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虐文女主成了黏人精[快穿]【完结】>第40章 窈窕淑女【三合一】

  初见宋窈姿的那天, 是在宁景十五年的冬。

  大雪纷扬,将视线遮得看不分明。

  尤听站在檐下,视线落在院中初初盛开的红梅林上。

  不远处, 恰好有人从林中由远及近而来。

  那人披着身大红织锦缎皮毛斗篷,比枝头的梅花还要艳上三分。

  但她的容色却是淡的。

  帽檐下,半露出张秀气病弱的脸。

  下巴细而尖,丹唇薄而浅, 肤色过分瓷白, 似新月清晕。

  宫人落后在她身后半步执着伞,对上尤听的视线后, 一同齐齐顿住,俯身行礼。

  雪势太大, 让尤听有些看不清宋窈姿脸上的表情。

  只记得白雪飘飘荡荡, 落在对方的肩头。

  那双眸色略浅的眼中,却似有暗焰灼生。

  ……

  ……

  宁景十八年。

  宫里举办了盛大的宴席,为出征归来的三皇子贺止戈接风洗尘。

  当今圣上年事渐高,膝下诸子都逐渐羽翼渐丰, 到了将能够争夺皇储之位的年龄。

  这其中, 属几人胜算最高。

  三皇子贺止戈正是其中之一。

  他没有背景雄厚的母家,如今的威望全是靠自己单枪匹马闯出来的。

  就像这场庆功宴,正是因为不久前,贺止戈带兵大胜侵袭边关的乌金国。

  宫宴上众人杯觥交错,言笑晏晏,煞是喧闹。

  作为主角的三皇子,却只是把玩着酒杯, 眼神时不时往殿外的方向飘去,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贺止戈还很年轻, 身姿挺拔。

  他生了副俊美的容貌,肤色呈健康的小麦色,下垂的眉眼仿若带着野性。

  或许是因为常年领兵作战,无端添了几分煞气,叫人不敢轻易接近。

  宁景帝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开口问:“阿止在看什么?”

  贺止戈回过神,垂眸回答道:“回父皇的话,只是在想……皇姐为何还没有来。”

  听到“皇姐”两个字,宁景帝脸色微沉,宫宴上似乎也都跟着寂静了一瞬。

  宁景帝膝下只有一位公主,能被贺止戈称为“皇姐”。

  顺安公主,贺听澜。

  虽是宁景帝的长女,但他并不喜欢这个女儿。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她长得太妖了,太艳了。

  太像她的母妃。

  “顺安向来不喜欢喧吵,朕就没有派人叫她。”宁景帝随口说道。

  “父皇,”贺止戈不卑不亢地微微一笑,“这样的幸事,合该让皇姐也来沾沾喜气才对。”

  再怎么说,贺止戈都是得胜而归的大功臣,宁景帝不可能在今天拂了他的面子。

  他笑着颔首,“阿止说得在理,来人,去传顺安公主过来。”

  宫人领命而去。

  -

  没用多长时间,这旨意就传到了端阳殿。

  青粟问:“殿下这次也不去吗?”

  以前类似的宴席,宁景帝也派人来请过尤听。

  但尤听统统称病推辞了。

  这次,她一反常态地应下:“去。”

  青粟一愣,喜笑颜开地道:“奴婢一定为殿下好好妆扮一番!”

  作为顺安公主的贴身宫女,青粟立马嘴甜地开口劝道:“殿下,您快些换衣裳吧!这可是三皇子的庆功宴,陛下让您去,一定是十分看重您了!”

  尤听姿态慵懒地躺在美人榻上,听见青粟的话,她从喉间溢出声意味不明的笑音。

  “看重?”她说,“装装样子罢了。”

  青粟顿时一脸紧张地左右张望,小声嘀咕着:“殿下慎言!”

  “怕什么,端阳殿如此偏僻,”尤听瞥她一眼,语气淡漠,“难道你觉得他会浪费精力用来监视我吗?”

