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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后,楚萸再三叮嘱秀荷,千万不要把她怀孕的事,透露给任何人,郑冀也不行。

  秀荷十分认真地点了下头,在通往仆役区的垂花门旁,与她分了别。

  楚萸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房间,将门仔细锁上。

  插上门闩的一刹那,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里,远比在长公子府上紧张许多,即便这里才是她名义上的故乡。

  在长公子家里,她甚至好几次想不起来锁门,这就表明她潜意识中并不怕被闯入,即便长公子有过数次“突袭”的先例,她依然不长记性——

  可住在这儿的半个月,她每次进入房间,哪怕只小憩十几分钟,都会本能地插好门,仿佛想将某种看不见的危险挡在外面。

  不过她这会儿,没时间考虑这些细腻琐碎的小心思,她必须尽快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寻一个靠谱的爹……

  然而仔细想来,这事着实难办得很。

  首先,她怀孕三个月有余了,正是最需要保胎的时候,不能剧烈运动,更不能行房事,就算寻到一个适合的男人,也无法与之发生关系。

  不发生关系,就建立不了联系。

  其次,她要找的这个男人,必须有一定地位,才可以让她,一个公主的下嫁显得合情合理,同时还能在以后的动荡中,保护他们母子/女。

  想来想去,符合以上条件的,就只有景暄了。

  楚萸心里滚过一阵难受。

  命运竟非要逼她,将他利用到这个地步吗?

  指尖微微起了颤抖,楚萸痛苦地蹙起眉,孕吐再度拱上来,食道连接喉口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她干呕了一声,攥紧膝盖上的衣料,努力压制住胸口翻涌的愧疚与自责。

  三个月其实已经很晚了,再不行动就真来不及了——就算以后谎称是早产,怕都无法让人信服。

  何况景暄的母亲,景家目前的当家主母,是那样精明、敏锐,她若再拖下去,迟早会被发现端倪。

  更别提她本人还生过三个孩子(一个夭折了),生育经验丰富,不是能轻易糊弄过去的。

  楚萸目前的怀孕反应可以说不小,每晚都要去好几次茅房,尿频的厉害,小腹也时常胀痛,这些都令她惶恐,却无法名正言顺地让医师来看,她默默又害怕地独自承受了所有。

  今日之所以跟秀荷坦白,是因为她实在忍不住了。秀荷与她亲密无间,同甘共苦多年,是她绝对信任的存在,而且一旦她出了什么事,她也可以帮忙打掩护。

  虽然痛苦,虽然有所不齿,但为了腹中的孩子和自己的未来,她不得不厚脸皮试一试。

  她知晓景暄对她有好感,这就让她的计划有了实施的基础条件,可即便如此,她仍然不知该从何下手,她实在不是耍心机的料。

  而且,就算景暄着了她的招,她又如何能在不真枪实战的情况下,让他以为他们发生了关系,而后自然而然接受她怀孕的事实——

  这个计划细思起来,简直漏洞百出,以她现在不断冒尖的怀孕反应来看,怕是景暄还没中招,她就先破绽迭出了。

  景暄他只是对她好,并不是傻瓜。实际上,自小长在深宅大院中,他虽然未必如长公子那样背负很多,但心机并不会少。

  她之前能隐隐感觉到,隐藏在他温煦爽朗外表下的一些暗流涌动,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总之来源于女人精准的第六感,无法用言语描述。

  即便他一次次地说过,他不喜欢叔叔们的尔虞我诈,但长期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中,又流有相同的血脉,很难不受熏染,他绝没可能是单纯善良的小白花一朵,对她百依百顺。

  越想越束手束脚,再这样内耗下去,事情根本一无进展——

  秦王要是像她这样,怕是五百年也灭不了六国。

  楚萸一咬牙,从床上唰地站起来,握起拳头用力跺了跺脚。

  不管那么多了,干就完了——就算事情败露,她也未必只剩死路一条,凡事只要努力,都会有转机的,她得乐观些,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样想着,她当下就摸到景暄的住处,主动找他聊了会儿天。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找他,景暄很惊讶,也很高兴,嘴角微翘,朗星般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温存。

  之后的一周里,她每天至少拿出一炷香的时间,去他卧房或者书房没话找话尬聊,有时也拦路截胡仆人送来的水果、茶点转送过去,借机再攀谈两句。

  她实在没什么勾引男人的经验,行为举止肉眼可见的生硬、笨拙,这让她又短暂地陷入了沮丧。

  自己也许真的是个十分无趣的人,她难过地想,长公子对她,果然只可能是见色起意,她完全看不出他被自己吸引的点……

  她也因此更加确认了,他分别时所说的那些话,兴许存在点赌气的成分,但大体都是真心话。

  他只馋她的身子,对她这个人,毫无兴趣。

  也就是景暄吧,换个人总被这样没话找话地骚扰,怕是早就把她拎着后颈扔出去了。

  她感到悲伤,却又不得不想办法加快进度。

  她托秀荷,弄到了一包气味很淡的催情的香料,据说里面的主要成分是依兰花,且具有一定程度的催眠效果,她可以用香来迷情,再想办法让景暄昏睡过去,而后自己衣料不整地躺到他身旁,营造出二人意乱情迷发生关系的场景。

  至于昏睡前二人做到哪步,她不打算细想了。她本也不是什么古代贞洁烈女,秦汉初期也不兴这个,只是牺牲点儿色相,顶多被摸摸蹭蹭两下,又不会少一块肉。

  何况,她并不反感景暄,景暄英俊挺拔,玉树临风,如果要她主动,至少不会像勾引老头子那样心里犯恶心。

  反复做好思想建设后,她忐忑不安地捏着装香料的小袋跨出门槛,踏着朦胧的月色,小心翼翼避开人,朝景暄的卧房走去。

  她这会儿总算明白,为什么在宫斗剧中,想扳倒某个主子,都率先从贴身侍女下手了。

  因为她们知道的,确实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