的对手的附加奖品,也算是我与你们合作的诚意,我亦不会将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告诉旁人,当然这仅限于我清醒的时候。”

  南羽点头:“可以,就算你告诉了别人也无用,伽月的意识空间没有我的允许是进不来的。”

  羽执真有些无言以对:“所以说到底,您还是挑人进来的吧?”

  南羽却眨了眨眼睛,笑了笑:“有什么关系呢?好了,能告诉你们的我都告诉了,剩下的就看你们怎么做了,羽执真,柏尔纳,有句话我想嘱咐你们,困住你们的是心魔,让你们走出来的亦是心中所念,既然没有退路了,那就一路前行,这句话羽执真麻烦你也带给冷樾,他会懂这话是什么意思的。”

  柏尔纳问:“魔神……也会有执念吗?”

  南羽道:“魔神也活在此间之地啊,他们也是世间万物生灵中的一部分,自然也会有执念,有不可实现的愿望,有再也不能抚平的遗憾。”冷樾的执念亦是那位轮回之神的执念,虽然近些年来他已经清楚自己已经逝去的事实,全心全意的投注心血于轮回之中,但他的心中亦有迷茫的地方,南羽虽身处意识空间,但也能察觉到幽冥司的某些变化,比如神之心的交付,比如万核之心封印的松动。

  昔年布莱迪斯是靠着两个魔神的力量才在魔神战争中才战胜了安帕萨特,将他封印于万核之心,蛊惑之魔神权能强大,意志不坚定或者实力不济的魔神都有可能被他蛊惑,当年的布莱迪斯是凭着力量的绝对压制才没被安帕萨特蛊惑,但千年过去,小冰的力量四散于提瓦特,大部分力量都在影子身上。她如果是安帕萨特,最好下手的就是小冰的力量投影,在众多力量投影中,最好下手的就是现在位于【缱绻之梦】的冷樾!

  眼见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水面之上,南羽望着泛起涟漪的水面,轻声道:“羽执真,救出冷樾,对谁都好。”无论是你,还是冷樾,抑或是小冰……不,现在或许可以称呼他为喻归了。

  喻归,喻归,约定归来,只是……归来再见的那一日,却只有一个人。

  而与此同时的往生堂,昏迷不醒的羽执真在睡梦中动了动手指,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此时却已然是深夜,而映入他眼帘的便是闪着银光的弯刀,羽执真睁大眼睛,侧身翻到了地上,躲过了刺向他心脏的弯刀。

  借着透过来的月光,他看到了那个刺杀自己的人,竟然还是一个老熟人。

  “哟,活了,真是可惜,我倒真想看看你究竟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