  青粟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陛下的口谕,奴婢还是快些帮您换好衣裳过去吧。”

  尤听一想,若是去晚了,又得被宁景帝找到错处指责,便起身任由青粟拉着去打扮。

  青粟拖出两口大箱子,兴致勃勃地问尤听想要穿哪一身。

  毕竟以前,这种事宁景帝可从来没让公主出面过。

  想起宫中一直有宁景帝不喜公主容貌太过艳丽的传闻,青粟犹豫了下,拿起件浅色的裙裳。

  她偏头看向尤听问:“殿下,您觉得这件怎么样?”

  尤听抬眼看过去,笑了。

  “大军得胜,我穿这么素,去奔丧吗?”

  青粟“嘶”了声,满脸惊恐:“殿下,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她家殿下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实在是百无遮拦。

  尤听随手指了一件大红底色的银纹绣牡丹花团样式的裙子,“就那个吧。”

  青粟犹疑了下,委婉地道:“会不会太……夺目了些?这次宴席可是为了三殿下办的。”

  这般浓烈的颜色,配上她家殿下的这张脸,青粟都可以想象得到会有多引人注目。

  且不说宁景帝本就不喜尤听的长相。

  这样抢了三皇子的风头,是不是不太好?

  尤听看起来倒是很无所谓:“我管他作甚。”

  “既然非要让我去,”她勾起红唇,“那我就去。”

  不喜欢她这张惹眼的脸,那她偏偏就要打扮得更惹眼。

  好不容易等换好了衣裳,重新妆扮后,青粟忐忑不安地跟在尤听身后,往着举办宫宴的大殿方向走去。

  从她一进入宫里当婢女以后,就被指派进了尤听所在的端阳殿。

  都说这位顺安公主性子乖戾,喜怒无常。

  又不得宁景帝的喜爱,住在最偏僻的宫殿,最喜欢拿下人出气。

  青粟一开始被这些传闻弄得心里慌张得不行,结果进端阳殿的第一日,就在秋千架上见到了顺安公主。

  彼时公主才豆蔻之年,尚带着几分稚气的容貌中,已经初初显露出以后的绝代芳华。

  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一双眼黑白分明,视线落在瑟瑟发抖的青粟身上。

  “新来的么?”她问。

  青粟小心翼翼地点头行礼。

  小公主打量了她半晌,冲着她勾勾手,“过来,推秋千。”

  青粟胆战心惊地走过去,推着小公主在秋千上玩了一早上。

  后来她才慢慢发现,其实顺安公主并没有大家传说中那么吓人。

  从青粟进入端阳殿以后,就没见过公主肆意责罚过哪个下人。

  很多时间,公主多半都只是懒洋洋地缩在美人榻上,拿着本闲书细细翻阅。

  唯一和传言相符的是,宁景帝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女儿。

  有一次她陪着公主到御花园摘花,正好撞上皇帝的御辇经过。

  于是就被以冲撞圣驾的罪名,罚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看着公主膝头压出的青紫,当时的青粟瞬间流下了眼泪。

  她抽泣着,头一回大胆到大逆不道地怨念:“陛下怎么能这么对您呢!”

  公主反而还笑了声,拿起手帕给她擦干眼泪。

  “无能之人,总是喜欢在无辜之人身上发泄怒火。”

  公主语气淡淡说:“这样,方能显出他的能耐。”

  青粟听不懂。

  但她觉得,殿下不该属于这个小小的端阳殿。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耳畔的声音,让青粟瞬间回过了神。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差点走过了头。

  “奴婢该死!”青粟连忙告罪,“请殿下责罚!”

  “行了行了,少来这一套,”尤听摇头,“我什么时候罚过你。”

  抬眸看见面前雕栏玉砌的大殿,还没进去,她就已经听见了里面的丝竹管弦之声。

  着实热闹。

  她眼中情绪却十分漠然,如果不是为了改变剧情点,这次的宴席她也懒得出现。

  门口的太监尖声通传:“顺安公主到!”

