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打算纳她为妾◎

  晦暗无光的房间里,空气仿佛凝滞,隐约可以听见老鼠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嗑东西的声音。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楚萸鼓起腮帮子,认真地望着对面的男人,总觉得他眼里的神情不怀好意似的,但又着实想找到赚钱的门道,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开口问道:“什、什么方法?”

  呆在家里就能赚钱这点,也很具有吸引力。毕竟她一个女儿家,在外面跑跑颠颠确实挺危险的。

  扶苏没有立刻回答,像是故意卖关子。隔着一团半透明的黑暗,他安静地注视着她,唇角轻勾,眼神考究,就如同白天一般。

  不知怎的,一见到她,听到她,沾染上她的气息,他的所有坏情绪就一扫而光。

  今夜,他因梦到阿母而愤懑不已,暴躁地游荡在深夜的街道上,万千思绪在他脑中厮杀,令他加倍痛苦。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站在她的家门口,手已经抚上了白天她摸过的那片石墙。

  他首先感到的是愤怒。

  为什么她能左右自己的梦境?她凭什么?

  然而当她春水般的眸子落在他脸上时,他所有的暴躁与愤懑,都如寒冰般消融,只余下一片冒出新芽的春天的泥土,等待新一轮春风拂过。

  他说不出个中缘由,但他毫不怀疑,她能让他感受到安宁和温暖,无论她是笑着,还是怒着,或者如此时这般,满眼戒备地瞪着她。

  她似乎真的有点魔力在身上。

  楚萸等得焦急,睫毛忽闪间,看见他朝自己勾了勾手指。

  可恶,叫小狗呢?

  然而没钱没权的小市民楚萸,只能忍泪从床脚半匍匐过去。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与他仅剩咫尺之遥的时候,他忽然探出手指,吓得她一哆嗦,以为他要弹她脑瓜崩,下意识往后一躲。

  然而他只是抬起一根手指,将她刮在唇角的发丝,轻轻掖回耳后。

  指尖摩挲过娇嫩的唇瓣,引起一阵细碎的颤抖。楚萸耳朵红了,脑子里只回荡着嗡嗡的震动声。

  事已至此,她不得不默默承认,她确实是个看脸的小色坯。

  长公子宽肩窄腰大长腿,胸肌饱胀,腹肌平坦,有点……想睡。

  她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胆想法给吓了一跳。

  喂喂喂,不能因为人家跟你坐在一张床上就想入非非啊,他绝对没安好心——

  “你可以留在我府上。”他的声音被夜色染上一层暧昧,手指从她耳廓滑落,所过之处,又痒又麻,“我给你钱。”

  楚萸愣住,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忽然,她脸上一烫,眼睛气恼地瞪圆:“您、您别拿我开玩笑了,我、我不是已经被您退婚了吗?”

  到他府上、不用出门、给钱——这些元素串在一起,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扶苏哂笑,头一歪:“你想什么呢?我是说我府上缺一个干杂活的丫鬟,你可以试试看。”

  楚萸顿时原地石化,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了。

  啥?让她给他做仆人?

  她、她才不去呢——

  自己家里虽然穷,好歹自由自在,去了当牛做马不说,还不得被他压榨到腰酸背痛,她才不要去呢。

  “看不上?”扶苏好笑似的向后坐,抱着双臂,目光幽沉地看着她,“我对下人一贯很大度。再说,以后你若是想嫁人,这段经历也能给你抬高点身价。”

  这话说得楚萸想扑上去给他一耳刮,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过话糙理不糙,古代确实有这么一说,有权有势人家的丫鬟,大多能寻得好人家出嫁。

  但问题是,她原先是公主诶,再落魄,那也是公主!

  人家刘备落魄卖草鞋,还被唤作刘皇叔呢,她可不去给敌国公子当奴隶,她也有她的尊严——

  她在心里正义凛然地想,完全忽略了她和刘皇叔之间除了落魄之外的其他鸿沟般差异。

  “我不去。”她瘪着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我会想办法赚到钱的,不劳烦长公子挂记。”

  “如此甚好。”扶苏哼笑一声,甩了下袖子站起身来,“那我就不打搅公主美梦了。”

  说得好像她请他过来喝茶似的。

  楚萸气到耳朵冒烟,觉得这一晚上,自己不仅睡衣被看光,还被恐吓、被揶揄,最后始作俑者却拍拍屁股,大摇大摆地走了——

  所以说,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明天得跟田青说一声,升级一下院墙,省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翻进来……

  “再考虑一下吧,楚公主。”他整理着衣服,侧过脸来,别有深意地重复了一句。

  楚萸这才注意到,他雾蓝色的外袍里面,似乎是睡衣。

  结合披散的头发来看,敢情他是晚上睡不着,从自家床上跑过来撒野的啊——

  越想越气愤,可楚萸有气也不敢发,打算等他走后画个圈圈诅咒他。

  借着朦胧的月光,扶苏侧眸快速打量了楚萸一眼,发现她蜷缩成一团的样子,很像阿母养的那只小花猫。

  今天下午,他府上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子婴,他的堂弟,比他小四岁,却俨然已经有几分成年人的气度了。

  他在他小的时候,教过他剑术,特别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透,只是随着年纪增大,他们很少来往了,偶尔只在渭阳君府上碰面。

  少年面色犹豫,眼神却清澈坚决,寒暄半晌后,吞吞吐吐问他,以后是不是都不会娶楚国公主了。

  扶苏一怔,他退婚这事儿全国皆知,他又为何要问呢?

  “那……”少年咬了咬唇,仿佛难以启齿,“那我以后可以娶她吗?我是说,长公子不会因此对子婴有不好的看法吧?”

  这是扶苏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按理说,她被退婚了,就再和他无关,自然可以如货币般在市面上流通,但他毕竟是大秦的长公子,子婴也是宗室,有此想法提前打招呼没毛病,反而展现出了一种尊重。

  他望着少年认真的神情和微微紧攥的拳头,想问他到底是怎么喜欢上那位楚公主的,然而脱口而出的却是“不行,你不能娶她”。

  子婴看上去很失望:“为何?”

  “因为我打算纳她为妾。”他想也没想地回答。

  子婴失落离开,扶苏单手扶额,心想自己一定是脑子抽了。

  只是子婴发问的那一刻,他突然回想起她扑倒在他怀里时,发丝拂过他唇间的触感。

  若是日后她嫁给别人,这样馨香柔软的发丝,也会如今日这般拂过那人的双唇与面颊,光是想想这一场景,他就莫名恼火。

  他虽然不能娶她,但也不乐意让别人拥有她。

  最后看了一眼她气鼓鼓的侧影,他推开门,昂首阔步地融进寒星颤抖的夜幕之中。

  她会来找他的,他眼底浮起志在必得的笑意,轻盈利落地翻墙而出,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他需要她,就像需要一盆灼丽多姿的花,一柄镶满宝石的剑,无非是锦上添花、如虎添翼之物,没有她,他一样可以很好地活下去。

  而她需要他,则像是鱼需要水,植物需要空气。

  毕竟,他是她朝不保夕,岌岌可危的处境中,唯一能寻求的依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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