  在众人各异的视线中,尤听领着青粟慢慢走进大殿之上。

  贺止戈捏着酒杯的手紧了几分,他抬眸,目光径直落在殿中央。

  最先看见的,是一袭灼目的红。

  四周灯火通明,更映得这抹红色滚烫潋滟。

  再往上,是张勾魂夺魄的芙蓉面。

  艳丽的长相,带着天然而生的几分媚意。

  偏偏那双墨瞳冷淡,于是这点媚就像是藏在冰川之下的花蕊。

  让人拼命想要去探寻背后的神秘。

  贺止戈垂下眼,遮住了眸中的蠢蠢欲动。

  数年不见,皇姐还是那么美。

  尤听低眉行礼:“见过父皇。”

  动作算不上有多一丝不苟,但也挑不出错处。

  宁景帝不轻不重地“嗯”了声,“坐下吧。”

  他没让人赐座,尤听只能找空的位置坐下。

  而空下来的地方,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席位。

  对于她的公主身份而言,无疑是种侮辱。

  但尤听并不在乎,抬脚就准备往那边走去。

  忽地,一声清朗的男声在大殿中响起:“皇姐。”

  尤听循声望去,对上贺止戈带笑的眉眼:“皇姐坐我这里吧。”

  “算算日子,阿止与皇姐好些时间没见过了。”

  宁景帝神情淡淡,没有出言反对。

  这场宴席的主人公都开了口,尤听自然只能抬步走了过去。

  而且,这正合她意。

  她记得原剧情里,宋窈姿就是坐在贺止戈的旁边。

  桌子不窄,足以容纳下两人同时端坐。

  刚刚坐下,尤听便听见身旁的人十分小声地喊了句:“皇姐。”

  尾音上扬,很是欢快的样子,让人想起不断晃动着尾巴,期待着主人摸摸头的小狗。

  她听见了,但只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更没有转头。

  可即使不看,亦能感受得到一股灼烫的目光,紧紧地黏在自己身上。

  尤听握着桌上的白玉酒杯,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

  ——作孽啊。

  贺止戈是这本书的男主,而尤听,拿的是男主白月光的剧本。

  她到这个世界待了好几年,才第一次遇到幼年的男主。

  小时候的贺止戈可没长大后这么威风,瘦瘦弱弱的,因为没有强硬的母家,而被宫中其他皇子欺负。

  在回端阳殿的路上,尤听正好撞见贺止戈受辱的场景。

  小孩满身是伤,被迫跪在碎瓷片上,不断有血从腿下蔓延,浸湿了地面。

  本来,尤听应该视而不见地走过去,彻底将这段孽缘湮灭在源头。

  但她对上了男童黑润的双眼,委屈又纯净的眼神。

  才几岁大的孩子,被折磨得那样遍体鳞伤,她实在是做不到冷眼旁观。

  尤听帮了他。

  从此,贺止戈就成了她的一个小尾巴。

  哪怕她其实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直到后来他长大了些,出宫居住,两人才多年没见。

  和原剧情一样,贺止戈对她这个皇姐,有种病态的痴迷和执着。

  “一晃多年,”贺止戈轻声问,“皇姐有没有想过阿止?”

  不等尤听回答,他便低低地自言自语:“在外面的每一天,阿止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惦念着皇姐。”

  尤听沉默不语。

  身侧的男人声音低沉,像是委屈地诘问:“皇姐为何不理阿止?”

  “贺止戈,”她忍无可忍,“闭嘴。”

  年轻男人一下子笑了起来,眉目间尽是满足之态。

  皇姐又和他说话了。

  真好。

  他紧紧凝望着尤听的侧脸,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所有人都以为他处心积虑,出生入死,只是为了得到那个位置。

  其实不然。

  从头到尾,贺止戈只是想得到一个人而已。

  他知道这想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他必须得登上这世间的最高点。

  将那些想要反对阻拦的人,一个个都杀了。

  贺止戈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余光却依旧落在尤听的身上。

  他告诉自己,再等等。

  等他足够强大之时,就能够正大光明地将皇姐拥进怀中。

  该属于他的,一定逃不掉。

  贺止戈在想什么,尤听不用猜就能知道个七八分。

  这人的目光实在太过赤/裸,如果不是旁人都没往这么惊世骇俗的方面去想,恐怕早就让人看出了端倪。

  她皱了皱眉。

  有点头疼。

  后面的正常宴席上,贺止戈再跟她说什么,她都充耳不闻,权当自己是个聋子。

  即使是这样,贺止戈一个人也能自娱自乐,高兴得很。

  她被吵得有些烦躁,直到听见太监的传报声响起:“太傅府宋小姐到!”

  太傅位列三公,这宋小姐正是太傅膝下唯一的孙女——宋窈姿。

  当朝亦可女子为官,所以这位宋小姐以后极有可能会接替太傅的位置。

  众人的眼里不禁都带了一丝郑重,纷纷看向殿门的方向。

  连身边的贺止戈都安静下来。

  尤听也跟着望过去,这场宴席,她等的主角才真正出场。

  一道鹅黄身影,娉娉婷婷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帘之中。

  宋窈姿眉眼清疏,脸色带着久病的苍白,低眸垂目地行礼:“见过陛下。”

  “阿翁本想亲自前来为三殿下庆贺,奈何实在病重,便让小女代为转达。”

  她声色柔婉,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宁景帝笑得和蔼:“太傅实在是太客气了,窈姿啊,等会儿你去太医署,看看有什么能用上的药材,尽管拿去就是。”

  宋窈姿低头道谢:“多谢陛下隆恩。”

  “来人,赐座。”宁景帝一抬手,立刻有宫人抬着坐席奉上。

  正好在尤听的身旁落座。

  她斜眼瞧着。

  宋窈姿生来就从娘胎里带了病气,从小身子就不好,要一直用名贵药材养着。

  但她被太傅教导得很好,不像寻常闺秀一般过分柔弱,只囿于四四方方的宅院之中。

  太傅只有宋窈姿一息血脉尚在,于是便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

  宋窈姿不负众望,自幼就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资。

  传闻有高人曾说过一句预言,“宋家凤凰女,得之安天下。”

  当然,这话具体是谁说的已经不可考证,只是悄然流传了开来。

  甚至连皇室都有所耳闻。

  什么样的女子,才能称得上凤凰?

  答案不言而喻。

  更何况后面还跟了一句“得之安天下”,这个预言直接将宋家的地位推到了水涨船高的地步。

  宋窈姿更是因此显露在诸位皇子的眼中,成为了皇子妃的热门人选。

  但迄今为止,皇子们都是暗中计划,还没有哪位敢直接向宁景帝请旨——

  毕竟,那样不就是向皇帝直白地暴露自己的野心了吗。

  没有哪个皇帝喜欢自己还没死,儿子们已经开始觊觎他的位置。

  想要谋夺皇位,贺止戈的目标同样放在了宋窈姿身上。

  为了能够抢先一步,他已经在暗中开始谋划。

  这场宫宴,就是宋窈姿一切不幸的开始。

  “皇姐也很在意宋家小姐吗?”

  耳旁,贺止戈含笑的声音响起。

  尤听挑眉:“也?”

  贺止戈没解释,只是看着尤听,深黑色的瞳孔里似有异光闪动。

  很轻地又说了一句,“我这次回来,九死一生,皇姐都未曾多看我一眼。”

  尤听再次默不作声。

  贺止戈唇角轻轻扯开一抹弧度,笑得微涩:“皇姐是不是,不喜欢阿止了?”

  尤听顿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贺止戈还住在宫里的时候,也曾问过同一句话。

  那时尤听还试图想要扭正他的思想,天天给他灌输光伟正的大道理。

  结果有一天,她撞见贺止戈正无比凶狠地骑在另一个皇子的身上,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人的脸上。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从最初的瘦弱孩童,长成了身姿颀长的少年郎。

  那模样,半点看不出在她面前时的乖巧懂事。

  目光狠厉,像头草原上发狠的狼崽子,在用力撕咬着身下的猎物。

  那时尤听才明白,她所做的事不过是萤萤之火,毫无用处。

  男主就是男主,他改不了,变不了。

  永远都是贺止戈。

  看到她之后,贺止戈顿时慌乱地收住了手。

  他小跑到尤听面前,紧张地喊了一声:“皇姐。”

  这次,尤听没有理他,拂袖离开。

  贺止戈就跟在身后,不远不近地坠着。

  一直跟到端阳殿,尤听进房睡觉了,贺止戈还站在门外。

  他等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尤听打开门的时候,贺止戈已经虚弱得快要昏了过去。

  他拖着踉跄的步伐,走到尤听面前,脆弱不堪地低声问:“皇姐是不是,不喜欢阿止了?”

  “昨天我不是故意打他的,是因为他骂了我在先。”

  尤听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她摇摇头,“我已经让青粟去查过了。”

  “昨天分明是你抢十三的扇坠在先,他不给,你便动了手。”

  “事到如今,你还要来向我撒谎?”

  贺止戈抿紧了唇,“皇姐,对不起……”

  尤听厉声问:“你非要抢他的扇坠做什么?”

  少年抬头看着她,眼里翻腾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那扇坠很配皇姐,我想送给皇姐。”

  尤听别开视线。

  “贺止戈。”她郑重其事地叫他的名字。

  “你唤我一声皇姐,我便将你当做弟弟。”

  “我教你道理,是希望你能成为自身端正的君子,不是为了让你变成耍狠斗恶,两面三刀的小人。”

  贺止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苍白如雪。

  那天的最后,尤听说:“你走吧,端阳殿的门,不会再对你敞开了。”

  自此之后,尤听再也没见贺止戈一次。

  一直到他搬离宫中。

  那时贺止戈的眼神,和现在丝毫没有分别,像只被人抛弃的幼犬。

  但尤听清楚地知道。

  这是只会咬人的狼崽子,除了对她,他心狠手辣,对任何人都能下得去手。

  这些年来,为了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贺止戈手里沾了不少见不得人的血。

  他的心冷如铁,一心想要突破世俗的桎梏,彻底将她囚禁。

  他说将她视若神明,却又从来没有问过尤听是否愿意。

  就像那个被他争夺的扇坠,本就不属于他。

  但他喜欢,于是想尽方法都要得到。

  “贺止戈,”尤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轻飘飘地开口,“有时候我常常在想,当年救下你,是不是错了。”

  贺止戈眼里的笑意一点点褪去,他抿紧了唇,神色仓皇。

  半晌,才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皇姐后悔了吗?”

  他笑了下,“可是后悔也没用了。”

  他是战场上百战百胜的战神,被他盯上的目标,注定不可能逃脱!

  尤听将酒杯抬起,饮下了一小口果酒。

  她轻声说:“是么,那就试试。”

  试试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到最后究竟会是谁输谁赢。

  -

  宫宴接近尾声,宁景帝大手一挥,让人呈上别国进贡的佳酿。

  一排排的宫人端着酒壶,走到每个坐席的旁边放下。

  尤听眸光一凝,落在为宋窈姿倒酒的宫人身上。

  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宁景帝心情大好地举杯:“各位爱卿!今日朕心中甚是高兴,来,诸位一起举杯共饮!”

  宴席上的众人跟着站起身,举起了杯盏。

  趁这个间隙,尤听装作不小心弄掉了腰间的玉佩。

  玉佩叮咚,恰好滚落到了旁边的宋窈姿脚边。

  借着去捡玉佩,尤听往着宋窈姿身边走了两步。

  宋窈姿恰好低头,看见了脚边的玉佩。

  尤听贵为公主,就算是不受宠的公主,那也是公主。

  断没有一个公主在自己面前弯腰的道理。

  宋窈姿犹豫了一下,对尤听微微笑道:“殿下稍等,让臣女来吧。”

  尤听便颔首致谢:“有劳宋小姐。”

  在宋窈姿低下身去捡那枚玉佩的时候,尤听眼疾手快地将自己手中的酒杯,和宋窈姿桌上的酒杯调换。

  她动作很快,没被人注意到。

  接过玉佩后,尤听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瞥了眼身旁的贺止戈。

  此时皇帝正在找贺止戈说话,大声夸赞着。

  贺止戈也只好面对着宁景帝的方向,恭敬地回话,注意力从尤听身上暂时移开。

  趁这个大好时机,尤听将刚刚换的酒倒在了袖中,重新用桌上的酒壶装了一杯。

  等宁景帝絮絮叨叨完了,众人这才齐齐举杯饮下。

  眼见这场宫宴就要结束了,尤听心头松了口气。

  看来这个剧情点是能改变了。

  她用余光向身边的贺止戈飞去一个眼刀,不禁有些怀疑人生。

  好歹也在她身边,被她精心教养了一段时间。

  怎么越长越歪,竟然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谋害宋窈姿的清白!

  真是看着碍眼。

  她慢悠悠收回视线,打算等会儿就让青粟扶自己回端阳殿。

  但不知是不是今日酒喝得多了,她有些头晕起来。

  身体也莫名地开始发热,让她不适地扯了扯衣襟。

  身边的贺止戈眸光一暗,低声问道:“皇姐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阿止送你回端阳殿吧?”

  尤听抬眸,就对上了贺止戈墨黑的双眸。

  那眼中浓郁的欲念,她太熟悉了。

  一瞬间,尤听脑子里警铃大作。

  不对!

  有哪里不对!

  噬心的痒意逐渐从肌肤的每处,由内向外地蔓延。

  尤听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的体温在不断地攀升。

  这种感觉,分明是中了什么不该有的药!

  尤听瞬间向旁边看过去。

  和她相隔不远的宋窈姿,此刻那张原本苍白病弱脸上,也漾出了不正常的绯红。

  宋窈姿捂着额头,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似是头晕又无力。

  这个反应,和尤听如出一辙。

  电花火石之间,尤听瞬间想通了一切。

  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粗口。

  贺止戈这个狼崽子,不知道发的什么疯,没按原剧情一样,把药放在宋窈姿的酒里。

  而是放在了尤听的酒里!

  她原本是想替宋窈姿挡去这场灾祸,结果反而是将宋窈姿也拉近了这场无妄之灾中。

  尤听恨恨地瞪了贺止戈一眼,“滚开!”

  她有心骂贺止戈几句,但是眼见药效起效得越来越快了,她必须先离开这里。

  ……还得带着宋窈姿一起离开才行。

  最上首,宁景帝啰嗦了半天,终于下令让舞姬们上场表演,这也是宣告这场宫宴将要结束的尾声。

  亦是尤听最好的机会。

  她冲着贺止戈冷笑了声,忽然高声开口:“父皇,三殿下英姿勃发,是赫赫有名的战神。”

  “但在座的诸位大人,都没能一览边关战场上的景象。”

  她提议:“不如让三殿下为父皇表演一段剑舞,让诸位大人能够好好感受一番,杀伐之气。”

  最后四个字,尤听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这该死的贺止戈,不知道用的什么药,烧得她的理智快要摇摇欲坠。

  宁景帝喝多了,一时间也觉得这个提议甚好,便欣然同意下来。

  “阿止,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展现一下武将风采吧!”

  贺止戈皱了皱眉,又看了眼身旁气息不稳的尤听。

  大好的机会被浪费,他可惜地叹了口气。

  “儿臣领命。”

  他应下后,对着尤听微微一笑,感叹地说:“皇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

  “不过,”他和尤听擦肩而过,用只有两人能够听清的声音,低声说,“我们来日方长。”

  尤听懒得搭理他,等贺止戈离开后,便搭上了身后青粟的手臂。

  “我先回端阳殿。”她声音不稳地说。

  “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我嫌殿内闷热,出去透口气。”

  青粟诧异地问:“殿下,您怎么了?是醉了吗?”

  “别问了,”尤听转过头,看了眼同样状态异常的宋窈姿,咬咬牙“和宋家小姐的侍女说一声,将她们也带回端阳殿。”

  青粟这回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啊?”

  尤听蹙眉:“按我说的去做!”

  青粟虽然不解,但她忠心耿耿。既然是尤听的命令,她硬着头皮向旁边的宋窈姿主仆俩走过去。

  “我家殿下见宋小姐似是不太舒服,请宋小姐去端阳殿中稍作休息。”

  宋窈姿本就体弱,被那药更是闹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如果不是意志力还算强大,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她咬着唇,想想自己现在这幅状态,如果再待下去或者冒冒然离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宋窈姿对顺安公主并不熟悉,但眼下,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她点点头,声音微弱地开口:“多谢殿下惦念了。”

  尤听将青粟留下,为宋窈姿主仆俩带路,自己一个人则先行往着端阳殿的方向赶回去。

  药效每分每秒都在折磨着她,不断传来难以缓解的热度。

  她不知道贺止戈有没有后手,只能咬咬牙,竭力向着端阳殿小跑了过去。

  一看到端阳殿的大门,尤听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直奔荷花池,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夜间微凉,冰水更是沁骨的冷,暂时压过了她心里的邪火。

  尤听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此时的她狼狈不堪,衣襟散乱,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宛若个从荷花池中爬出来的水鬼。

  她把这笔账都记在了贺止戈身上。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该目不斜视,任由那个狼崽子去死!

  等她站起身来,青粟也带着脚步虚浮的宋窈姿赶来了。

  一看见尤听湿淋淋的模样,青粟愣了下,慌忙跑过来,“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落水了吗?奴婢这就去给您找换洗的衣服!”

  “等等,”尤听叫住她,又指了指宋窈姿的侍女,“你们都下去,我和宋小姐有些事要谈。”

  宋窈姿的侍女面露犹豫,最终,看着自家主人点点头后,跟着青粟退了下去。

  没了人的搀扶,宋窈姿差点一个不稳摔在地上。

  尤听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

  “时间紧迫,”她长话短说,“你和我身上都被人下了药,这药性是什么,宋小姐聪慧,应该有所猜测。”

  闻言,宋窈姿本就绯红的脸颊上,红晕更深了几分。

  她虽然还在闺中,但是太傅要求她博览群书。

  有些隐晦之事,她从书中亦有看过。

  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眼下身体出现的异样,都和记载的症状差不多。

  宋窈姿蹙紧了秀眉:“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在宫宴上下手,他又为何要如此做?”

  尤听有点心虚。

  毕竟她也没想到,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因为她才将宋窈姿牵连进来。

  她轻咳一声,刚刚入水而降下来的温度似乎又开始升了起来。

  “那些事暂且不论,眼下最重要的是,”尤听有些艰涩地说,“该如何渡过今夜。”

  两人目光碰撞,又慌张地移开。

  宋窈姿捏紧了手指,试图从混乱的神思中找到一丝残存的理智。

  “殿下是否能请来太医?”

  尤听嗤笑了声,“宋小姐一路走来,也该看见端阳殿有多么偏僻荒凉了吧?”

  “太医不会来的。”

  “而且,宋小姐这样的状态,真的能让太医诊治吗?”

  宋窈姿一生都以太傅作为标杆,以大家闺秀的姿态,严格地要求自己。

  如此丢人的事情,必定不会让旁人知道。

  更别说是陌生男子。

  如果太医来了,这件事一定会闹大,更会传到所有人的耳中。

  宋窈姿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所以当时,她才会同意来端阳殿的举动。

  原剧情中,贺止戈也是抓住了宋窈姿这一心理,才能趁虚而入。

  她的目光落在尤听被打湿的衣裙上,跟着看向旁边的荷花池。

  长睫颤了颤,迷茫地问:“……是否只有这样,才能解除药性?”

  尤听顿了顿,“不能,只可暂缓。”

  “这不仅是药,还是毒,”她有些难以启齿,“只能……发挥出来。不然,就会爆体而亡。”

  非常不科学,但原剧情就是这么安排的。

  要怪,只能怪贺止戈这个王八蛋!

  宋窈姿大惊失色,眸中盈上点点泪光,“难道,难道必须得找男子交/媾?”

  最后两个字说出来时,她已经脸色煞白,几欲晕厥过去。

  宋窈姿那张秀丽的脸失了血色,身姿单薄,脆弱又可怜的模样。

  望向尤听的目光凄然。

  尤听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沸热得更厉害了些,艰难地转过视线,喉头滚了滚。

  “其实……”

  她声音轻而飘渺,“让女子快乐的方法不止一种,不一定需要男人。”

  尤听闭上眼,缓声说:“我可以帮你。”